“好像是刘仲他们?”韩从猜测道。
唐骁眉头一皱:果然没有那么好对付。
“铁石,你快去将我们瞒报的五匹战马拉到山里藏起来,他们一走,我便让人通知你回来。”
王铁石不敢耽误,这可是他们边墩的财产,绝不能让其带走,而且,等他学会了骑马,这里面还有他的份。
王铁石前脚刚走没多久,刘仲便先一步回到了边墩。
唐骁看向韩从,见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将剩下的事交给韩从去处理。
不一会儿,墩门大开,韩从领着李茂生、赵良、马秋等几人,垂手恭立,唐骁则混在人群中,低眉顺眼,盔帽压得略低,与普通墩卒无异。
蹄声嘚嘚,王雄骑着战马带着十名兵士,风尘仆仆地到了墩门前。
他勒住马,身披总旗官制的棉甲,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墩墙新补的痕迹和地上虽经清理却仍依稀可辨的深褐色血污,最后落在韩从、刘仲等人身上。
“我等恭迎总旗大人!”
韩从带头,众人齐声喊道,姿态放得极低。
王雄‘嗯’了一声,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鞭往后一抛,自有亲兵接住。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吴用死了,现在墩里谁主事?”
韩从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抱拳:“禀大人,小人韩从,暂代墩内事务。”
王雄看了两眼韩从,随后直奔主题:“吴基跑到百户所哭诉,说其父吴用死得不明不白,墩内情状可疑。”
“上峰有令,特来查验。”
“刘仲,你来带路,先看看,再问话。”
“是。”
刘仲侧身引路:“回大人,我们吴头的遗体已收敛,暂厝于阴凉处,请大人查验。”
对眼前的刘仲,王雄印象不错,这一路上能说会道,倒是给他解了不少闷。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存放吴用夫妇的地方。
两具尸体用一领破席盖着。
王雄让一旁亲兵跟着上前面仔细查验。
片刻后,亲兵返回禀告:“回总旗,吴小旗身上多是轻浅擦伤,唯背后一刀深可见骨,乃是致命伤。”
“只是这伤口......不像是正面迎敌所致,倒是像......”
接下来的话,亲兵没有继续说下去。
都是战场的兵,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奋力死战与逃跑被杀的尸体。
不过,这也与路上刘仲所说的差不多。
“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刘仲与韩从为何要将功劳给一个死人。
毕竟吴用是百户的亲家,若是以这样的死法上报。
百户脸上必定无光。
而且还会牵累他们。
吴基这软饭男,不但不懂感恩,还想让他们与自己的父亲陪葬。
一时间,他替边墩的兄弟感到不值得。
他看了一眼刘仲与韩从,眼中尽是同情。
刘仲尴尬一笑,说道:“让大人见笑了,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王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真是难为你们了。”
“但上峰的令箭在此,这过场总得走完。”
说着,他让自己的麾下,一一去询问,毕竟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吴用的死。
虽然对这种人死了还要占人功劳的死人厌恶至极,但表面工作还是得做的。
调查持续半个时辰,直到日头彻底西沉。
结果也与他想象中一样。
边墩的边军与外边的百姓,口供不一致。
刘仲、韩从等人的口中吴用,依旧是勇不可当,亲手格毙鞑子,却不幸被后续冲上的鞑子围攻,身负数创……壮烈殉国的吴用。
墩外百姓的口中的吴用,却是贪生怕死,最后在逃命的时候,被鞑子斩杀的吴用。
虽然王雄同情第四火路墩,但他还是选择了第一份。
“嗯,结果与你在百户那边上报的相差无几。”
闻言,众人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稍稍落地。
在众人身后的唐骁,也松了一口气,大明果然如他熟悉的那般——根已经烂透了!
见差不多了,唐骁上前恭谨地请示道:“大人远来辛苦,墩内简陋,备了些粗陋饭食,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王总旗不咸不淡地应了。
忙到现在,他也确实是饿了。
虽然这种边墩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总不能饿着。
不过到地方后,准备的餐食倒是让他眼前一亮:“竟然有肉?”
“昨日大战,鞑子有两匹战马死了,所以我们便将它处理了一下,做储备粮。”
“刘仲说了,若是大人觉得味道不错的话,明日我们再准备一些给大人带回去尝尝鲜。”
王雄点点头,笑道:“这马啊,全身是宝,皮子、蹄筋都是好东西啊,可不能糟蹋了。”
唐骁岂能不明白王雄的话中之意,于是躬身答道:“小的,明日一早,就妥善处理。”
“哈哈......”
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对第四火路墩这帮懂事又会办事的军汉印象大好。
“大人,您慢慢吃,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小的即可。”
唐骁又客套了两句,便退了下去。
“刘仲这小子,有意思!”
王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心情大好的他拿起一大块马肉就往嘴送。
肉,在边关可是稀罕物。
纵使他是北庄的总旗,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
这一吃,王雄直接炫了三斤多,吃到直打饱嗝,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刚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房门却传来了一道声音:“大人,您休息了没?”
一听是刘仲,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是小仲啊,快进来吧。”
刘仲推门,双手提着两个用石灰裹好、装在藤筐里的首级,满脸堆笑地走进房中。
王雄有些好奇,问道:“这是?”
“大人。”
刘仲压低声音,语气愈发恭敬:“这是两颗鞑子首级。”
“咱们墩里都是粗人,不会说话,只认得实打实的军功。”
“这份功劳,若是报上去,也不过是给死人锦上添花,白白浪费了。”
“但若是大人您拿了,方能物尽其用,也能让兄弟们往后有个盼头。
他顿了顿,言辞恳切:“若是没有大人您今日秉公执法,我等兄弟几人,恐怕就要被吴基那小人扣上护主不利、谋害上官的罪名。”
“那时,小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这点心意,您可千万莫要推辞!”
看着刘仲双手递过来的沉甸甸的藤筐,王雄假装犹豫了一下,手指轻敲桌面:“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大人您说笑了。”
刘仲腰弯得更低,声音也压得更低:“规矩,不就是大人您这样的人,定的么?”
“还是说大人嫌弃小的这点薄礼?”
台阶已经给到这个份上,王雄岂有再推辞的道理。
“哈哈......”
王雄大笑几声,顺手将其接了过来:“你小子有趣。”
“若是可以,我真想把你调到身边。”
“不过你们放心,这次并未你们之过,而是你们之功。”
“回去后,我自会亲自向百户大人详细禀明尔等奋力杀敌、保全墩台的功绩。”
“该有的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多谢总旗大人栽培!”
见王雄收下,唐骁给的任务既已完成,刘仲便也不再久留。
“大人,时间不早了,那小的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说着,缓缓退出房门,并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
因为王雄的到来,唐骁与萧云烟将主屋让给了王雄,二人搬到了库房的小房间临时暂住一晚。
房内,唐骁双目一直盯着脸上抹上锅灰的萧云烟。
一直被唐骁这么盯着,萧云烟有些羞涩难当:“爷,能不能别看了?”
唐骁一笑,一副欣赏的模样:“没有想到我的夫人,抹上锅灰后,别有一番风采。”
萧云烟脸颊泛红:“爷取笑妾身,黑乎乎的,哪里好看了?”
她的娇嗔让唐骁更加开怀,伸手揽住萧云烟的腰肢:“好了,我不打趣你了。”
“不过你也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萧云烟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妾身知晓,只是他们......”
唐骁扶着萧云烟在草席上躺下,随即将其温柔地抱入怀中:“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见唐骁如此自信,萧云烟也就稍微安稳了一些儿,随后闭上了双眸,在唐骁的怀中缓缓地睡去。
......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墩院空地上,需上缴的军资已清点完毕。
王雄验看无误,满意地点点头,让手下兵士接收,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递给韩从。
“这是北庄拨付给你们的物资,耕牛三头,犁具三套,各类杂粮种十石,粗布五匹,盐巴两斗……你们清点一下。”
文书到手,这些东西才真真切切地属于第四火路墩。
“多谢大人。”
“嗯。”
“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复命了。”
“好生守墩,莫负了百户的期望!”
“恭送总旗大人!”
众人抱拳行礼:“我等谨记大人教诲!”
马蹄声再次响起,王总旗带着队伍和缴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第四火路墩。
墩门缓缓关上。
唐骁走到院中,看着堆放的物资,对韩从、刘仲等人道:“茂生,你上山通知铁石回来”
“赵良、马秋,你二人将这三头耕牛弄到劳力队。”
“韩从、刘仲,你二人轮流在望台警戒。”
“是!”
众人齐声应诺,随即纷纷散开,各司其职。
不到一刻钟,边墩又恢复到昨日的生产节奏中。
有了三头耕牛的加入,补种的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
一个时辰后。
王雄一行人押送着物资,行走在返回卫所的道路上。
这一路上他心情颇佳,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两颗鞑子首级的意外之喜,以及这五十斤马肉、两张马皮与蹄筋,让他这一趟赚了个盆满钵满。
快要抵达第二火路墩时,不远处有十几道人影拦在路中间。
“王总旗,留步!”
王雄勒住战马,定睛一看,拦路者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看不起的上门女婿——吴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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