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时,雪终于停了。
茅草屋的破窗漏进几缕阳光,照在灶台边忙碌的杨文秀身上。她轻手轻脚地往豁口陶罐里添了些雪,又小心翼翼地抓了把糙米撒进去。不多时,淡淡的米香便在寒屋里弥漫开来,混着柴火的烟味,竟有了几分久违的烟火气。
“夫君,外面……来了好多人。”
草堆上的杨文娟突然绷紧了身子,声音发颤。
苏樱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脊背,指尖捏住藏在袖中的半截箭镞,眼神锐利如刀。
张牧羊几步凑到门缝前,顺着那道裂开的木缝向外张望——
黑压压的人群!
至少几十个村民围在茅草屋前,手里握着镐头、铁锹,甚至还有人扛着扁担。晨光下,那些粗糙的农具泛着冷光,看架势像是要掀了这破屋。
“找死!”
张牧羊抄起柴刀就冲了出去,暴喝道:“谁再敢往前迈一步,老子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人群骤然一静。
村民们瞪大眼睛,手里的家伙什儿都掉了好几个。
这……这是张牧羊?
那个瘦得皮包骨头,整天咳得直不起腰的病秧子?
眼前的年轻人体形匀称结实,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更可怕的是那双眼睛,凌厉得像是出鞘的刀,单单只是站着就让人脊背发寒。
“牧羊,你这是干什么?”
老族长从人群里走出来,拐杖重重顿在雪地上:“还不快把刀收起来!”
张牧羊握刀的手松了松:“老族长,你们这是……”
“我问你。”老族长突然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将张黑子踩在了脚下?”
“是。”
“好!好啊!”
老族长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竟淌出两行浊泪。
张牧羊彻底愣住了:“你们这是……”
噗通!
一个瘸腿汉子突然跪在雪地上,膝盖砸出深深的坑,红着眼眶嘶吼:“张黑子那畜生,上个月把我妹子给祸害了!我这腿就是跟他拼命时被打断的……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敢治他了!”
“是啊!他仗着堂哥是县城兵营的伍长,在村里横行霸道,我们早就受够了!”
“他去年强占我家三亩水浇地,我爹活活气死了!”
张小北红着眼眶,攥紧拳头:“牧羊哥,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带把的!”
周围的村民们都激动起来,有人捧着小半袋麦麸,有人端着一碗棒子面,还有个妇人怀里揣着颗冻得硬邦邦的大白菜……这些都是各家压箱底的吃食!
民心可用!
这些面黄肌瘦的村民眼里跳动的火苗,比任何刀剑都锋利。
张牧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也是张家村的人,张黑子祸害乡邻,我教训他是应该的。”
唉!
老族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得小心,张黑子连夜去县城兵营找他堂哥张奎了。那姓张的是伍长,在兵营里有些势力,你七日后去报到,怕是要吃亏。”
张牧羊咧嘴一笑:“老族长放心,他要是舍得死,我还不舍得埋吗?”
老族长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好小子!有骨气!大家都搭把手,帮牧羊把屋子拾掇拾掇!”
茅草屋前顿时热闹起来。
男人们扛着新砍的树干爬上屋顶,女人们和着黄泥填补墙缝。几个半大孩子嘻嘻哈哈地清理院子里的积雪,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甚至偷偷往门框上贴了张褪色的红纸……那是她娘留着过年用的窗花。
张牧羊正指挥着众人,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
“咳咳……咳……”
这是杨文娟!
她的咳嗽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小狗,每一声都带着痉挛的颤音。
张牧羊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三指压脉,指尖下的脉搏又急又滑,像条受惊的泥鳅。
“邪寒锁肺!”
张牧羊抄起酒碗,猛地扯开杨文娟的衣领。
布巾蘸着酒水,从脚心螺旋擦到膝窝,酒精挥发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杨文秀担忧道:“夫君,这样会着凉……”
“要的就是着凉!”
张牧羊拇指重重按住文娟脚踝上方凹陷处的太溪穴,杨文娟突然“啊”地一声,憋红的小脸终于喘过气来。
杨文秀和苏樱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从没见过如此降温的法子。
张牧羊用棉被把杨文娟裹紧,果断道:“文秀,你看着点儿文娟,我现在就进山,看能不能打到野味,顺便采点药。”
苏樱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你?”
“山里我比你熟。”
苏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张牧羊点点头:“好。”
他跟老族长打了个招呼,抓起柴刀,借了猎弓。
苏樱带上那半截箭镞,两人踏入茫茫大山。
山林茂密,积雪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在雪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张牧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突然,他眼睛一亮……右前方的雪地上,有一串清晰的狍子蹄印。
“有猎物。”
张牧羊低喝一声,指了指蹄印:“我去追,你在这儿附近找找药材,我很快回来。”
苏樱点头:“小心点,这一带可能有别人下的套子。”
张牧羊应了一声,握紧猎弓追了上去。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终于在一片开阔的雪地看到了那只肥硕的狍子,正低头啃着树皮。
张牧羊搭箭拉弓,瞄准,松手!
嗖!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了狍子的脖颈。
那畜生挣扎了几下,便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运气不错啊!
张牧羊咧嘴一笑,刚要上前拖猎物,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的灌木丛上,挂着几颗带刺的果实……这是苍耳子,正好能治风寒咳嗽。他赶紧摘了一把塞进怀里,又用柴刀砍了树木,做了简易的雪橇和雪杖,还有爬犁。
狍子丢到了爬犁上,用树皮搓成绳系在身上。
这样划着雪橇往回走,速度很快,又感觉不到累。
谁想到……
刚刚转过一道山梁,就听见前方传来兵刃交击的脆响和怒喝声。
张牧羊心中一凛,悄悄拨开树枝望去,只见雪地上,四个猎人正围攻苏樱。
刀身狭长锋利,劈砍之间带着呼啸的风声,这是……燕刀!
苏樱身手矫健,奈何寡不敌众,身上已经添了好几处伤口,左臂的衣袖被鲜血染红,动作也慢了下来,显然已落入下风。
一个猎人甩开羊皮帽,露出额角青狼刺青:“雁归巢,人归旗……苏樱,你敢违皇命?”
苏樱箭镞横在胸前,咬牙道:“他也配称皇?!”
“你……”
几个猎人暴怒:“一起诛此逆贼!”
什么情况?
张牧羊顾不上去想那么多,抓起猎弓,抽出一支箭搭弦。
“嗖!”
箭矢如电,破空而出,直接贯穿一个猎人的咽喉!
张牧羊踩着雪橇,从雪坡上一跃而下,柴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动我媳妇?问过老子没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