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鲍氏兄弟

    鲍海正在屋内,端着一个破了口子的碗,小心吹着给他母亲喂米汤,他弟弟鲍阳跑了进来。“哥,哥,哥,你看咱们有钱了!”说着话伸开他那冻得满是冻疮、脏乎乎的小手,手心里放着十几文铜钱。

    鲍海知道自己弟弟,一天到晚,跟着一帮小乞丐到处乞讨,好的时候,能讨到块白面馍,那算是最好的了。铜钱虽然也有讨到过,但那是极少有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担心弟弟,跟着一些坏人不学好,这会见着他一下得了这么多铜钱,心下顿时有些不安起来。不过他还没来得急开口,鲍氏却突然一阵咳,把刚刚喝进去的米汤,又全部吐了出来。

    鲍海把手里的碗递给了鲍阳,为鲍氏顺气,好一会鲍氏才停住了咳嗽。喘息着,抬手指着自己的小儿子,断断续续的问道,“阳儿,你给娘说,你这钱是哪里来的?你快说!”说完急的又咳了起来。

    鲍海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鲍阳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想不说实话吧,又不忍去欺骗自己的亲人,突然跪倒在床边,“哥,娘,我错了!娘,您别生气!”

    鲍氏听了小儿子的话,痛心疾首,眼里有了泪光,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好一会才喘过气来,“阳儿,你父亲已经拉不回来了,娘不希望你走你父亲的老路!这钱从哪儿来,立刻给我还到哪儿去!否则,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鲍阳委屈的小声啜泣道,“娘,我这不是偷来,也不是抢来的,是我帮一个有钱人的公子,带了一个话,人家给我的。”

    鲍海听言,他不信就是简简单单带句话,人家就给了这么多铜钱,立时追问道,“你把来龙去脉和我细说一下。”

    鲍阳便把他在四道湾那边乞讨时,遇见一个家丁模样人,让他跑去金村大户人家季府,给那家四少爷带话的事,告诉了鲍海。

    鲍海听完站起身,拉起地下的弟弟,朝着床上的母亲言道,“娘,我陪着弟弟去看看!”

    鲍氏点了点头,眼里有些不舍,柔声道,“去吧!鲍海照顾好你弟弟!鲍阳你要听你哥哥的话,做个好人,不要学你爹,听见了吗?”

    被鲍海拉着往外走的鲍阳,回过头朝着她母亲,使劲的点了点头。

    季英芝醒来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刺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脖颈上黏糊糊的很不好受,这才记起自己在路上被人黑了的事,想着,这要是自己耳朵不受伤,也是不会吃这一记闷棍。

    挣扎着想起来,想看看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可是不但四肢被捆,就连嘴巴和眼睛也都是被破布堵着。

    焦急中,突然听到背后的墙边有动静,好一会,感觉身后冷风嗖嗖,然后有手在拽着自己身上的绳子,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抹布一样被拖行了一段距离后,才被人放开,接着就有人给他解开身上的绳子,嘴里,眼上破布。季英芝睁开眼,好一会才适应过来眼前的黑暗,这时两个小脑袋凑了过来。就着朦胧清冷的月光,其中一个小脑袋嘴里发出惊愕的呼声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个却是伸手拉起季英芝言道,“快逃,他们还在前面呢!被他们发现我们都逃不了了!”他们扶着季英芝,三人快速往前跑去。

    三人气喘吁吁跑了一段路后,觉得后面的人追不上后,这才停了下来。季英芝正喘息着呢,一个孩子,突然拉着另一个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是我们对不起您,我们狼心狗肺,但是还请您暂时放过我们几天,等我母亲身体好点,我就带着我弟弟上门请罪!”

    “哥,你这是在说什么呢?错是我一个人犯的,要请罪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东家少爷,您要抓就抓我吧!祸是我一个人闯的!”鲍阳急急的央求道。

    季英芝被这跪在地上的两兄弟,弄得是一头雾水,“起来,你们起来说话!我们虽然已经跑了一段距离了,但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代步工具,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说完,才觉得其中一个男孩子有些眼熟,猛然记起就是自己一早救得那个鲍海,“啊,鲍海,原来是你啊!”说话把鲍海从地上拉了起来。

    鲍海羞愧的点了点头,“少东家是我,都是我这弟弟,不识人,上了人家的当!”

    季英芝把鲍阳也从地上拉了起来,鲍阳有点懵,心中有些害怕,却是看看自家哥哥,再看看季英芝,不知道自家哥哥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少爷。

    季英芝一手拉着鲍海,一手拉着鲍阳,他也是认出了鲍海的弟弟正是诓他来的那孩子,很想问清楚中间的详情,可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吧!”

    虽然有月光,但是春天的月光似乎是朦胧胧的,季英芝看不太清兄弟俩的口型,交谈起来有点费劲。交谈中兄弟俩才知道季英芝竟然是个半聋子,兄弟俩内心更是愧疚不已,到了金村两人还不肯离去,一直把季英芝送到府门外,才打算离去,却是被季英芝拉进了大门。有人看见季英芝立时嘴里边喊,边急匆匆的跑着报信去了。

    季刘氏一听自己儿子回来了,立刻从屋内走了出来,还没走出去几步,季英芝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娘,我回来了!”

    季刘氏一把抓住了季英芝的胳膊,“你跑哪里去了?”

    “娘,这事稍后再给您说,先给您介绍一下我的两个救命恩人!”说完回头看向鲍海鲍阳。鲍海、鲍阳却是一脸的羞愧,鲍海带着弟弟再次跪在了季刘氏面前,“请太太责罚!”

    季刘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四儿,你快让这两个孩子,起来说话!”

    季英芝拉起兄弟俩,跟着季刘氏进了屋,季刘氏这才想起来,找人去通知季学道季英芝回来的事。人派出去后,季刘氏让人给鲍海、鲍阳弄了些吃的,看着兄弟俩狼吞虎咽吃饱了后,这才开始问话,“四儿,和娘说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英芝把他出门跟着鲍阳走到半路,被人一闷棍打晕弄走的事,告诉了季刘氏。

    季刘氏一听就是眼前的孩子,骗了自己儿子,眼里立时有了不快。

    季英芝连忙言道,“娘,您就别再怪鲍阳了,他也是被人所骗,这还好是他,这要是别人的话,儿子今天怕是就回不来了。”

    鲍阳见点到自己,立马又跪在了地上,鲍海也跟着跪下。

    尽管自己儿子的话也有些道理,季刘氏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沉着脸问道,“鲍阳,你把让你传话的那个人的样貌,好好的和我说道说道。”

    常年在街上瞎混的鲍阳,早就练就了一身胆子,对于季刘氏的问话倒是一点也不怯场,“回太太的话,我是在四道湾地宫门外碰见的那个人的。一看他就是哪个爷的跟班,身穿一身灰颜色土布衣,腰间还扎着一条同色带子,对了,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您府上们下人穿的衣服,和他的很像。是那个人让我把东家少爷领到那条路上。后来我看见他们把东家少爷打昏装在麻袋里,心里有点害怕,就悄悄的跟了上去。太太都是我的错,和我哥哥无关,您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鲍阳说完很是识趣的脑袋直往地下磕。

    鲍海也跟着磕了起来。

    季刘氏紧蹙眉头,季英芝连忙在一边求情言道,“娘,您就绕了他们这一回吧!求您了!”

    看着儿子恳求的目光,季刘氏只得挥了挥手。

    季英芝连忙喊道,“好啦,你们快起来,我娘已经原谅你们了!”

    鲍海、鲍阳站起来,告辞要离去,季刘氏却是琢磨的问道,“鲍阳,要是那个人站在你面前,你还能认得出他来吗?”

    鲍阳连忙点头。

    鲍海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娘,害怕他们的爹,要是这会回去,怕是又会拿他们的娘出气。“太太,东家少爷,这里没事,我们这就回了,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季英芝听言把嘴凑到季刘氏耳边,耳语了几句,季刘氏看了一眼兄弟俩,眼里有了怜惜,对身边的翠儿言道,“去拿两贯钱来!”

    翠儿去内屋拿了两贯钱,季刘氏拿着两贯钱走到鲍家兄弟面前,“听我家老四说,你们是难得的孝子,这些钱,你们拿回去给你们的娘买药吧!”

    鲍海伸出双手连忙拒绝,“太太,这钱我们不能收,您能原谅我们,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季刘氏听言,有些欣赏鲍海,“孩子,给你,你就拿去吧!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你们就来找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鲍海和鲍阳听了眼圈都有些发红。

    季英芝把兄弟俩送到大门口,站在门口叹了一口去,心里很担心杏儿,可是天大地大,他上哪里去找她啊?

    鲍海看见季英芝满面愁容,“东家少爷,是遇到什么闹心的事了吗?”

    季英芝拍了怕他的肩膀,“天不早你们回吧!路还远着呢,一路上小心。”

    鲍海看季英芝不说,也不再坚持,天色也真是不早了。

    兄弟俩走后,季英芝又去了季刘氏的屋内。

    季刘氏一看自己儿子脸上表情,就知道这是还在念着杏儿,安慰的言道,“四儿,还没来的急和你说呢,你爹带人去了城里,你爹出马,杏儿只要还在这城里,就一定能找到!”

    母子俩正唠着呢,翠儿急火火的一掀厚重的帘子跑了进来,“太太,老爷回来了!”

    季刘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切的问道,“找到杏儿了?”

    翠儿喘了口气,“没有看见杏儿,倒是三少爷,被老爷五花大绑给捆了回来,这会正在前院,老爷怕是要动用家法了!”

    季刘氏立刻快步往外走去,只觉得要是单单是和杏儿有关系,季学道不会雷霆大怒。

    季英芝和翠儿连忙跟了上去。

    前院火把四起,整个大院被照的如同白昼。季德芝身穿内衣面朝下被捆住,摁在府内专门施刑的长条凳子上,季学道手里正拿着一条被沾过水的牛皮鞭。

    “老爷,老爷!打不得!打不得!……”季刘氏冲了上去,握住季学道的手腕。

    愤怒中的季学道哪里听得进去劝,一挥手,季刘氏摔倒在一边的地上。而季学道手里的鞭子已经落在了季德芝的身上,季德芝嘴里发出尖叫声,“啊啊啊疼死我了!娘救我……”

    季德芝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兄长,季英芝上前,小小的身子挡在了季德芝身前,“父亲!您就绕了三哥吧!”

    季学道牛眼一瞪,这没有人拦着还好,这一有人拦着,季学道心里的怒火,便是烧去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手起鞭子落,季英芝身上吃了狠狠一鞭,脸上被鞭尾扫了一下,顿时血淋淋,身上棉衣里棉花顿时外翻,身子摇晃了一下,没有动,依旧是一双泪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季英芝脸上血淋淋的鞭印,倔强的眼神,惊醒了愤怒中的季学道,这时季刘氏也被人从地上扶起,上前一把抱住季英芝,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心痛的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儿啊!儿啊……”

    季学道手里鞭子落地,只是那么一刹那,他弯腰又捡起了鞭子。

    季德芝看见季学道再次高高抡起的鞭子,哭喊道,“娘,四弟,我错了!你们救救我!这都是刘德斌让我这么做的!”

    季刘氏到底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双泪眼看着季学道,“老爷,三儿他究竟做了什么?让您这么大发雷霆?”

    季刘氏不问还好,这一问,季学道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用鞭子指着母子三人,“好!你们想知道他都干了些啥?那我就告诉你们!这个孽子,小小年纪就逛窑子玩女人,还吸鸦片!你们不是要我找杏儿那丫头吗?这畜生竟然拿那丫头换了鸦片和女人,你们说,我该不该打他?我老季家的脸,算是被这孽障给丢尽了!你们给我让开,再不让开,我连你们一块打!”

    季学道的话让季英芝脑子里一轰,看着季德芝的目光,不再是同情,而是愤怒,忍着身上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拽着他母亲往后退去。

    季刘氏回头看看一鞭子下去已经是皮开肉绽的三儿子,回过头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再看到自己身边,已经是一脸怒火的小儿子,尽管心里有些不忍,但她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若是再不管,就完了。一边用手巾擦着眼泪,一边在小儿子的搀扶下,狠心的走了开。

    季德芝见家里,能救他的两人,都不再理会他,惊恐万分的喊着,“娘,救我,救我!”

    季德芝不喊还好,这一没有骨气连声大喊,加剧了季学道内心的怒火,抡起鞭子又抽了下去,十几鞭之后,板凳上的季德芝只剩下出气,季学道也是打的实在是累了,这才对院子里的下人喊道,“把他给我拖到柴房,没我的话,谁也不许给他吃喝!”

    奄奄一息的季德芝,被人扶着拖走了,季学道一甩袖子,提着鞭子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的人散去,季远上前对着还站着院子里的母子俩,低声言道,“杏儿被刘师傅暂时接到镖局去了!”

    季英芝心里此时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季刘氏却是心痛自己的儿子,“季远你悄悄去找个郎中,给三少爷看看伤!”

    季远犹豫了一会,还是往院外走去。

    “娘,三哥他这么坏,你还帮他?我看爹这顿鞭子打得好!”说着话季英芝握着拳头,只觉得自己父亲的那几鞭子,还是不能够解他心中之气。若不是季德芝这会被打的不省人事,他一定会去再给他一顿拳脚。

    季刘氏抬手轻轻抚了抚,就快赶上她高的季英芝的后背,牵起他的手往后院走,“四儿,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一脉相连的兄长,你爹已经惩罚他了,这事今天就这样作罢吧!”季刘氏嘴上安抚着小儿子,想起季德芝口里喊的刘德斌,心里恨得紧,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在外坏就坏吧,这会竟然祸害到她儿子身上了,这事没个完。随即对身边的翠儿言道,“你这就找人,连夜把刘德斌给我弄来!”

    说着话,母子两走到内室,进到屋后,季刘氏小心的处理了季英芝脸上的鞭痕,然后解开季英芝身上的棉衣,看了一下他的身上只是有鞭子印,并没有伤到骨头。给他系上棉衣上的盘扣,抬手擦了一下眼角说道,“四儿,不要嫉恨你哥哥,你如今这个样子,以后娘不在了,你还是要靠着你的兄长。”

    季英芝剑眉紧锁,“娘,我们要一起活到一百岁,我要带着娘走遍这世上的千山万水。还有,谁要靠他们?我自己靠着自己!”说完举起拳头挥了挥。

    季刘氏眼里再次泪光闪烁,拍了拍季英芝的肩膀,“好,娘和四儿一起活到一百岁,你看你这身棉衣,回去换掉洗洗早些歇息了吧。”

    杏儿已经有下落了,但是没有见到人,季英芝心里还是有点惦记,但是也只能等到天明再说。

    季英芝走后,季刘氏去了堂屋。季学道黑着脸坐在堂前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洋烟,看见季刘氏进来,起身打算离开,只觉得是慈母多败儿。

    “老爷,你打算怎么处理三儿?”季刘氏心知,虽然儿子已经挨过鞭子了,可是季学道是最讨厌染上鸦片的人,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儿子的。毕竟也是有家规,但凡谁染上鸦片,那是会被赶出府的。

    季学道见妻子,并没有见到自己就以泪洗面,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求情,又坐了下去,“府里是不能留了,否则我这张老脸在这村里往哪儿搁?”

    季刘氏长叹一声,“要不把他送到东北你堂哥那儿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季刘氏知道自己丈夫,也是不会真的就舍得把儿子赶出去。

    季学道想到那些大烟馆里的瘾君子,也是一筹莫展,“等看看那畜生是不是能戒得了烟,戒了烟再说。”

    鲍氏兄弟到家门外,屋内漆黑一片,心里顿时都慌了起来。以往不管他们回来多晚,母亲都是会给他们留下一盏,照亮他们回家路的油灯。

    “娘,娘,娘!”兄弟俩喊着冲进了屋,点燃油灯,却是发现屋内一片凌乱,仅有的几件破衣服扔了一地。两人扑到床边,鲍氏双眼紧闭,“娘,娘,娘……”鲍海双手推着鲍氏,鲍氏搭在床边的手滑到了一边。

    鲍阳泪眼突然看见自己母亲的脖子有嘞痕,再看看眼前的情景,起身,从床边摸出一把匕首,回身冲向夜色。

    鲍海只顾着难过,没有余力再去管自己的弟弟。

    鲍阳冲出自家门,来到烟馆最多的四道弯,等在了他们父亲平日里最爱去的烟馆外。

    天麻麻亮时,鲍御河被人从烟馆扔到了大街上。等那些黑衣人进去后,鲍阳冲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的鲍御河面前,用匕首在他身上没命的捅了几刀。血溅到鲍阳身上,脸上,觉得差不多了,鲍阳一抹脸上的血迹,头也不回起身跑走了。

    夜里刘德斌躲在了外面,让人回去打探,说是没有人找来,但是还是一直挺到白天,才躲躲闪闪的回学堂。结果在大门外,被季家下人给逮了个正着。

    季刘氏满心怒火没地发,就等着刘德斌的到来。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是外面昨天的鲍家孩子又来了。

    季刘氏眉头一皱,“让他进来吧!”

    下人言道,“那小子戴着孝,说什么也不肯进来,跪在外面只求着见您一面!”

    季刘氏走到大门外时,季英芝已经到了门外,正在和鲍海说着话,“你说什么?你娘被人害死了?报官没?”

    鲍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东家少爷,不用报官,一定是我爹掐死了我娘!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求求太太买下我,给我娘买口棺材!”

    “你快起来说话,我这就带着你去找我娘!”季英芝上前去拉鲍海。

    “可怜的孩子!”季刘氏听见两人的对话,叹了口气。

    季英芝转身看见季刘氏,拉着鲍海上前,“娘,您帮帮鲍海吧!”

    季刘氏这一天一夜的,自己府上的事,已经够心烦的了,可是又不忍心拒绝儿子乞求的目光。

    “鲍海,我是可以帮你,但是这棺材也不是一两贯钱的事,你确定你要卖身葬母吗?还有你做的了自己的主吗?这件事怕是还要和你父亲谈一谈。”季刘氏这样说着,想到了鲍海那个吸鸦片上瘾的父亲,心里很害怕惹上这样的人,又有些犹豫起来。

    鲍海立刻噗通一下又跪倒在地,“太太我能做的了自己的主,我能行!求求您了!”

    季英芝在一边拉扯的季刘氏的衣襟,替鲍海继续哀求他母亲,“娘,您就再帮帮鲍海吧!”

    季刘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孩子,对身边的翠花言道,“去把季大叫上来,给他五块大洋,让他陪着这孩子去把母亲安葬了吧!”

    鲍海立时给季刘氏磕头,“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季英芝要跟着去,被季刘氏给拦着了,说是杏儿一会回来,让他等着。

    季大跟着鲍海来到所成里鲍海的家,看着院子里的凄凉的情景,季大心里一阵难受。“小子,你回去在家里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办事。”

    鲍海点了点头,往院里走,鲍阳突然闪了出来。鲍海一看鲍阳满身的血迹,吓得人差点跪在地上,“鲍阳,你这是怎么了?”

    “哥,哥,我杀了那老混蛋!”鲍阳有些紧张的说道,眼里却是透露着兴奋的光芒。

    “什么?你杀了他?那还不赶快逃?”说着话,就要拉着弟弟往外跑,看了看弟弟身上的血迹,又拉着他往屋内走。进屋把衣服翻出来,“快,快,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鲍阳这会心中也是有些害怕起来,连忙把身上有血迹的衣服换了下来。鲍海抱着衣服去了灶膛。划了几下才把洋火点燃,衣服点燃后,就开始飞快拉起风箱。衣服在灶膛里化为灰烬,兄弟俩心里才松了口气。两人正打算往屋外走,季大带着人抬着棺材已经走到大门外。

    鲍海立刻对鲍阳言道,“杀他的时候,有人看见没?”

    鲍阳也不确定有没有人看到,但却是摇了摇头,他怎么也要送自己母亲一程。

    安葬完鲍氏,鲍海担心万一有人看见,早晚都会被找上门的,一拉鲍阳言道,“鲍阳跟着我去季家吧!”

    鲍阳却是不想去人家家为仆,怎么说,他们家原来也算是大户,“哥,我不去了!”

    鲍海担心的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鲍阳眼睛看向远方,“以前怎么活着,现在还怎么活。不过我是要跟你回去谢谢季家太太。”

    鲍海心中也是不愿意弟弟和他一样卖身为奴,他这样也是实属无奈。

    鲍海、鲍阳跟着季大来到季富大门外,一辆马车正好也停在大门外,刘德斌和他的跟班甲从马上下来。

    鲍阳立刻便认出了,那个跟班,就是让他去诓季英芝的下人,“哥,哥,就是那个家伙,让我去叫的四少爷!”

    季大听言,脸一沉,没有说话,见刘德斌和他的跟班走进府门,这才带着鲍家兄弟往院内走去。

    季刘氏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主仆俩,好一会没有说话。刘德斌不敢抬头,心里忐忑着,就一件事都够要他命的,这要是再知道是自己让人绑了季英芝,只怕他这次是不好过关。

    正对持着,季大带着鲍家兄弟走了进来。

    刘德斌是不认识鲍阳,甲丁却是认识鲍阳,一看鲍阳的出现,心中那一点最后的侥幸心,荡然无存,人瘫倒在地。

    刘德斌不明所以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季大对堂前坐着的季刘氏言道,“太太,鲍阳说,昨天就是这个家伙让他给四少爷带的话!”说完上前给了已经瘫倒在地的甲丁一脚。

    季刘氏这一听,自己小儿子竟然也是被刘德斌指使人捆的,气得身子直打颤。好半天嘴里才冒出一句话,“好!好!你很好!等你父亲上来,再一起算算这笔账!”季刘氏很想把地上两人送官,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家亲戚。

    数日之后,刘德斌被关在季府的柴房内,除了一天两顿饭能见着个人,其余是连点人声都听不见,就是想让人带信回去都找不到人。几天没有洗漱,暗不见天日的被关着,刘德斌闻着自己身上的酸臭都觉得恶心,尽管季府人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可是他还是对他们怀恨上心了。

    年成不好,租子收不上来,刘崴有些恼火,便亲自带着家丁下去收租子了,回来后才得知儿子刘德斌的事,立刻便前往烟台。

    季学道捋清了事情原由,只觉得是刘德斌带坏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还差点要了自己小儿子的一条命,如果不是季刘氏一直出言拦着,家里的鞭子,怕是早就抽到刘德斌的身上了。

    刘崴前脚进府,季学道后脚就回来了。

    刘德斌一看季学道黑着拉长的马脸,知道今天这个事怕是没那么好过去。立时一改以往在季学道面前,仗着自家田地多的傲慢气焰,从椅子上起身,“妹夫,对不住啊!都是我那小子不是东西,看回去后,我怎么修理他!”刘崴先态度诚恳的认错,想着季学道也就不好太为难他们了。

    季学道却是不理他的茬,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着脸从他面前走过,连最起码的表面应付都省略了,坐下后,喝了一口茶,才沉着声音说道,“你们家的那个儿子,要是你不管教,我就替你管管了!这次的事,怕是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摆在你们面前,就两条路,一条送官,一条季家家法侍候。”

    季学道的话,让在座的季刘氏和刘崴脸上一时都有些挂不住。尽管刘德斌这次是带坏了自己一个儿子,差点还害了自己另一个儿子,可是毕竟没出什么大事,季刘氏也不想让这亲戚没得走,虽说在刘家村,近亲不多了,但远亲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不过季刘氏也知道这会最好不要去摸老虎须子,可是看刘崴渐渐阴沉下的胖脸,知道自己再不说什么,依着季学道的脾气怕是真的不好收场了。

    “老爷,都是一家本道的,我兄弟已经说了带回去,他会严加管教,就让他把孩子带回去吧!”

    季刘氏这样一说,刘崴立时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对季学道越发的气恼。

    对于季刘氏胳膊往外拐,无疑是在给季学道火上浇油,一拍桌子,吼道,“我这也就是看在是一家本道的份上,要是别人,我早就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想着自己那个因为戒烟被关着捆着的儿子,季学道这火就更旺了。

    季学道这一拍桌子,季刘氏知道这亲戚怕是以后做不成了,如果自己再帮着刘崴他们说话,怕是只有一条路了。心里叹了口气,一脸歉意的,看了一眼,被自己丈夫这一掌惊了一跳的刘崴。

    刘崴虽说在乡里是狐假虎威的一霸,可是还真是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季学道这一掌,他还真就觉得额头有冷汗。一咬牙言道,“那就按你们季家家规来吧!”

    季学道一挥手,季远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刘德斌被两个家丁架着走了进来。

    刘德斌一看自己父亲在,眼里立时有了泪光,挣脱家丁的手扑向他父亲,双手抱住了刘德斌的腿,“爹,救救我!救救我!在这里,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刘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根,刘崴一看自己儿子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抽抽,即便是自己儿子犯了错,不是还有他这个父亲吗?何况你们的儿子不是都没事吗?心里给季学道又记上了一笔,嘴上却是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次怕是我也帮不上你了!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怕是还真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说着话,抬起脚,忍痛作势给了刘德斌一脚,刘德斌被他踹翻在地。

    刘崴的态度,让季学道心情好了许多,语气也就温和了一些,“你小子,就是要给你点教训,让你长长脑子。家法侍候!”

    刘德斌被摁在了长凳上,鞭子打在刘德斌身上,疼在刘崴心里,他努力要紧牙冠,最后一鞭结束,刘崴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的抬着刘德斌离开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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