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把他拉到灶房门口,背对着沈霜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抱怨:“哥!你怎么又往家里带人?咱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本来粮食就不宽裕,多一张嘴吃饭,接下来几天难道要喝更稀的粥水吗?”
她越说越急,瞥了一眼站在院中打量环境的沈霜玥,尤其是她那双手,白皙纤细,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看她那样子,细皮嫩肉的,像是能干活的吗?怕是难伺候!我们拿什么养活她?这平白无故的......”
沾衣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突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威胁”让她感到恐慌。
沈霜玥将他们的小动作和低语尽收眼底,虽然听不真切,但沾衣的焦虑和排斥几乎写在了脸上。
沈霜玥拿出耳麦带上,肖南竹脖子上的监听器传来声响。
他被沾衣抱怨得有些窘迫,他也知道家里的难处。
他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沈霜玥,虽然身处农家小院却依然沉静从容,心中那个功利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他一把将沾衣又往灶房深处拉了拉,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声,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你傻呀!你看不出吗?这姑娘肯定不是普通人!你看她那衣服料子,看那通身的气派,十有八九是城里哪位官老爷家的小姐,再不济也是个大户千金!”
沾衣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飞快地说道:“她是跟家人走散了或者遇到什么事了才流落到这儿的。”
“我们救了她,好好照顾着,等把她平安送回家,她家里人能亏待我们吗?赏银肯定少不了!”
“到时候别说吃饭了,说不定够我们在城里买个院子、盘个小铺子,就不用再在这苦地方熬了!”
沾衣听着他的话,眼睛慢慢睁大了。
之前的焦虑和排斥被一种巨大的诱惑所取代。
她再次偷偷看向沈霜玥,这一次,目光里的警惕变成了审视和衡量,仿佛在评估一件能改变他们命运的金贵物件。
城里的生活......自己的铺子......几亩好田......这些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眼前多一张嘴吃饭和未来的巨大回报比起来,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确认:“真的......能行吗?她家里人真会给那么多赏钱?”
“咱们是她的救命恩人!”肖南竹笃定地说,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咱们对她好点,让她记我们的情!”
沾衣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愁容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后的紧张和期待。
她点了点头,声音也轻快了些:“那......那好吧。听你的。我去给她收拾个地方。”
她再走出灶房时,脸上的表情已经自然了很多,甚至挤出了一丝算是热情的笑容,虽然略显僵硬:“那个......姑娘,外面站着累,快进屋坐吧。家里简陋,你别嫌弃。”
沈霜玥将他们俩的窃窃私语和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心中冷笑:【原来是把我当成了奇货可居的‘赏金’了。】
但这反而让她松了口气。有所图就好办。
贪图钱财和安稳,远比毫无目的的善良更让她心安。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脆弱微笑,声音轻柔:“姐姐太客气了,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若不是这位大哥好心,我方才真不知如何是好。能有一处落脚之地,已是万分感激,岂敢嫌弃。”
她这番表现得体又谦逊,丝毫不见千金小姐的骄纵,让沾衣心里又安定了几分,觉得这“赏金”似乎脾气还不错。
肖南竹也松了口气,觉得这姑娘懂事,看来他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猎了只野兔,晚上精心炖了,把最肥美的后腿肉夹到沈霜玥碗里,憨笑道:“姑娘,吃!野味,鲜得很!”
沈霜玥道了谢,低头一闻,一股浓重的、未经任何香料处理的野兔腥膻气直冲鼻腔。
她强忍着不适,用筷子尖撕下极小一丝肉,放入口中,那原始粗犷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立刻端起饭碗,小口小口地吃着寡淡的米饭,再不肯碰那兔肉一下。
这一幕,彻底坐实了肖南竹心中的猜想。“连这般野味都嫌弃,只肯吃白饭,定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官家小姐无疑!这赏银,稳了!”
他心中暗喜,目光灼灼看沈霜玥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尊会走路的银菩萨。
沾衣见南竹哥给她夹肉,本来这兔子完完全全可以去换几袋糙米的,竟然就这样炖了。
沾衣气愤的夹肉往嘴里塞。
村里没有秘密。
肖亭长家捡了个“天仙似的娇小姐”的消息很快传开。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羡慕他好运的,也有嚼舌根说闲话的。
“那小子,走了什么运?”
“啧,沾衣还没过门呢,就往家里领别的女人,像什么话!”
“看他那殷勤劲儿,别是起了歪心思想当陈世美吧?”
风言风语很快传到了沾衣父亲,老村长的耳朵里。
老头脸色铁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把女儿叫到跟前。
“脸都让你丢尽了!”老村长敲着烟杆,压低声音怒道,“全村都知道你未婚夫屋里藏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你俩订婚这么久,眼看再过几天就能办事了,他来这一出?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女儿:“男人有点钱有点势就变坏!他现在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瞧不上我们了?捡个女人回来,是想学城里老爷三妻四妾?呸!他还没那个命!”
老村长猛吸一口烟,下了指令:“不行,你今晚就去跟他说。就说我看了日子,三天后就是吉日,把婚事办了。你看他怎么说!”
“他要是支支吾吾,有一点犹豫,那就是心里有鬼,起了别样的心思!到时候,爹给你做主!”
沾衣本就心乱如麻,被父亲一说,更是危机感深重。
晚上,她躺在肖南竹身边,背对着他,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爹今天说了……看了日子,三日后就是吉日,让我们把婚事办了。”
她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仔细听着身后男人的每一丝呼吸变化。
“......家里现在多了个人,处处要用钱。办了事,收了礼金,也能宽裕些。”她补充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在为实际打算,实则是最后的试探和逼迫。
肖南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三日后?这么快?他脑子里瞬间闪过的是:【银子和城里落户的美梦。这节骨眼上办婚事?万一她滴水之恩以身相许,愿意委身与我呢?】
他的沉默和犹豫,在落针可闻的黑暗里,被沾衣清晰地捕捉到了。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父亲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
他果然......犹豫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