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的身份,张松青介绍给周牧之时,周牧之正揉着酸胀的腿。
连日赶路早磨尽了耐心,可抬眼望见魏武的瞬间,所有烦躁都压了下去。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却依旧挺括的军装,肩章虽蒙了尘,却掩不住脊梁骨里透出的硬气,眉眼间凝着沙场风刀刻出的英勇,连站在那儿,都像棵能遮风挡雨的白杨树。
周牧之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襟,拱手时腰弯得比平时更低:“久仰将军威名,这一段路,便全靠您了。”
魏武摆了摆手,笑声爽朗地能震落枝头的枯叶:“客气什么,都是逃难的苦命人,搭个伴罢了。”
他说话时抬手拍了拍周牧之的肩,掌心的老茧蹭得人发疼,倒让人更信了他“久经沙场”的身份。
旁人围上来时,目光像蜜蜂盯花蜜似的黏在魏武身上。
有人摸了摸他腰间的佩剑,惊觉剑鞘冰凉坚硬;有人夸他“一看就是干大事的”,连他说话时微微挑眉的模样,都被解读成了“有魄力”。
三三两两的恭维话涌过来,魏武嘴上说着“过奖”,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直到张松白凑过来笑着说“我就说魏武兄靠谱”,他才收敛神色,翻身上马:“走了!天黑前得赶去下一个林子!”
马蹄扬起的尘土裹着草屑,魏武骑马走在最前头,高头大马的影子投在干裂的土地上,像座稳当的山。
队伍里没人再抱怨脚疼,连哭哭啼啼的孩子都被母亲捂住嘴。
瞧着那道挺直的背影,仿佛前路的荆棘都能被踏平,每个人心里都揣着颗滚烫的定心丸,连风里的土腥味都透着几分踏实。
日头沉得快,橘红色的余晖把一行人影子拉得老长,直到暮色像冷水般漫过脚踝。
魏武才勒住马,声音带着刻意拿捏的疲惫:“前面林子背风,今晚就在这儿歇脚。”
众人早走得脚不沾地,瘫坐在地上时,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周牧之指挥着搭帐篷,张文容将那口黑铁锅,从背上解下来,锅沿被他擦得能照见人影。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生火了。
饿了一天,就等着晚上这顿填饱肚子。
张松青则牵着他的马走到树底下,马儿的鬃毛被他用断齿梳得顺滑,马上驮着两大袋草药。
摸了摸马背,又给马儿喂了水和粮。
守夜的差事顺理成章落到魏武几人头上。入了夜,营地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连最警醒的周牧之都靠着树干睡熟了,嘴角还挂着“有魏武在就放心”的笑意。
张文容睡前把铁锅放在身旁,想着明早煮点稀粥给涟漪妹妹吃,一边想着,心里美得很。
张松青给马添了最后一把草料,也找了个地方窝着睡了过去。
没人留意到,暗处的魏武正盯着粮袋、铁锅和马背上的鞍具,眼里的豪爽早换成了饿狼般的贪婪,指尖在剑柄上磨了又磨。
午夜的风裹着寒气刮过来,林子里的树叶“哗啦啦”响,像鬼哭。
魏武冲身后两个同伙比了个手势,三人猫着腰摸进营地。
捆着的粮袋被他们用刀割下,抱着火速逃离;张文容那口沉甸甸的铁锅,被两人用破布裹着抬走,铁锅底蹭过石子,发出的轻响被风声盖得严严实实。
枣红马被牵得死死的,马蹄裹了烂布,只能闷声跟着走,至于那对魏武等人来说,没什么用处的草药,直接一刀划破,任由草药撒得满地都是。
“呜!”一声马儿高亢叫声骤响,沈音惊醒。
她心里“咯噔”一下,摸黑掀开门帘时,手指都在抖。
远处几道黑影正牵着马、扛着东西往林子深处钻,营地里空荡荡的,粮袋只剩几个破布壳,铁锅没了踪影,拉人的板车也被带走了。
“不好!”她的喊声像根针,刺破了夜的寂静。
周牧之、张松青等人猛地惊醒,冲到营地中央时,只看见满地狼藉,连空气里都飘着绝望的味道。
张松青快步到树底下,马桩空了,地上只剩半截被割断的缰绳,他蹲在地上抓着几根沾了泥的草药,指节泛白,手抖得连草药都握不住。
这些草药,都是他一点一点挖来的,就为了有朝一日嫂嫂生病时,能用上,可此刻......全都糟蹋了。
张文容盯着铁锅原本放着的地方,指尖冰凉,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那口锅母亲特别叮咛过,可他还是弄丢了。
风里传来几声遥远的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周牧之攥紧拳头,指节“咔咔”响,望着漆黑的林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追不上了……”
天还没亮,晨雾就像掺了冰碴子,裹着营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空粮袋散在地上,被人踩得皱巴巴的,洒落的几粒米粒嵌在泥里,被冻成了白花花的小疙瘩。
张松青的马桩光秃秃的,只剩半截缰绳垂在地上,昨夜马嚼子碰响木桩的“嗒嗒”声,像魔咒似的绕在耳边,怎么也散不去。
人群早围得密不透风,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张松青身上。
最先炸毛的是个叫老陈的押送官差,他攥着自己空了的粮袋,麻绳勒得掌心出了红印,几步冲到张松青面前,唾沫星子喷了张松青一脸:
“张松青!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不是你跟魏武串通好的?那杂碎是你领来的,他卷走所有口粮,今天你必须给个交代!”
“就是!”旁边的张母抹着眼泪,手里攥着帕子,哭得一脸泪,“你那马是你心尖宝,天天梳毛喂料,怎么魏武一牵就走?你的草药你的包袱没人拿,我们的东西倒是丢的一干二净,你敢说你不知情?我看你就是帮凶!”
最可恶的是,她偷偷藏在包袱里的钱袋子也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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