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冥冥

    离开栎阳城后,姬炎骑着獍兽,沿渭河一路西行。渭河如一条自天穹垂落的碧色绸带,浩浩荡荡奔流不息,仿佛携带着远古的传说,永无尽头。

    数日漂泊,眼前豁然开朗。大片绿油油的稻谷铺展向远方,宛如浩瀚无边的绿色海洋。清风徐来,稻浪轻涌,层层叠叠漾开温柔的涟漪,仿佛大地正低吟一首悠扬的田园诗篇。

    不远处,一位少年悠然横坐于牛背之上,老牛步履沉稳,不紧不慢地向河岸行去。河边已有几个少年协力转动水车,欢快的节奏犹如大地平稳的心跳,水声淙淙,应和着他们的笑语。田埂之间,村民们俯身耕作,汗珠在阳光下闪烁,他们的笑声爽朗清澈,如银铃一般荡漾在田野之中,仿佛成了这天地间最纯粹的音符。

    姬炎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心中蓦地涌起一阵暖意。他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竟在这一刻悄然松弛。他暗自感叹:“如此山水,如画般秀美;如此人情,如诗般淳厚。这纷扰红尘之中,竟还藏有这般安宁祥和的净土,宛如世外桃源,令人忘却尘俗之累、恩怨之缠。”

    这一刻,他仿佛暂时卸下了肩头的重担,融入了这片土地的呼吸之中。

    就在这时,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嬉笑声。一群天真烂漫的孩童,宛如林间惊起的小雀,正追逐奔跑、嬉戏打闹,为这宁静村落平添了几分生机。

    当他们瞧见姬炎与獍兽时,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溜溜的,好奇的光芒宛若星辰闪烁,熠熠生辉。孩子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引,叽叽喳喳地围拢过来。他们一会儿怯生生地伸手触摸獍兽暗黑色的毛发,一会儿又仰头打量帅气的姬炎。那纯真欢快的笑声,恰似凤鸣初啼,缭绕在风里,竟让姬炎常年冰封的心湖也不自觉漾开一丝暖意。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步履沉稳、不疾不徐地缓缓走来。他身着一袭素净长衫,虽旧却整洁庄重,通身透着岁月洗礼后的淡泊与从容。皱纹深深镌刻在他的额间与眼角,每一道都仿佛写满了往事与沧桑,静静诉说着村庄悠远的历史。他的目光温和而慈祥,如同春日阳光般缓缓拂过聚拢的孩童,随即轻声开口。那声音并不洪亮,却低沉有力,宛如远钟敲响,自带一股肃穆的威严:“好啦,孩子们,别闹了。快去,帮你家大人们做点正事,莫要扰了客人清静。”

    语毕,他缓缓转向姬炎,脸上绽出宽厚如大地般的笑容,温暖而真切。他微微颔首,和蔼地说道:“老夫朱重八,是这朱家村的村正。敢问少侠,因何缘由来我们这小村落?”

    姬炎见状,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谦逊而恳切:“小子姬炎,云游四方,偶然途经贵宝地。见此处山清水秀、宁静祥和,宛若世外桃源,一时沉醉其间,不禁驻足欣赏。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老丈海涵。”

    朱重八听罢,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豪迈,如秋风扫云,豁达开阔,仿佛能将人心头的一切阴郁尽数吹散。他连连摆手,热情洋溢地说道:“姬少侠既来到此,便是缘分!不如就留下来用顿便饭吧。我们这乡野地方,虽无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管饱管足,还请少侠莫要嫌弃。”

    姬炎原本去意已生,不愿多扰。可朱重八目光炯炯,言辞恳切,那一片赤诚的热意令他难以推却。他心念微转,暗忖:“老丈殷殷相邀,真情难却。若再辞谢,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于是他展颜一笑,郑重拱手答道:“既然如此,便多谢老丈盛情,小子叨扰了。”

    饭后,姬炎倚门而立,望着村民们忙碌却充满生机的身影,心头蓦地一热。这些朴实的人们以最真诚的款待温暖了他这个过客,他又怎能安然受之、无动于衷?一股热流自胸中涌起,他暗下决心:“他们待我以诚,我必以力相报——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也须尽我所能。”

    于是他不再犹豫,挽起袖子,大步走向田埂,毅然融入这片汗水与笑语交织的劳动之中。他与村民们一同弯腰挥锄,泥土沾衣,日光晒背,却丝毫不觉其苦。反而在这共同的耕耘中,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与平静,仿佛这片土地也在无声地接纳着他的存在。

    夕阳渐沉,如血似火,将天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远山如黛,云霞流转,宛如天地间一幅泼墨重彩的画卷。村民们陆续收拾农具,背着装满收获的筐篓,虽步履疲惫,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田埂上传来他们低语轻笑的声音,脚步声沙沙作响,像极了黄昏中最温暖的那首归家谣。

    姬静立在村口,暮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光。他望着眼前祥和的一幕,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那是一种混杂了感激、眷恋与怅惘的情绪——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多停留片刻。然而远方仍在呼唤,命运的征途不容止步。他轻轻掸去衣角的尘土,目光仍流连在那炊烟初起的村落,终于转身,向着苍茫暮色之中独自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自姬炎身后响起:“姬少侠,不如在村子里歇上一夜,明日再启程,可好?”

    姬炎蓦然回首,只见朱重八正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他走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脸上漾开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破云而出的暖阳,真挚、坦荡,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温度,叫人难以拒绝。

    一股暖意悄然渗入姬炎的心间,驱散了几分独行已久的孤寂。他何尝不愿在这宁静朴实的村落中多停留片刻,感受这份人间烟火气的温暖?只是此刻正被追杀,他已习惯了不给人添麻烦。于是他按下心中波动,赶忙拱手,语气谦逊而克制:“老丈厚意,晚辈心领。只是此行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敢多加叨扰,还请您见谅。”

    朱重八却不容他推却,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掌心粗糙而温热,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也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姬少侠,你风尘仆仆路过我们这穷乡僻壤,便是我们全村的上宾。如今天色已晚,山高路远,何必急于这一时?给我们一个略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如何?”

    他话音未落,四周的村民也都纷纷围拢过来。男女老少的脸上无不洋溢着淳朴的热情,你一言我一语地挽留:“是啊,少侠就留下吧!”“就一晚而已!”“前面山路晚上不好走哩!”这些真诚的话语,如一道道温热的溪流,汇聚成海,缓缓漫过姬炎久已尘封的心田。

    望着那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写满真诚期待的面孔,姬炎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被这浓浓的乡情融化。他不再推辞,唇角扬起一抹真挚的弧度,郑重拱手,朗声应道:“既然如此……那小子便多谢老丈与各位乡亲的盛情!今晚,就叨扰大家了。”

    晚饭过后,夜幕如同一幅无边的墨色绸缎,轻轻垂落,将整个村庄温柔包裹。村民们聚在村中心的空地上,燃起了一簇熊熊篝火。火焰跃动,宛若挣脱囚笼的精灵,在黑暗中纵情起舞,将四野映照得如同白昼。

    人们手拉着手,围成圆圈,随着火焰的节奏踏歌起舞。他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欢声笑语汇成温暖的河流,在夜空中回荡不绝,仿佛天地间最纯粹的歌谣。

    姬炎也被这洋溢的热情所感染,不知不觉走入人群,与他们共舞同欢。火光跳跃,人影摇曳,他仿佛暂时忘却了江湖之远、血仇之重,沉浸于这片刻的安宁与喜悦之中。

    就在他心神松弛之际,目光偶然掠过——一个孩童正蹲在火堆不远处,无心摆弄着一块泛着幽光的骨片。那骨头形状诡异,在明灭的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微光,似有幽暗的秘语在其中流动。

    姬炎心头骤然一紧,一股寒意无声爬上脊背。他凝神细看,越看越是心惊:那骨片的形态与质地,分明出自人身!

    疑云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难道这片宁静之下,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难道村民的淳朴热情,只是一层遮掩真相的面纱?

    他猛地抬头,再次望向欢舞的人群。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笑脸,明亮、炽热、毫无阴霾。他们依旧唱着跳着,眼神清澈如泉,仿佛与世界毫无隔阂。

    姬炎不禁在心底苦笑自嘲:“我这是怎么了……他们待我以诚,以火以歌,我却因一块骨片心生猜忌?”他长吁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思绪,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当下的温暖之中。

    只是那枚骨片幽幽的光芒,却如一根隐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夜幕如一幅巨大的深蓝色绸缎,轻柔地覆盖了整个朱家村。村落静卧于山野之间,仿佛被天地细心珍藏的明珠,安详而宁和。池中蛙鸣声声,起伏有致,如同大自然亲自谱写的夜曲;天边月华如纱,星子点点,与人间灯火温柔相映,恍惚间竟似梦境成真。

    姬炎躺在简陋却洁净的床榻上,闭目却未能即刻入眠。日间所见的一幕幕——村民淳厚的笑容、田野间摇曳的稻浪、远处如黛的青山——仍在他心头流转。这些寻常的温暖,对他这般常年漂泊之人来说,珍贵得几乎令人恍惚。他渐渐放松下来,意识如同浮云,缓缓飘向朦胧的睡梦深处。

    就在他将醒未醒、将梦未梦之际,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那声音并不急促,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霎时荡开了夜的寂静。

    姬炎骤然清醒,眼中睡意顷刻散去,转而浮现出一丝锐利如鹰的警惕。他常年行走于危机之中,早已养成了瞬间警觉的本能。“何人?”他开口问道,声线沉稳,却自带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门外传来一道微微发颤的嗓音:“小、小人朱刚鬣……求见姬少侠,可否请您开门一叙?”那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甚至还有几分绝望,仿佛夜雾中裹挟着未诉之言,欲言又止。

    姬炎心念电转:“朱刚鬣此时来访,必有蹊跷。”他未多犹豫,当即起身,整束衣袍,步履沉稳地走向门边。指节轻抵木门,略一沉吟,终于“吱呀”一声,将门缓缓开启。

    姬炎眉头微蹙,心中疑云翻涌,却仍是侧身将朱刚鬣让进了屋。两人一番言谈之后,姬炎的眉头锁得更紧,如同被无形山峦压住,再难舒展。对方颤抖的话语中透出的村中秘闻,像暗处滋生的藤蔓,一寸寸缠上他的心——那些事,光听着就叫人脊背生寒。

    可他自幼历经风波,早已不是轻信人言的年纪。姬炎暗自思忖:“此事关涉甚大,岂能单凭一语断定真假?”于是他按下心头万千疑虑,表面应允了朱刚鬣的恳求,心中却已拿定主意:必得亲自查证,方可决断。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东方初现一线苍白,姬炎已如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掠向村后祭坛。一路风响在耳,却盖不住他心中的波涛。朱刚鬣的话语反复回荡,一字一句,都似铁钉敲入心神。

    直至抵达祭坛,眼前景象令他呼吸一滞——果然如朱刚鬣所言,这表面祥和的村落背后,竟藏着如此血腥可怖的勾当:活人献祭。一名少女浑身赤裸,长发散乱,被牢牢捆在刻满诡谲符文的石柱上。她拼命挣扎,却如落网之雀,无助至极。那群戴着青铜面具的村民围立四周,神情漠然,仿佛眼前不是人命,而是寻常祭品。

    而那少女,正是朱刚鬣口中他的女儿。她眼中写满惊惧与绝望,仿佛已看见地狱之门洞开。更骇人的是,祭坛之上,朱刚鬣早已身首分离。他的头颅与躯干被分别摆放,鲜血汩汩流淌,浸透了黄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姬炎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激荡难平。他原本只将朱刚鬣的话当作危言耸听,甚至是一厢情愿的臆测,可眼前这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却如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他最后的怀疑。现实的狰狞撕开了一切伪装,令他呼吸发窒,心如刀绞。

    一股灼热的怒意自心底窜起,瞬间燃遍全身。他目光骤凛,指节攥得发白,暗自发誓:“我既已承诺朱刚鬣,就绝无退缩之理。今日,哪怕血溅五步,我也定要救下这朱刚鬣之女,终结这罪恶的祭祀!”

    心念电转间,姬炎眼中寒光乍现,周身灵力暗涌,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强弓,即将脱弦而出,直扑祭坛——可就在这一刹那,人群之中,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然步出。

    朱重八!

    他头戴一具造型诡谲的青铜面具,那面具上古拙的纹路扭曲盘绕,似咒语凝结,透出森然寒气,只从缝隙中漏出两道冰冷彻骨的目光。他手中所持青铜法杖幽光隐现,在昏昧的光线下如有冤魂缠绕、哀嚎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朱重八并未走向祭坛,而是脚步一顿,微微侧首,阴鸷的视线扫向几名身上刺满狰狞图腾、气息邪异的村民。他声音嘶哑低沉,仿佛自深渊最深处幽幽传来:“你们去,把人带来。”

    姬炎闻言,心中猛地一震,恍若一块巨石骤然砸入静湖,掀起滔天巨浪。他原本蓄势待发的真气顷刻溃散,动作戛然而止。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警惕与疑惑在眼底交织。“朱刚鬣此前分明信誓旦旦,说不必顾及他的性命,只需救下他女儿,……哼,果然还是没有把话全说!”他心念电转,暗觉此事远非表面那般简单,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他的视线如刀锋般扫过朱重八与那几个举止诡异的村民,试图从他们的神色举止间捕捉蛛丝马迹,却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爬升。

    未过多久,那几名周身缭绕着阴冷气息之人,如幽影般自暗处押来一人——竟是个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僧人。那人步履蹒跚,鲜血几乎浸透残破的僧衣,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之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跌入无边黑暗。

    待姬炎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如遭雷击,几乎脱口惊呼:“藏土?!怎会是他!”他瞳孔骤缩,震惊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眼前这命悬一线之人,竟是昔日那个盛气凌人、眉目清朗、气度从容的藏土!

    不待他细思,那几个阴冷之人已粗暴地扯去藏土残破的衣衫,露出底下纵横交错、血肉翻卷的伤痕。鲜血仍不断从伤口中渗出,触目惊心。他们毫不手软,以粗糙的绳索将他与那名少女牢牢缚于同一根石柱之上。藏土无力挣扎,唯有微微颤抖的嘴唇透出仅存的一丝生机,与少女苍白的脸庞并立,在惨淡光线下犹如一幅凄绝的祭品图景。

    随后,朱重八开始绕着祭坛缓步而行。他的脚步沉稳而奇异,每一步都似暗合某种古老的韵律,在寂静中荡开无形的涟漪。他口中吟诵起艰深晦涩的咒文,那声音低沉而穿透,宛如自深渊中升起的魔音,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与心头,仿佛有看不见的触须随咒语蔓延,缠绕神魂。

    随着咒语声愈来愈急,祭坛周围矗立的诡谲石像竟仿佛被悄然注入了生命,微微震颤起来。石缝间流淌出妖异的光芒,发出阵阵似哭似笑、尖锐刺耳的鸣响,听得人脊背发凉,如坠噩梦。

    在场众人身不由己,纷纷跪伏于地,身体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开始随着咒语节奏左右摇曳。他们目光涣散,神情恍惚,仿佛已被某种遥远而庞大的存在暂时占据肉身。而朱重八对周遭一切恍若未觉,仍沉浸于癫狂的吟诵之中,身影在摇曳的火光下愈显扭曲、诡异。

    蓦地,他神色一肃,双手郑重握住那根刻满古老符文的青铜法杖,缓缓举过头顶。就在这一瞬,法杖顶端迸发出灼目光华,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法印自祭坛中央浮现——它缓缓旋转,流转变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沉睡了千年的神明终于睁开了眼。

    下一刻,虚空仿佛被巨力撕开一道裂口,裂缝之中流光溢彩、氤氲变幻,似有万千霞光奔涌流淌,宛如开启了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门扉。紧接着,一位身姿绝世的女子自光辉深处翩然踏出。她一袭华贵白裙,裙摆间金线绣成的纹样如星河洒落、流光熠熠。其面容清冷如玉,眼神深邃似可洞穿人心,周身萦绕着一种不容亵渎、超凡脱俗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只能心生敬畏。

    朱重八见状,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整个人深深伏下,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因敬畏而微微发颤:“第三封印之地守卫长朱重八,参见姜诗雅大人!”他略微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禀报,“正是这贼秃,伙同两名道姑,与叛徒朱刚鬣里应外合,意图破坏封印!重八拼死守护,不敢有负大人重托,如今封印完好无损。罪人朱刚鬣已伏诛,其女与这贼秃该如何处置,恭请大人示下。只可惜……那两名道姑一者自爆而亡,一者重伤遁走,是属下失职,甘受重罚!”

    言至此处,他心中七上八下,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却仍恭敬地双手高举,呈上一块残破的图纸与一枚森白骨片:“此乃从贼秃身上搜出的残图,以及道姑自爆后所留骨片,请大人过目。”

    姜诗雅神色淡漠,凌空踏步,衣袂飘举宛若天人。她信手收下两件物品,目光低垂,扫过石柱上被紧紧束缚、奄奄一息的藏土与少女,眼中却没有泛起丝毫涟漪,只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都死。”

    其声清冷如冰,决绝如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令人闻之胆寒。

    话音刚落,祭坛上陡然烈焰冲天!炽热的火舌如愤怒的狂龙,瞬间将两道身影吞没。不过转眼之间,藏土与少女便在烈焰中化作飞灰,形神俱灭。

    紧接着,祭坛四周的石像蓦地颤动起来,表面石壳寸寸剥落,化作一头头黑毛暴长、面目狰狞的巨怪。它们发出低沉的咆哮,将朱重八团团围住,随即拳如陨星般疯狂砸落。每一击都携着摧山撼岳之力,朱重八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几声,便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骨肉成泥,鲜血四溅。不过片刻,他肉身尽毁,神魂也在极致痛苦中彻底湮灭。

    直至此时,那些黑色长毛巨怪才渐渐退回原位,再度凝固为冰冷的石像,寂静地矗立于祭坛周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姜诗雅依旧神色清冷,仿佛方才的一切纷扰都未曾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涟漪。她声音如冰玉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四方:“尔等身为封印守卫,当以此为戒,谨守职责。守卫长一职,即日起由朱黑子接任。”

    言毕,她目光倏然转向人群后那片幽深的松林,眸中似有锐光闪过,唇角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扬,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够了么?还不现身。”

    此时,金色的光芒为她纯白的裙袂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她静立虚空,宛若九天仙子临凡,清冷绝尘,美得令人屏息。藏身林间的姬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知自己早已无所遁形,逃亦无益,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长气,定了定神,终于自苍翠的松影间稳步走出。

    姜诗雅并未多言,只袖袍轻拂,身姿如流云般飘逸上升。下一刻,她眼前的虚空骤然撕裂,一道幽深巨缝凭空出现,其中能量奔涌,传出无可抗拒的浩瀚吸力。姬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卷入其中。

    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风声厉啸,二人已破空而行,速度快逾闪电。四周山河大地如浮光掠影,化作模糊不清的斑斓色带,向后飞速流淌。

    待姬炎再度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姜诗雅携着凌云飞渡。而不远处,一座巍峨神山赫然悬浮于天地之间,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流转着浩瀚而古老的气息。他心头剧震,一个传说中的名字如惊雷般划过脑海——“难道……这就是蓝梦山!”

    这一刻,他心中的震撼早已远超双眼所见,唯有茫然与敬畏交织,于无声处翻涌不休。

    云雾缭绕的蓝梦山,宛如一位披着薄纱的少女,朦胧而神秘,静静地伫立于一片碧蓝浩瀚的汪洋中央。那海,似海非海,水面平静得如同天工打磨的琉璃镜面,又似苍穹之下盛放的一碟湛蓝珍馐,而蓝梦山,恰如这玉盘中最为莹润夺目的仙家贡品,引人神往。

    海面不时有鲲鹏跃起,其身形巍峨如山,展翅间若垂天之云,环绕仙山翩然巡游。它们发出的清越长鸣,如天外纶音,回荡在碧波云霭之间,仿佛为这缥缈圣境谱写着一曲空灵而恢弘的颂歌。

    姬炎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切,心神俱震,恍若踏入一幅瑰丽奇幻的画卷。他几乎分不清眼前是幻是真,只觉自身渺小如尘,又仿佛与这天地灵境共生共鸣,一时竟忘了呼吸。

    姜诗雅衣袂飘举,引领姬炎翩然降落在山中一座白玉宫殿之前。眼前宫殿通体由无瑕白玉砌成,晶莹剔透,流转着温润皎洁的光华,宛若月宫坠入凡间,不染尘埃。

    与此同时,空中几只悠然翱翔的白鹤似有所感,纷纷敛翅而降——落地瞬间,竟化作一个个素衣女子。她们云鬓轻挽,身姿窈窕,如玉树琼枝分立两侧,齐齐垂首恭迎,仪态静雅出尘,无声却庄重。(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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