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允晏请了两天的假,睡到中午才起来,出租屋空荡荡的,大家都出去上班了,坐了地铁到高铁站。
检票口……G……G多少来着?她眯着眼,凑近了看屏幕上的小字。
G12?还是G21?数字在她眼前晃动着,重叠着。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远处巨大的指示牌,试图将屏幕上的数字和牌子上对应起来。
目光在密集的车次和检票口信息间来回扫视,像迷路的孩子在寻找坐标。
舒允晏买的是二等座,特别吵,小孩哭闹,大人接电话。
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毁灭性的噪音在狭窄的车厢空间里交织,共振。
孩子的哭嚎是高频的,撕裂般的尖叫,男人的电话是低频的,持续不断的轰鸣。
它们像两把无形的锉刀,反复摩擦着舒允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末梢。
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憋闷的窒息感。
舒允晏看了一眼手机,童生发来了消息。
“你辞职了吗?”
“快要辞职了。”
“买的衣服到了吗?” 童生经常给舒允晏买好几百的衣服,还给舒允晏买手机,买电脑,自己过得紧巴巴的,但不想舒允晏受一点委屈,他总是认为,舒允晏配的上世间一切的美好,她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
“到了,谢谢你。”
“你辞职了,肯定没有钱了,我给你转点钱吧。”
“不用了。”
童生忽略了她的拒绝,固执的转了一笔钱。
童生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你男朋友不给你钱吗?”
“不给。”
“怎么会这样?他不知道你没有钱吗?”
“知道,他说我物质,拜金,他怕我花他钱。”
童生发出一声冷笑:“你物质?拜金?天大的笑话,你这样的都拜金了,全天下的女人都拜金了,他是瞎了狗眼,白瞎了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唉……”
“我希望你幸福,不是让你受苦。”
舒允晏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的。”
“啊?”舒允晏感到很惊讶,“为什么会是天经地义的啊。”
童生毫不犹豫的打出这行字:“喜欢就会花钱啊,怎么会舍得她受苦呢。”
“你真这么想?”高铁过隧道,信息发了好久才发出去。
童生在手机的另一头感到很是自责:“当然,我恨自己没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不然你也不会这么辛苦。”
舒允晏看到这行字,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放大,心里很震惊。
“是我太差劲了,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好的太不真实了。”
“我就是一垃圾,我以前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你什么。”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很好了。”
“把钱收了,不够再跟我说,我再给你转钱。”
“赚钱这么难,你怎么会舍得转这么多钱给我?你自己不花吗?”
“我包吃包住,不花什么钱。”
“你省吃俭用,就把钱省来给我花?”
“我够用,你女孩子用钱的地方多,我没事的。”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有什么好委屈的?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你辞职了也要花钱啊,你把钱收了,你不是还要去怒江市吗?衣食住行都要钱,不够我再给你转。”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不好啊,我没帮你什么,说来也很惭愧。”
舒允晏点了收款,一开始她还拒绝,女孩子要自立自强,不能随便收别人的钱,但随着童生不求回报的给钱,她却心安理得的收了,减轻了生活的压力。
……
舒允晏拖着疲惫的身体刚走到家门口,又被一阵刺耳的敲锣打鼓声震得耳膜发麻。
声音是从旁边二叔那栋老青瓦房里传出来的。
那房子早就荒了,屋顶的青瓦缝里长着杂草,窗户纸破破烂烂,墙皮剥落,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灰尘和陈年霉味混杂的气息。
里面别说住人,连厕所都还是老式的茅坑,臭气隔着院子都能隐约飘过来。
正因为如此,这次办丧事,二叔全家,还有其他来帮忙奔丧的亲戚,全都挤在了舒允晏家这座还算像样的楼房里。
原本安静的家,此刻塞满了吵闹声,汗味……
二叔的骨灰盒,孤零零地放在他自己那栋破败,布满灰尘的老屋堂屋里。
只有在那间几乎不能住人的老房子里,才响着哀悼的锣鼓声。
舒允晏走进了自家楼房,无视了蹲在一楼抽烟的一些亲戚,径直穿过挤满陌生面孔的堂屋,走向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
舒正财的儿子舒金磊头上围着白布,没像其他亲戚那样张罗或闲聊,就一个人闷在角落的矮凳上,眼睛发直地盯着地面。
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丧。
舒允晏心里清楚这个堂哥,舒金磊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着调,没个正经工作,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混着。
脾气更是点火就着,打起老婆来下手没轻没重。他有个女儿,但几乎没见他管过,孩子的事好像跟他没关系。
此刻,舒金磊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和这办丧事的热闹格格不入。
没人特意去招呼他,仿佛他坐在那里是理所当然的背景板。
直到道士招呼人站在灵堂前开始念经,舒金磊才站起来,舒允晏想起上次奶奶过世,只有他跪在灵堂前哭的泣不成声,但平时根本就没见他关心过奶奶,不知道他怎么还能哭出来?哭出来的意义是什么?是孝顺吗?好像也不是吧。
舒允晏头上也戴上白布,跟着舒金凤来到灵堂前,她站在最后一排,看着舒金磊那副样子,思绪开始飘远,舒允晏高二那一年,一家人因为舒金凤的在晏城市中心定居,后来都搬去城里一起打工,但舒金磊一个人灰溜溜地回了村,住进了自家那栋破败的青瓦房,他只收拾了里屋一间,其他地方都积着厚厚的灰。
屋里就一个电饭煲,又煮饭又下面条。
那时他到处找亲戚借钱,开头还能借到几百块,后来就没人愿意搭理了,最后,他把二叔舒正财那辆半旧的摩托车拖出去卖了换钱。
有一晚,雨下得挺大……
舒金磊敲开舒允晏家的门,哑着嗓子说:“舒允晏,帮个忙,用你手机给我照个亮,屋里的灯坏了。” 舒允晏没多想,拿着手机就跟他去了那间阴冷的青瓦房里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