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寻人启事里的骗局与微光

    长途汽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颠簸前行,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蓝溪紧握前排座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车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为低矮的平房,最后成了连绵的土丘和零星的农田。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汗味、汽油味和某种家禽的异味混合在一起。坐在她旁边的老妇人身旁放着一个竹笼,里面不时传出鸡鸭的骚动声。每次车身剧烈摇晃,那笼子就会撞上蓝溪的小腿,留下淡淡的污痕。

    她已顾不上这些。

    挎包内层,那张剪报已被摩挲得边缘发毛。七年前的地方小报报道,新丰传习班在某次民俗文化汇演中荣获三等奖,配图是十几个孩子与两位老师的合影。照片模糊不清,但蓝溪坚信,角落里那个低头摆弄衣角的男孩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弟弟蓝小宇。

    “新城县到了,要下车的赶紧!”司机粗嘎的喊声打断了蓝溪的思绪。

    她提起简单的行囊,跟着几个当地人挤下车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尘土和牲畜粪便的气息。汽车扬长而去,留下她站在路边,望着这个与报道地址相符的“新城县”。

    实际上,这里更像一个扩大版的村庄。几条街道呈十字交错,两旁是些三四层高的旧式楼房,底层开着各式店铺。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摩托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按照剪报上的地址,蓝溪找到了一个位于县城边缘的区域,却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工地,推土机正在轰鸣作业。她的心沉了下去,站在工地围挡外,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姑娘,找谁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蓝溪转身,看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坐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摇着蒲扇打量她。

    “奶奶,请问您知道新丰传习班吗?一个唱戏的剧团,以前应该就在这附近。”蓝溪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内心早已波澜四起。

    老太太眯起眼睛,蒲扇停顿在半空中。“传习班?好多年前的事喽。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我想找个人,他可能在那里待过。”蓝溪谨慎地回答,不敢透露太多信息。

    “早没啦,”老太太摇摇头,蒲扇又摇起来,“那块地去年就推平了,要盖新楼。他们剧团搬了好几次,最后听说改名了,具体叫啥我也不记得喽。”

    蓝溪的心一紧,急忙追问:“那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或者有谁可能知道他们的消息?”

    老太太用蒲扇指向县城中心方向:“你去文化馆问问老张头,他管了这么多年文化事,啥班子他都清楚。”

    文化馆是一栋三层的老旧楼房,墙皮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的砖红色。蓝溪推开玻璃门,里面凉爽的空气让她顿时舒爽许多。前台无人,她顺着指示牌找到了“民间艺术研究室”。

    门虚掩着,蓝溪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资料和文件,几乎无处下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戴着老花镜,仔细地修复一本破损的线装书。听到蓝溪进来,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敏锐地打量着她。

    “您好,请问是张老师吗?”蓝溪礼貌地问道。

    老者点点头,“我是张为民。有什么事?”

    蓝溪说明来意,并将那张剪报递给老人。张老师接过剪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新丰传习班...真是好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他站起身,在身后的文件柜里翻找许久,最终抽出一个泛黄的文件夹。

    “他们确实在这里待过几年,”张老师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些旧照片和文件,“但民间剧团嘛,生存不易。后来场地租金涨了,观众也少了,就搬到了更偏远的地方。”

    蓝溪的心跳加速:“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张老师摇摇头:“这类小剧团流动性很大,哪里有事就去哪里演。红白喜事,节庆庙会,都是他们的舞台。我记得他们后来改过名字,叫...”他皱眉思索,手指在文件夹中搜寻,最终停在一张简陋的宣传单上。

    “对了,叫‘杨氏传统艺术研习社’。班主叫杨守诚,是个老艺人,坚持了一辈子。”张老师将宣传单递给蓝溪。纸张粗糙,上面印着几行模糊的字和一张更加模糊的剧团合影。

    蓝溪急切地扫过照片上那些小小的面孔,却难以辨认出哪个可能是她弟弟。

    “他们现在在哪里活动?”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张老师又翻找了一会儿,最终摇摇头:“没有固定地址。去年听说他们在平乡镇一带活动,主要是乡下的红白事。但这种小剧团,今天在这里,明天可能就去别处了。”

    看到蓝溪失望的表情,张老师补充道:“你可以去平乡镇问问。那种小地方,来个戏班子是大事,应该有人记得。”

    蓝溪谢过张老师,小心地将那张宣传单收好。走出文化馆时,夕阳已经开始西沉。她站在街口,犹豫是留在县城过夜还是立即赶往平乡镇。

    最终,她拦下了一辆三轮摩托车,谈好价格后前往那个可能找到弟弟的地方。

    去平乡镇的路比之前更加颠簸崎岖。蓝溪紧紧抓住车框,望着窗外飞逝的田野和村庄,心中五味杂陈。七年了,弟弟失踪整整七年。这些年来,她从未放弃寻找,而这次是最接近的一次。

    她回忆起小宇失踪前的样子——一个羞涩内向的男孩,却对戏曲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每当街角有戏班子表演,他总是挤在最前面,眼睛闪闪发亮。父母去世后,蓝溪艰难地抚养弟弟,却因工作繁忙常常无法顾及他。那天下班回家,发现小宇不见时,她的世界崩塌了。

    报警、寻人启事、四处打听...所有努力都石沉大海。直到三个月前,她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发现了这张剪报,照片上那个低头的身影让她产生了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小宇。

    三轮车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司机指着前方一片散落的房屋:“平乡镇就到这儿了,具体你要找的戏班子在哪,得自己打听。”

    蓝溪付钱下车,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平乡镇比县城更小,只有一条主要街道,几家店铺已经亮起了灯。夜幕正在迅速降临。

    她走进一家小餐馆,点了碗面,顺便向老板娘打听消息。

    “杨氏传统艺术研习社?”老板娘一边下面一边思考,“没听说过。不过前段时间倒是有个戏班子在刘村唱戏,给老人祝寿,闹腾了一晚上。”

    蓝溪急忙问:“您知道他们现在去哪儿了吗?”

    老板娘摇摇头:“这些跑江湖的,来了又走,谁记得清。”她将热腾腾的面端到蓝溪面前,“你去问问镇东头的王大爷,他最爱看戏,哪个班子来他都去。”

    匆匆吃完面,蓝溪按照指示找到了镇东头的一处平房。一位老人正坐在门前听收音机里的戏文,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膝盖。

    听说蓝溪来找戏班子,老人顿时来了精神。

    “杨氏班子啊,认得认得!班主老杨头,倔得很,非要唱那些没人听的老戏。”王大爷摇头晃脑地说,“前几天还在李家坳唱白事,现在不知道走到哪去了。这些艺人啊,就像风中的蒲公英,飘到哪算哪。”

    蓝溪的心沉了下去。范围缩小了,但仍然是大海捞针。

    王大爷似乎看出了她的失望,凑近些压低声音:“姑娘,你找他们有什么事?那些跑江湖的可不简单,听说老杨头收的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管教得严着呢。”

    这话像针一样刺中了蓝溪的心。她勉强笑笑,只说想学戏搪塞过去。

    老人眯起眼睛,似乎不太相信,但还是提供了更多信息:“他们通常沿着河谷的村子转,唱完李家坳,可能会去小河村或者石岩村。这一带就这些地方还请得起戏班子了。”

    夜色已深,蓝溪在镇上唯一的小旅馆住了下来。房间简陋,墙壁上有着斑驳的水渍,但她顾不上这些。她摊开地图,用手电筒照亮,仔细研究着王大爷提到的那几个村庄的位置。

    它们分散在河谷地带,彼此之间距离不近,交通不便。剧团流动性强,可能在任何时候从一个村庄转移到另一个。即使她明天一早就出发,也可能与他们失之交臂。

    窗外的风呼啸着,吹得窗户咯咯作响。蓝溪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她拿出那张剪报,借着手电筒的光,再次仔细端详照片上的那个男孩。

    “小宇,是你吗?你还记得姐姐吗?”她轻声自语,眼泪无声地滑落。

    七年来,自责与思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果那天她没有加班,如果她更关心弟弟的内心世界,如果...现实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弟弟失踪的后果就是她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空洞。

    深夜的乡镇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犬吠声。蓝溪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无论多么困难,她都要找到这个剧团,确认弟弟是否在其中。

    第二天黎明,蓝溪早早起床,打包好简单的行囊。旅馆老板告诉她,要去河谷的那些村子,最好的方式是搭乘顺路的农用车或者摩托车。

    站在镇口,蓝溪望着延伸向远方的土路,心中既忐忑又充满希望。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动了路旁的野草,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

    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时,蓝溪拦下了一辆前往小河村的拖拉机。她爬上后车斗,与其他几个早起的村民挤在一起。

    拖拉机突突地启动,颠簸着向前驶去。蓝溪抓紧车框,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河谷的风拂过她的面庞,带来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一个个村庄散落在视野中,每一个都可能藏着她的弟弟,每一个都可能让她七年的寻找画上**。

    “小宇,等着姐姐,”她在心中默念,“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拖拉机沿着蜿蜒的土路前行,扬起一溜烟尘。蓝溪的寻踪之旅,在这晨光熹微中,继续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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