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守护计划与首次交锋

    晨光透过糊窗的桑皮纸,在屋内投下朦胧的光斑。煤油灯已然熄灭,只剩一缕细烟袅袅上升,如同姐弟间初生的亲情,看得见却尚未能紧紧握在手中。

    蓝溪望着对面的弟弟——陈浩,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二十年的光阴在他们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血脉相连却仍需重新相识。激动过后,平静下来,她才真正注意到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粗壮,布满老茧和细微的伤痕,是一双典型的武生的手。但蓝溪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深切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刃划过。

    “这里...”她轻声问道,指尖虚点那处伤疤,“怎么弄的?”

    陈浩下意识蜷起手指,随即又强迫自己舒展,露出一个宽慰的笑:“练功时不小心被枪头划的,早就不碍事了。”

    但他的眼神闪烁,蓝溪知道这绝非全部真相。她没有追问,只是将这一细节记在心里。二十年里,弟弟学会了隐藏伤痛。

    “说说杨班主吧,”蓝溪换了个话题,将桌上的凉茶换下,重新沏了一壶热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到杨班主,陈浩的面容立刻柔和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爱。

    “他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陈浩的声音里带着温暖,“班主收留我的那年,他自己也并不宽裕。新丰班那时只是个小班子,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宁可自己饿着,也要让我们这些孩子吃饱。”

    他记得那个寒冬的夜晚,杨班主将他冰凉的脚捂在怀里取暖;记得他发烧时,班主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记得第一次登台失误后,班主没有责骂,反而说“浩儿今日勇气可嘉,该赏”。

    “他教我唱戏,更教我做人。”陈浩摩挲着茶杯,眼神悠远,“他说戏如人生,台上演的是忠孝节义,台下也要行得正坐得直。他常说‘戏子不是贱业,心中有正道,唱戏也是修行’。”

    蓝溪静静听着,心中既欣慰又酸楚。欣慰的是弟弟遇到了好人,酸楚的是自己错过了他成长的所有重要时刻。

    “姐姐呢?”陈浩忽然问道,眼神中带着愧疚,“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蓝溪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太多复杂的情感:“辛苦是有的,但也都过来了。养父走后,我确实过了一段艰难日子。后来进了戏班,才算安定下来。”

    她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些食不果腹的岁月,那些被人欺辱的瞬间,那些深夜里无助的哭泣。既然已经过去,何必让弟弟徒增愧疚?

    但陈浩似乎看穿了她的轻描淡写,低声道:“我记得小时候,姐姐最怕黑了。那些一个人过的夜晚,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蓝溪怔住了,没想到弟弟还记得这么细小的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却又带着刺痛。

    “人总是会变的。”她最终只是淡淡一笑,“环境逼着人长大,逼着人勇敢。”

    谈话间,两人都小心翼翼,像是踏在薄冰上,既渴望靠近,又怕惊动了什么。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戏曲行当的趣事,南北方的差异,却都避开了内心深处最敏感的部分。

    晌午时分,阳光已经完全照亮了小屋。蓝溪起身说要准备些吃的,陈浩也跟着站起来:“我帮你。”

    狭小的灶房间,两人反而更加无措。蓝溪习惯了一个人忙碌,陈浩的动作则显得有些笨拙,不知该如何插手。最终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姐姐熟练地生火、洗米、切菜。

    “你...经常自己做饭?”陈浩问道。

    蓝溪头也不抬:“戏班里大家都是轮流做饭,这些年也练就了一手。”她顿了顿,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待会尝尝姐姐的手艺,虽然比不得大酒楼,但也能入口。”

    陈浩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记得小时候,你第一次偷偷做饭,把粥煮糊了,怕被爹骂,我们俩偷偷分着吃了。”

    蓝切菜的手顿住了,抬头看向弟弟,眼中有着惊喜:“你还记得?”

    “记得。”陈浩的眼神温暖,“那天我们俩都拉肚子了,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一瞬间,隔阂似乎消融了些许。共同记忆像是一座桥,连接了被岁月隔开的两岸。

    午饭简单却温馨。两人对坐而食,偶尔交谈几句,大多时候安静。这种安静不再令人尴尬,反而有一种默契在慢慢滋生。

    饭后,蓝溪拿出一本泛黄的相册——那是养父留给她的少数遗物之一。相册里只有寥寥几张照片,大多是养父与她的合影。

    “这是养父蓝明远。”她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上的男子瘦削却精神,穿着整洁的长衫,一只手搭在小蓝溪的肩上,笑容温和。

    陈浩仔细端详着照片,轻声道:“他是个好人。若不是他,姐姐不知会流落何处...我该谢谢他。”

    蓝溪又翻过一页,露出一张她十几岁时的独照,已经初具如今的模样,眼神里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毅。

    “这是养父去世后不久照的,”她说,“那段时间很难,但我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还要找到你。”

    陈浩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女的面容,喉结滚动了一下:“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这不是你的错。”蓝溪坚定地说,“要怪就怪命运弄人。但现在我们不是重逢了吗?”

    下午,陈浩提议带姐姐去看看他平日练功的地方。戏班的后院很宽敞,有几处器械,墙上还挂着各式兵器。

    陈浩脱下外衣,露出里面紧身的练功服。蓝溪这才看清他身上的累累伤痕——除了后颈那道长疤,背上、臂上都有各种旧伤新痕,记录着一个武生成长的艰辛。

    “这些...”蓝溪不禁倒吸一口气。

    陈浩却不在意地笑笑:“练功难免的。班主说过,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他拿起一杆花枪,开始演练。起初动作舒缓,如游龙戏水;渐渐加快,如疾风骤雨;最后只见枪影不见人,寒光点点,令人目不暇接。

    蓝溪看得呆了。她见过不少武生表演,但弟弟的功夫显然已臻化境,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多年苦练的汗水。

    一套枪法练完,陈浩气息稍促,额上渗出细汗。蓝溪递过汗巾,忍不住问:“要练到这般境界,吃了不少苦吧?”

    陈浩擦着汗,眼神深远:“苦是吃了,但也值得。练功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想,只专注于一招一式。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解脱。”

    蓝溪忽然明白了。对弟弟而言,练功不仅是谋生手段,更是一种疗愈,是逃避痛苦的方式。

    夕阳西下时,两人回到屋内。一天的相处,让他们之间的生疏感减少了许多,但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仍在。就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既想紧紧握住,又怕用力过猛再次失去。

    晚间,蓝溪正在整理床铺,忽然注意到陈浩的左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捆绑过的痕迹。她心中一紧,想起日间他闪避关于虎口伤疤的问题,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石头,”她用了弟弟的小名,声音轻柔,“你实话告诉姐姐,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浩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拉下袖子遮住手腕。

    “没什么,都过去了。”他试图微笑,但那笑容有些勉强。

    蓝溪走到他面前,坚定而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你姐姐,我们有各自二十年的人生不曾参与。我不求你一下子全都告诉我,但请不要对我隐瞒你的伤痛。你的苦,我或许不能分担,但至少可以倾听。”

    陈浩垂下眼帘,长久地沉默。屋内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终于,他抬起头,眼中有着蓝溪从未见过的脆弱。

    “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声音很低,“那些记忆...我不愿意回想,更不愿意让你知道。”

    蓝溪的心沉了下去。她握住弟弟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老茧和细微的颤抖。

    “无论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弟弟。”她坚定地说,“我们错过了二十年,余下的岁月,我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between us。”

    陈浩反握住姐姐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的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那个金班主...”他艰难地开口,“他不仅让我们偷东西...还...”

    话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班中伙计的叫声:“陈师兄!班主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明日演出的场子有问题!”

    气氛被打破,陈浩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迅速收敛了情绪。

    “我就来!”他朝门外应了一声,转而對蓝溪勉强一笑,“姐,这事...以后再说吧。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蓝溪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之间的那堵墙,看似薄了,却依然存在。二十年分离造成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消除的。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一轮明月。今夜月圆,如同二十年前他们分离那夜的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既然上苍让他们重逢,她就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够真正走进彼此的世界,不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夜色渐深,蓝溪却无睡意。她拿出纸笔,开始写下今日的点点滴滴。这是养父教她的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让记忆有迹可循。

    “今日与弟弟相认第二日,”她写道,“我们像是两个陌生人,试图在彼此身上寻找熟悉的影子。路还很长,但至少,我们已经在路上...”

    笔尖停顿,她望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遥远的过去和未来的岁月,在月光下静静流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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