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雨夜跟踪与刺杀布局

    夜深了。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剧团简陋住处里的寂静。一盏煤油灯在桌上摇曳,将姐弟俩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上,随火光跳动而微微颤动。

    蓝溪望着对面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她伸手为弟弟续上一杯热茶,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仿佛时光的迷雾。

    “那年...”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爹爹带我们进城看灯会,你才六岁,一直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陈浩——或者该叫陈小石,他的本名——眼神恍惚,仿佛也看见了那夜的灯火辉煌。“我记得...你给我买了个糖人,是猴子的形状。”

    “是啊,你属猴嘛。”蓝溪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后来人太多了,我让你在原地等着,我去找走散的爹爹...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

    二十年的岁月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一声叹息。

    “后来呢?”陈浩轻声问,“姐姐后来怎么样了?”

    蓝溪凝视着跳动的灯芯,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我找了整整三天,喊哑了嗓子,跑穿了鞋底。爹爹和我贴了无数寻人启事,问遍了每一个可能见过你的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第七天,爹爹突然倒下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加上连日劳累。”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他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陈浩的眼中闪过泪光:“爹他...”

    “临终前,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们,没能看好你。”蓝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说‘溪儿,一定要找到石头,告诉他,爹不是故意的’。”

    陈浩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蓝溪注意到他后颈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直延伸到衣领里。这二十年,他们各自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后来我被邻居暂时收留,但他们家也穷,多一张嘴吃饭太难了。”蓝溪继续道,“三个月后,有个中年男子来到村里,说是我远房表叔,要接我走。”

    “那就是...养父?”

    蓝溪点头:“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亲戚,只是偶然听说我的遭遇,不忍心看我被送进孤儿院。他叫蓝明远,是个走街串巷的杂货郎,一辈子没成家,突然就决定要收养我。”

    她记得那天,一个瘦高的***在村口,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朝她伸出手。那双手虽然粗糙,却异常温暖。

    “他给我取名蓝溪,说往事如流水,希望我能有溪水般清澈快乐的人生。”蓝溪微笑道,“他没什么文化,却翻了好几天字典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那些年并不富裕,但充满温暖。养父走到哪里都带着她,教她认字算数,给她讲沿途的风土人情。夜里他们常常露宿野外,仰望星空,养父会指着星星告诉她:“每颗星都在守护地上的人,你弟弟一定也在某片星空下,被同样的星光守护着。”

    “他待你很好。”陈浩轻声说。

    “是啊,他给了我全部的爱。”蓝溪的眼神温柔而哀伤,“可是好景不长,我十二岁那年,他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现在想来不过是肺炎,但那时我们穷,请不起好大夫,买不起好药。”

    她永远记得养父临终的那个下午,他瘦骨嶙峋的手抚过她的头发:“溪儿,对不起啊,没能陪你长大...柜子底层有个铁盒,是我给你攒的嫁妆...还有,若是将来有机会,继续找你弟弟...”

    “他走后,我又成了孤儿。”蓝溪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记住了他的话。我卖了养父留下的那点家当,开始四处流浪,一边打零工一边找你。餐馆洗过碗,工厂缠过丝,给人缝补浆洗...什么都干过。”

    陈浩握住姐姐的手,那手上布满老茧,记录着岁月的艰辛。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行?”他轻声问,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里的戏服。

    蓝溪苦笑:“说来也是缘分。有次我在一个小县城病倒了,发烧得厉害,是当地一个小戏班收留了我。班主夫人照顾我直到康复,看我无依无靠,就让我留在戏班里打杂。”

    她渐渐被戏曲吸引,那唱念做打间的悲欢离合,那粉墨登场的爱恨情仇,让她暂时忘却自己的苦难。她开始偷偷学戏,每天凌晨起来吊嗓子,对着江水练身段。

    “班主发现后不但没怪我,反而说我有天赋,正式收我为徒。”蓝溪道,“我想这也许是天意。既然我们都成了戏班里的人,也许有一天,通过这个行当,我能找到你。”

    房间里安静下来,煤油灯噼啪作响。

    “该你了,”蓝溪柔声道,“告诉我,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后颈上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陈浩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道疤痕,目光变得深邃而遥远。

    “那晚我站在原地等啊等,等了很久姐姐也没回来。”他缓缓开口,“后来有个妇人说带我去找你,我就跟着走了...”

    结果那妇人把他带出城后就抢走了他的银锁和外套,扔下他一个人在山道上。六岁的孩子,又冷又怕,只能沿着路一直走。

    “我走了两天两夜,后来晕倒在路边。是一个乞丐老头救了我,给我吃的,让我跟他一起讨饭。”陈浩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那年冬天特别冷,老头冻死了。我又是一个人了。”

    蓝溪捂住嘴,不敢想象一个七岁孩子如何独自面对这些。

    “后来呢?”

    “后来我混上了一列货运火车,不知道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陈浩继续说,“下车后就在那个城市流浪,捡剩饭,偷东西,睡桥洞...有一次偷馒头被逮到,摊主把我打得半死,就是那时后颈被铁钩划伤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蓝溪能看到他眼底深藏的创伤。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活下来的...”她喃喃道,心如刀绞。

    “有一天,我看到一个戏班子在摆场子,武生翻跟头,下面观众叫好扔钱。”陈浩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我心想这活儿不错,至少能吃上饭。于是等他们收摊后,我找到班主,跪下来求他收留。”

    班主看他身子骨还算结实,就留他做了杂役,每天搬箱子搭台子,只能混口饭吃。

    “那班主...待你如何?”蓝溪小心翼翼地问。

    陈浩苦笑:“班主姓金,班里人都偷偷叫他‘金扒皮’。他让我们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吃的是馊饭剩菜,睡的是戏台下的草堆。练功稍不如意就是打骂,班里好几个孩子都被他打残过。”

    最可怕的是,金班主专门训练孩子们偷观众的钱包,唱戏只是幌子,行窃才是主业。

    “我十岁那年,班主让我去偷一个老爷的钱袋。我失手了,那老爷的随从当场抓住我,说要送官。”陈浩深吸一口气,“金班主怕牵连自己,当众说从不认识我,还踢了我一脚。”

    那夜,遍体鳞伤的他决定逃跑。

    “我趁着守夜的人打盹,偷偷溜出戏班。不敢走大路,只能在野地里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跑不动,晕倒在一片玉米地旁。”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身上伤口被仔细包扎过。一位面容慈祥的中年人坐在床边,正温和地看着他。

    “那就是杨班主。”陈浩的声音柔和下来,“新丰班的杨老板。”

    杨班主不仅收留了他,还给他取名陈浩,意为“如江河般浩荡向前的人生”。他送陈浩去学堂读了两年书,亲自教他唱戏练功。

    “班主发现我身子灵活,适合武生,就专门请了老师傅教我。”陈浩说着,不自觉挺直了腰板,“他说唱戏先做人,戏品如人品。他教我诚信立身,正直做人,这些比戏唱得好不好更重要。”

    蓝溪注意到,弟弟说起杨班主时,眼中有着儿子对父亲般的敬爱。

    “杨班主去年春天走了。”陈浩轻声道,声音里满是怀念,“临终前他把我叫到床边,说知道我心里一直藏着事,让我该去找找自己的根了。”

    正是这番话让陈浩终于鼓起勇气,开始打听童年的记忆,寻找失散的亲人。

    “姐,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陈浩突然说,紧紧握住蓝溪的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丢下我的。只是...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梦到又回到了走散的那天,我在人群中拼命喊你,但你就是听不见...”

    他的声音哽咽了:“然后我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你才不要我了...”

    “不,从来没有!”蓝溪急切地打断他,“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每一天都在后悔那天为什么要松开你的手!石头,姐姐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寻找你...”

    姐弟俩相拥而泣,二十年的分离与思念化作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肩头。

    煤油灯渐渐暗下去,东方天际已经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等待了二十年的黎明。

    “姐,以后我就叫陈浩了。”分开时,陈浩认真地说,“这是杨班主给我的名字,他待我如亲生,我想保留这个名字纪念他。但我知道,我永远是你的小石头。”

    蓝溪含泪点头:“不管你叫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黑暗,照进这间简陋的屋子。光线下,可见墙上挂着两套戏服,一套旦角,一套武生,仿佛暗示着命运早已埋下的伏笔。

    “给我们一点时间,”蓝溪轻声道,“把错过的二十年慢慢补回来。”

    陈浩——小石头——用力点头,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安心。

    晨光越来越亮,姐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再也不会分开。岁月带走了他们的童年,但带不走血脉中的牵挂;生活给了他们苦难,却也给了他们重逢的勇气。

    逝去的年华如流水,但爱终将让分离的溪流重新汇合,奔向更广阔的江河。(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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