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悬崖上的白花

    次日十点的阳光已经褪去晨雾的凉,变得暖融融的,斜斜地照在悬崖顶端的岩石上。李桂兰提着菜篮子往江边走,打算顺路采点野菜 —— 她在这江边住了三十年,哪块岩石下有荠菜,哪片滩涂长着马兰头,都记得分明。可刚走到悬崖顶端的弯道,她就停住了脚。

    悬崖顶端的窄台上,放着一束白色的雏菊。

    不是野菊,是花店卖的那种,花茎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用浅蓝的麻绳捆着,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露水,像是刚放上去没多久。李桂兰走近两步,眼睛突然亮了 —— 雏菊旁边,还放着半条藏青色的粗布腰带,腰带边缘磨得发白,针脚处绣着两个浅灰色的字:“陈娟”。

    这腰带她见过。上个月她在江边洗菜,碰到过那个叫蓝溪的姑娘,姑娘腰间系的就是这条腰带,只是当时是完整的。后来听说姑娘从这悬崖跳下去了,李桂兰还叹了好几天气,“多好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了”。

    “哎,你们看!这不是那跳崖姑娘的腰带吗?” 几个晨跑的市民围了过来,赵建军也在其中 —— 昨天就是他发现了蓝溪的尸体。他指着那半条腰带,声音里带着点惋惜,“我昨天看她腰间系的就是这个,怎么现在只剩半条了?”

    “还有这花,” 旁边的张婶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雏菊的花瓣,“这是雏菊吧?我记得陈娟那姑娘生前最爱这花。” 她是看着陈娟长大的,陈娟小时候总在她家院子里摘雏菊,扎成小束,说 “张婶,这花好看,给你”。后来陈娟跳江了,张婶还在江边种了一片雏菊,每年春天都开得旺。

    议论声慢慢多了起来。有人说 “肯定是认识她们的人放的,不然怎么知道陈娟喜欢雏菊”;有人说 “听说蓝溪的弟弟是‘白衣女鬼’,之前为了给姐姐报仇杀了人,现在是不是回来给姐姐送花了”—— 这话刚说完,就被张婶瞪了回去,“别瞎胡说!那孩子叫陈浩,是个唱戏的,穿的是青衣戏服,不是什么女鬼!”

    有人想起陈浩的事,声音低了些:“听说他被判了死刑,和蓝溪走在同一天…… 这一家子,太苦了。” 还有人提起当年的校园欺凌,“要是当年没人欺负陈娟,她也不会跳江,陈浩也不会报仇,蓝溪也不会……” 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只剩叹气声。

    “这雏菊看着像是老街区王老板花店的品种。” 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王老板的花店在老街区开了二十年,卖的雏菊都是自己种的,花瓣比别处的厚,颜色也更白。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赵建军说 “我去问问王老板,说不定是他卖的”。

    老街区离悬崖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王老板正在花店门口整理花束,看到赵建军带着几个人过来,放下手里的剪刀,“赵哥,有事?”

    “王老板,你昨天有没有卖过这种白色雏菊?” 赵建军指着手机里拍的雏菊照片,“悬崖顶端放着一束,还有半条绣着‘陈娟’的腰带,大家猜是你卖的。”

    王老板凑过去看了看照片,眉头皱了皱,“这确实是我种的雏菊,但我昨天没卖过。”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前天有个学生模样的姑娘来问过,说想买白色雏菊,还问我‘陈娟阿姨会不会喜欢’,我当时没多想,说‘雏菊干净,谁都喜欢’,但她最后没买。”

    “学生?” 赵建军愣了愣,“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二十岁左右吧,扎着马尾,穿校服,看着像附近高中的。” 王老板回忆着,“她说她是听老师讲陈娟的故事,觉得可怜,想送束花。” 他叹了口气,“说不定是她放的,孩子心善。”

    没人再追问 —— 是谁放的好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还有人记得陈娟,记得蓝溪,记得陈浩,记得这一家人的苦。赵建军掏出手机,把雏菊和腰带的照片发给了张涛,附了句 “有人给蓝溪和陈娟送花了,心里暖”。没过多久,张涛回了个 “谢谢”,后面还跟了个红心的表情。

    阳光慢慢往中间移,照在雏菊上,花瓣泛着淡淡的光。李桂兰提着菜篮子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 —— 那束花在悬崖顶端立着,像个小小的墓碑,又像个温柔的约定,提醒着路过的人,这里曾有过三个渴望温暖的灵魂。

    十二点的老街区飘着糖糕的香气。王老板关了花店的门,手里提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锅的糖糕 —— 他特意多做了两块,一块给阿浩,一块给蓝溪。“小时候阿浩总来抢糖糕,说‘要给姐姐留一块’,现在该让他自己吃块热的了。” 他边走边念叨,声音轻轻的,像在跟老朋友说话。

    街角的美容店门口,小敏和阿杰正锁门。小敏手里拿着张照片,是美容店开业那天拍的 —— 蓝溪站在中间,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笑得眼睛都眯了,小敏和阿杰站在两边,手里举着 “开业大吉” 的牌子。“老板说过,这张照片要挂在咨询室的墙上,让来的客人都能看到我们的笑。” 小敏把照片抱在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现在我们替她挂着,等她回来。”

    阿杰手里拿着个笔记本,是蓝溪的工作笔记,上面记着客人的喜好:“张阿姨喜欢玫瑰精油,李姐对酒精过敏,王小姐每次来都要喝热奶茶”。他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等阿浩出来,带他来店里,让他看看我开的店”,字迹被眼泪打湿过,有点模糊。“我们会把店开好,不让老板失望。” 阿杰的声音有点哑,却很坚定。

    张强和林晓也来了。张强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二十年前拍的 —— 照片里,陈娟被周伟堵在楼梯间,周伟手里拿着她的作业本,像是要撕,陈娟低着头,肩膀在抖。这是张强当年偷偷拍的,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怕被周伟报复,一直没敢拿出来,直到上次警方调查校园欺凌,他才把照片交上去。“陈娟,当年我没敢站出来,对不起。” 他把照片放进信封里,封面上写着 “给陈娟”。

    林晓手里拿着一束小小的雏菊,是她早上在自家院子里摘的。她和陈娟是同桌,当年看到陈娟被欺负,她没敢帮,只是偷偷把自己的橡皮、笔记本塞给陈娟。“陈娟,我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很佩服你,你比我勇敢。” 她把雏菊用红绳系着,放在信封旁边。

    五个人沿着老街区的石板路往江边走。石板缝里嵌着去年的落叶,被脚步踩得 “沙沙” 响,像在跟他们一起回忆。路过当年陈娟家的老房子,门已经锁了,墙上还留着陈娟小时候画的粉笔字 —— 歪歪扭扭的 “陈娟和陈浩”,旁边画着一朵小小的雏菊。

    “那时候陈娟总在墙上画画,说要把家里的墙画满花。” 林晓停下脚步,指着墙上的粉笔字,“后来她跳江了,这墙就没人动过,下雨冲掉了,邻居就用白漆补一点,怕把字盖掉。”

    王老板看着墙上的字,叹了口气:“我还记得陈娟妈妈当年哭着来买糖糕,说‘娟娟最爱吃你家的糖糕,我想给她带一块’,现在她们娘俩应该能在那边一起吃了。”

    走到江边时,刚好是十二点半。悬崖下的鹅卵石滩很安静,阳光照在上面,泛着光。张涛已经在那里了,他没穿警服,穿了件普通的夹克,手里拿着那半条绣着 “陈娟” 的腰带 —— 是他从局里的证物室借出来的,想让陈娟和蓝溪的腰带 “凑在一起”。

    “来了。” 张涛朝他们点点头,把腰带放在鹅卵石上,旁边是那束从悬崖顶端拿下来的雏菊(他怕风把花吹走,特意抱下来的)。

    没人说话,大家只是对着悬崖深深鞠了一躬。王老板把油纸包打开,拿出两块糖糕放在腰带旁边,“阿浩,蓝溪,吃点糖糕,路上甜,别再受苦了。” 糖糕的香气飘在风里,像小时候阿浩跑过巷口时带起的味道。

    小敏把照片放在糖糕旁边,手指轻轻摸着照片上蓝溪的脸,“老板,我们会好好帮你照顾咨询室,客人的喜好我们都记着,你放心。” 阿杰把笔记本放在照片旁边,“我们还会招新员工,把店开得更大,就像你说的那样。”

    张强把信封打开,把照片放在雏菊旁边,“陈娟,周伟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公道我们帮你讨到了,你可以安心了。” 林晓把手里的小雏菊放在照片旁边,“陈娟,我们都记得你,记得你喜欢雏菊,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会来给你送花。”

    张涛蹲下身,把那半条腰带和之前蓝溪系的那半条(他也带来了)放在一起,两条腰带的针脚刚好能对上,像是从来没分开过。“陈娟,蓝溪,陈浩,你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在江面上。

    江面上飘着一艘小渔船,渔民王大爷正在撒网。他看到悬崖下的几个人,没过来打扰,只是朝这边鞠了一躬,然后撒下一把鱼食 —— 是给蓝溪的。去年他救蓝溪时,蓝溪说 “大爷,我想妈妈了,她在江里”,现在他撒点鱼食,想让江里的鱼别欺负她,让她能安安稳稳地去找妈妈。

    大家站了很久,直到阳光开始往西斜。王老板先开口:“走吧,别让他们看着我们难过,他们该走得安心点。” 小敏把眼泪擦干净,点了点头:“嗯,老板说过,要笑着过日子。”

    往回走的时候,小敏突然指着远处的天空,“你们看!” 大家抬头望去,一群白鹭从江面飞过,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白亮的光,像一片云。“是陈娟和蓝溪他们吧?” 阿杰小声说,“他们在跟我们告别呢。”

    没人反驳,只是看着白鹭越飞越远,直到消失在天边。

    下午两点的阳光暖得像春天。悬崖顶端的雏菊被重新放了回去,这次张涛用石头把花茎固定住,怕风再把它吹倒。半条腰带放在花旁边,两条腰带凑在一起,像是个完整的圈,把所有的牵挂都圈在了里面。

    一群学生沿着江边的小路走来,是附近高中的,老师带着他们来写生。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看到悬崖顶端的白花,拉了拉老师的袖子,“老师,那是什么呀?为什么要在悬崖上放花?”

    老师停下脚步,顺着姑娘指的方向望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那是一个关于亲情和遗憾的故事。” 她蹲下身,跟学生们讲起陈娟和陈浩的事 —— 讲陈娟被欺凌时的无助,讲陈浩复仇时的执念,也讲他们之间的牵挂:陈娟留着腰带想给孩子,陈浩留着遗书想让姐姐好好活。

    “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另一个小男孩问,眼睛里满是好奇。

    “在一起了。” 老师笑着说,“他们在另一个没有欺凌、没有仇恨的地方,一起放风筝,一起吃糖糕,一起看雏菊,再也不会分开了。”

    “那我们以后不能欺负同学,对不对?” 扎马尾的姑娘说,“不然会像故事里一样,变成悲剧。”

    老师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对,不仅不能欺负同学,看到别人被欺负,还要站出来帮忙。也不能像陈浩哥哥那样,被仇恨困住,因为仇恨会把最珍贵的东西都毁掉。”

    学生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人拿出画本,开始画悬崖顶端的白花,有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放在悬崖边,说 “给他们当礼物”。老师看着孩子们的样子,想起昨天看到的校园欺凌警示报告 —— 是公安局发的,里面附了陈娟的日记和蓝溪的遗书,最后写着 “愿每个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愿每个遗憾都能被认真倾听”。

    江面上的渔船还在飘,王大爷收起网,准备回家。他最后看了一眼悬崖顶端的白花,又撒下一把鱼食,嘴里念叨着 “姑娘,一路好走,以后别再这么苦了”。风吹过江面,带着鱼食的香气,也带着雏菊的甜,像在回应他的话。

    张涛站在远处的石板路上,看着这一切,掏出手机,给专案组的人发了条消息:“今天看到孩子们在画白花,看到王大爷撒鱼食,突然觉得我们做的事是值得的。至少,还有人记得,还有人在改变。”

    很快,群里就热闹起来:李伟发了个 “加油” 的表情,老郑说 “下周去学校讲欺凌防治,已经准备好材料了”,小吴说 “我妹在高中当老师,说要把陈娟的故事讲给学生听”。

    张涛笑着收起手机,往老街区走去。路过王老板的花店,王老板正在门口种雏菊,看到他,挥了挥手:“张警官,下次来买花,我送你一束雏菊,干净,吉利。”

    “好啊。” 张涛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老街区的糖糕香还在飘,美容店的招牌还亮着,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不一样 —— 因为有人记得,有人改变,有人在把遗憾变成希望。

    夕阳慢慢往下沉,把江面染成了橘红色。悬崖顶端的白花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像三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江面,也照亮了每个记得他们的人的心里。风还在吹,雏菊的花瓣轻轻晃,像是在说 “再见,也像是在说 “你好”—— 再见那些痛苦的过去,你好那些充满希望的未来。

    故事好像结束了,又好像没结束。因为那些牵挂,那些警示,那些温柔,会像悬崖顶端的白花一样,一年又一年,开在江边,开在每个人的心里,提醒着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要拒绝冷漠,要相信,再深的遗憾,也能开出温暖的花。(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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