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眼前的沈青凰,可太有意思!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沈青凰听完他的解释,狐疑地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你倒是清楚得很。你还见过什么别的女子,听过她们说这些话?”
那眼神,活像是在审问一个不忠的丈夫。
裴晏清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他愣了一下,猛地摇头,一副真诚模样:“没有!绝对没有!我长这么大,身子又不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女子都没有见过!”
他这话说得又快又急,都破音了!
然而,话音刚落——
“宴清哥哥——”
一道娇滴滴、甜得发腻的女声,从门外由远及近地传了进来。
“我来看你了!宴清哥哥!”
裴晏清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简直就是大型的、公开的惨不忍睹的打脸现场。
沈青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门口,随即又将目光转了回来,落在他僵硬的脸上。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看着你狡辩。
裴晏清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这宋吱吱!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卡在这个节骨眼上!
她是算好了时辰来拆台的吗?
沈青凰已懒得再与他多说。
她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梳着双丫髻,一身粉色衣裙,活脱脱一个被娇养长大的粉嫩团子。
那粉团子眼里完全没有旁人,直直地就朝着裴晏清的床边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嘟着嘴,满脸都是委屈。
“宴清哥哥!你怎么就成亲了呀!你不是说好了会等吱吱的吗!”
沈青凰:“……”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在心里轻嗤一声。
感情这病秧子,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
她对这种你情我浓的戏码毫无兴趣,转身便朝外走去。
别人的情债,她可没功夫掺和。
刚走到门口,她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彼时,那宋吱吱正挂在裴晏清身上,泫然欲泣,而裴晏清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正想方设法地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沈青凰清冷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却精准地打断了那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别罚长风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的裴晏清,被她这干脆利落的背影气得心口又是一阵发闷。
他一把推开还黏在自己身上的粉团子,脸色黑沉如锅底。
“宋吱吱!谁跟你说好的!”
裴晏清一把推开还黏在自己身上的粉团子。
宋吱吱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自小被娇惯长大,何曾受过这等待遇,尤其还是在她心心念念的宴清哥哥这里。
“宴清哥哥!”她眼眶一红,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你推我?”
裴晏清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他靠回床头,闭了闭眼,声音里淬着冰碴子:“长风。”
“属下在。”
长风的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
他方才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对自家主子的这位表小姐,实在是生不出半分好感。
裴晏清眼皮都未抬,薄唇轻启,话却是对着长风说的。
“你倒是本事,什么时候把我的世子妃也给收买了?”
这话问得阴阳怪气。
长风闻言,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额头冷汗涔涔:“主子明鉴!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世子妃……世子妃她……”
他想说世子妃是真心为您好,可话到嘴边,又被裴晏清那阴沉的脸色给吓得咽了回去。
裴晏清冷嗤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此刻没有半分平日的温润。
“她倒是心善,还会为你求情。”他缓缓道,随即目光一转,落在了宋吱吱身上。
“罢了,把她给我送出去!”
“是!”长风如蒙大赦,立刻起身。
宋吱吱却炸了毛,尖叫起来:“我不走!宴清哥哥,我不走!”
她几步冲回床边,试图再次去抓裴晏清的胳膊,却被长风眼疾手快地拦住。
“表小姐,请回吧。”长风面无表情挡在她面前。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宋吱吱气急败坏地去推长风,却哪里推得动分毫。
她急得直跺脚,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对着裴晏清哭喊道:“宴清哥哥!是不是她!是不是你娶的那个女人不让你见我了?她好恶毒的心思!我才是要嫁给你的人啊!你忘了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的吗?”
这番颠倒黑白的哭诉,让裴晏清本就烦躁的心情,彻底跌入了谷底。
“宋吱吱你再胡说,我就让舅舅把你送到楼兰去!”裴宴清吓唬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撒泼打滚的少女,只觉得无比聒噪。
和方才那个女人,那个一言不合就要与他和离的沈青凰比起来,简直是两个极端。
一个清醒理智的让他心惊,一个愚蠢吵闹得让他心烦。
“还有,叫她嫂子。”
裴晏清忽然开口厉声说道。
宋吱吱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裴晏清,仿佛没听清他说什么:“什么?”
裴晏清的耐心已经耗尽,他一字一顿,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下次,学会了怎么说话,再到我这里来。”
“现在,”他厌烦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拖走!”
最后两个字,已是带上了不容抗拒的命令。
长风不再有任何犹豫,一把抓住宋吱吱的胳膊,任凭她如何哭喊挣扎,都毫不手软地将她往外拖去。
“宴清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姑母评理!哇——”
宋吱吱凄厉的哭喊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了院门之外。
裴晏清疲惫地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胸口一阵气闷。
他本以为,经过宋吱吱这么一闹,沈青凰那个女人,怕是不会再来他这里了!
毕竟,任谁撞见自己刚成婚的夫君,冒出这么一个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青梅竹马,心里都不会痛快。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对她的羞辱,从此关起门来,再不踏足他这主卧半步。
这样也好。
裴晏清自嘲地想。
他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所有的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沈青凰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将他所有的步调都打乱了。
她离得远些,他或许还能重新将这盘被搅乱的棋局,慢慢扳回自己预设的轨道。
然而,他想错了。
当晚,晚膳时分,卧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裴晏清以为是送饭的下人,并未在意,直到那道熟悉而清冷的身影,逆着门外廊下的灯火,缓缓走了进来。
沈青凰手里提着一个梨花木药箱,神色平静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裴晏清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张了张嘴,竟鬼使神差地想解释一下宋吱吱的事情。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解释什么呢?
他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与他本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他的过往与她何干?
徒增烦恼罢了。
他这样想着,便又将那点不该有的情绪压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可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在他看到沈青凰出现的那一刻,他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了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欣喜与亮色。
沈青凰将药箱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打开,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金针,长短不一,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做什么?”裴晏清明知故问。
“给你行针。”沈青凰的回答简单直接,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根细长的金针,用烈酒擦拭消毒,“你体内余毒未清,经脉郁结,需以金针渡穴,疏通气血,方能有助于后续的调理。”
裴晏清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烛光勾勒出她纤长而微颤的睫毛,在他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用了。”他声音有些沙哑,“反正也……”
那个死字,就在嘴边盘旋。
他本想说,反正也要死了,何必再费这些功夫。
然而,那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沈青凰抬起了头。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清凌凌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与挣扎。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
那无声的对峙,比任何激烈的言语都更具力量。
裴晏清几乎是溃不成军。
半晌,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唇边扯出笑意。
“好。”
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沈青凰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她拿起他的手,准备施针,目光却在他苍白的手腕上微微一顿,随即又落在了他身侧的锦被上。
她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他微凉的指尖,然后才撩起他的衣袖,露出清瘦的手臂。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裴晏清的心尖,猛地一颤。
他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沈青凰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指尖捻着金针,目光专注地寻找着穴位。
就在她准备下针的瞬间,裴晏清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她抬起的手臂。
上面还带着几个细密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破的小点,周围的肌肤都微微泛着青紫色。
伤口不大,却破坏了那一片肌肤的完美无瑕。
“你的手怎么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青凰的动作顿了顿,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随即若无其事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片红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