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兴奋地在书房内踱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猛地停下,看向杜楚客。
“太子举荐受挫,西州黜陟使这等要职空悬,正是天赐良机!此等位置,岂能落入旁人之手?必须是我们的人!”
“邓州司马崔敦礼!他是我们的人,其妹嫁与韦挺堂弟,这层关系虽不显眼,却足够可靠。此人才能、资历皆是上选,由他顶上,名正言顺!”
他越说越兴奋,几乎就要立刻下令去运作。
“殿下稍安勿躁。”
杜楚客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如同一盆冰冷的泉水,稍稍浇熄了李泰过于外露的急切。
李泰微微皱眉,看向他这位心思缜密的幕僚。
“先生觉得不妥?崔敦礼难道不是最佳人选?”
“崔司马自然是上佳人选,才学足备,通晓典章,地方任上颇有建树,履历无可指摘。”
杜楚客先是肯定,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正因他是我们的人,殿下才更需谨慎。若由殿下您亲自出面,急切举荐,目标过于明显,恐引陛下猜忌,反为不美。”
李泰闻言,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些许。
“先生的意思是……本王不宜亲自下场?”
“非但不能亲自下场,还需将此举表现出冠冕堂皇之味。”
杜楚客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殿下何不入宫面圣,向陛下陈情?”
“陈情?陈什么情?”李泰疑惑。
“殿下只需入宫面圣,向陛下陈情,言说身为皇子,见太子兄长初涉政务,步履维艰,心中忧虑,故愿为国举贤,为兄分忧。”
“特举荐才德兼备之崔敦礼,出任西州黜陟使,助太子稳定西陲。”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李泰的神色。
“殿下要着重强调,此举并不是为结党营私,也不是觊觎储位,纯粹是出于兄弟之情,为朝廷考量。”
“太子监国听政,是朝廷大事,若能得兄弟臂助,朝野必称颂陛下教子有方,皇室和睦,岂非美谈?”
李泰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
“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王以助力太子之名,行安插自己人之实?”
“殿下英明。”杜楚客躬身。
“陛下注重天家亲情,尤其是见不得兄弟阋墙。”
“殿下主动示好,展现兄友弟恭之态,陛下心中必然欣慰。只要陛下首肯,届时,西州要地,便如同殿下囊中之物。”
李泰在书房内踱了几步,脸上神色变幻。
他确实厌恶那个跛足的兄长,更觊觎其储君之位。
但若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将手伸向西州,掌握实权,暂时向那跛子低低头,说几句违心的好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李泰停下脚步,下定决心。
“只要能拿下西州,暂时奉承那跛子几句又何妨!便依先生之计!”
他立刻吩咐备轿,他要即刻入宫面圣。
两仪殿内,李世民刚刚批阅完一批来自河西的军报,正揉着眉心稍事休息。
听闻魏王李泰求见,他有些意外,这个时辰,青雀通常应在文学馆与学士们编修《括地志》才是。
“宣他进来。”
李世民放下手,端正了坐姿。
李泰肥胖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步伐略显急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他行至御案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
李世民语气平和。
“青雀此时入宫,所为何事?”
李泰站起身,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书册,双手呈上。
“父皇,这是《括地志·河南道》部分新修订的稿本,儿臣与诸位学士再三核对古籍、勘验地图,力求无误,特呈父皇御览。”
李世民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见其中山川河流、郡县沿革记载详实,考据严谨,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好。青雀用心了。编纂地志,考据之功最是紧要,你能沉下心来,做这等扎实学问,朕心甚慰啊!”
他放下书稿,温和地看着李泰。
“我儿近来辛苦了,瞧着似清减了些许。”
感受到父皇语气中的关怀,李泰心中一定。
“为父皇分忧,为朝廷效力,儿臣不敢言苦。只是近日闭门修书,偶闻朝中之事,心中……心中着实有些不安,故冒昧前来,想向父皇陈情。”
“哦?何事让你不安?”
李世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李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神色。
“儿臣想到因为西州黜陟使人选之事,兄长所荐之人,遭众臣质疑,最终…未能通过。”
李世民放下茶盏,脸上的笑容淡去,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泰。
“朝议纷纭,各执一词,朕以为此事还需斟酌。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想看看这个儿子会如何评价其兄长的挫败。
李泰连忙躬身,语气显得十分诚恳。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妄议朝政、评价兄长之意。儿臣只是深感忧虑。”
“兄长刚获听政之权,便遇此挫折,心中定然难安。”
“儿臣身为弟弟,见兄长步履维艰,既感心疼,又恐因此事,伤了兄长锐气,亦或引得朝臣对东宫心生轻视,于国于家,皆非善事。”
他偷眼觑了一下父皇的神色,见李世民听得专注,并未露出不悦。
“儿臣深知,储君乃国本,兄长地位尊崇,非儿臣所能企及。”
“儿臣平日只知埋首书卷,于政务实是生疏,本不该在此事上多言。然,父子兄弟,血脉相连,见兄长有难处,儿臣若袖手旁观,实在于心难安。”
李世民微微动容。
他素知青雀聪慧,也知其有争胜之心,此刻能说出这番体恤兄长、顾全大局的话,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
他放缓了语气。
“你能有此心,朕心甚慰。天家子弟,首重和睦。只是……此事朝议已决,暂且搁置,你又有何良策?”
李泰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声音更加恳切。
“儿臣愚钝,不敢妄言良策。”
“只是儿臣近日翻阅吏部铨选档案,又结合《括地志》编纂中所涉各地风土人情,觉有一人或可胜任西州黜陟使之职,或可解父皇与兄长之忧。”(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