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到岁月尽头(6)

    红薯飘香

    球赛事件让新任班长吴永仁出尽了洋相,事后郝老师找他了解原委,他支吾了半天都没有说清楚,他也闹不明白:好端端的球赛怎么瞬间变成了聚众斗殴,像变戏法似的,两眼一眨,母鸡变成了公鸭。他愈想愈觉得窝囊,觉得自己不是一块当班长的料,没有金刚钻,就不该揽这瓷器活。他向郝老师提出辞职,郝老师有些恼火:想出风头的是你,想撂挑子的也是你。她没有同意,要他多去请教监察委员齐天。一连几天,吴永仁都是蔫着脑袋,说话也没有底气。他能猜到同学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倒是齐天瘸着一只脚,时常安慰他,叫他丢掉包袱,放手工作。

    最愁的还是杨凡,当时脑瓜一热,决意要赔偿齐天手表钱;可事后一想,这笔赔偿金抵得上他小半年的生活费。他原本囊中羞涩,送报纸挣的钱刚给他妈还王驼子的旧债,如今他是囊空如洗。他越想越气馁,终日凄凄惶惶,宛如一个穷愁末路的丧家犬;可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绝无收回的可能,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一天放晚学,郝老师叫苏倩倩跟她去一趟办公室,苏倩倩让杨凡在“英语角”等她一会儿。过了一刻钟光景,苏倩倩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说郝老师问她球赛的事。

    杨凡问苏倩倩:“你找我有事么?”

    苏倩倩叫杨凡坐下说话,两个人一个坐在树墩上,一个坐在石凳上。苏倩倩将长发往后拢了拢,慢条斯理地说:“丢手表的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让你去看管衣物,你也不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要赔就让我赔吧。”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如一道从天而降的狂流冲击着杨凡,让他的心房震颤不已。这个上海女生在自己最落魄潦倒的时候,像上帝派来的天使,总是会突然降临在他的面前,难道她真是自己的福星?

    杨凡的眼圈有点湿润,于是扭过头去,望着右前方一棵枯瘦的玉兰树冒出一句:“玉兰树什么时候才能开花呀?”

    苏倩倩说:“早呢,要等到明年开春。”

    杨凡叹了口气说:“要是冬天也开花就好了。”

    苏倩倩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风花雪月了?”

    杨凡凄然一笑,心里在想:“还风花雪月呢?我都快喝西北风了;只恨这玉兰树不是摇钱树——”忽然说:“手表的事我自己解决,一人做事一人当。”

    “可是你——”苏倩倩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你不用担心,你不是常说要把我当正常人看待么;再说,我既然说了我赔,就绝不会食言。”杨凡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那我帮你总可以吧!”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

    杨凡在回家的路上思忖着,想让良叔再给他找一份工,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在良叔家门口磨蹭了许久才慢慢踱进屋,见良叔跟桂英婶子正忙着腌咸菜,他也蹲下身子帮忙搓捏。

    “早晨送报纸很苦吧。”

    “习惯了就不苦。”

    桂英夸杨凡能吃苦,有出息。良叔说:“我朋友夸你做事靠谱,没出过差错。”

    桂英又说:“一个人吃了苦,受了罪,老天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将来会补偿你的。”

    杨凡又谢了良叔,还说会把前阵子替他妈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他。

    良叔说:“不急不急,我不等着用。”

    杨凡试探着问:“良叔,要不——您再找点事给我干干,我能行。”

    良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就送报纸这事,你妈还怨我呢;你毕竟是个孩子,还要上学,不行不行!” 桂英也说:“你这孩子,不要命啦?”

    “我星期天闲着也是闲着。”

    无论杨凡怎么说,良叔就是不松口。无奈之下,杨凡只得把赔偿齐天的事告诉他。良叔夫妇大吃一惊:“你妈知道吗?”

    “我怕她又犯病,不敢跟她说,只想自己解决,所以才求您——”

    桂英在一旁感叹:“这人要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打哈欠都闪腰。”

    良叔眉头簇成一道山峰,过了半晌,他说:“倒是有一个活计,就怕你拉不下这个脸。”

    杨凡忙问什么活儿。

    “买烤红薯。”

    良叔边说边指了指屋角一个生锈的洋铁桶:“叔两年前做过这一行当,如果你拉得下这个脸,叔可以教你。”

    杨凡立刻说:“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愿意干。”

    “就怕你妈知道了又要怨我了。”

    “不会,我们一家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杨凡笑着说。

    接下来几天,杨凡每天放学后都要到良叔家泡上个把钟头,跟良叔学烤红薯。良叔告诉他,一定要把碳打碎压实,不然不好生火。又叮嘱他,烤红薯讲的是品种和火候,要选沙质的红心红薯,火要烧到180度。杨凡是个聪明人,从烧炉生火到控制火候,从辨识红薯品种再到调整烧烤位置,很快掌握了烤红薯的全套手艺。他把学烤红薯的事告诉苏倩倩,苏倩倩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这个星期天我们就开张营业;你来烤,我来卖,保管生意兴隆。”杨凡不想拖累苏倩倩,他说:“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 苏倩倩白了他一眼:“你不让我帮你,是不是成心要陷我于不义?” 杨凡只好闭嘴。

    两人约好星期天上午八点在城北“家乐福”广场会合。

    由于连日阴雨,杨凡担心天公不作美,然而星期天的早晨,他发现天边有鱼鳞状的云片,猜想今儿应该是个晴天。果然,等他和妹妹送完报纸回来,太阳已经从云层中钻出脑袋,给大地撒下千万道金线,遍地黄灿灿的,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杨凡大喜:天可怜我。时值旧历冬月,风刮在人们的脸上有如针刺,然而并不妨碍生意人做买卖的热情,“家乐福”商场前的广场上车马喧嚣,行人如织,如过节一般热闹。

    良叔用平板小推车帮杨凡把装着烤红薯的洋铁桶推到“家乐福”前的广场上。广场上烤羊肉串的、卖梅花糕的,修自行车的、配钥匙的、还有算命打卦的,各忙各的营生。良叔被人叫去搬家具去了,杨凡找了个地方,开始张罗。毕竟是身处校园的学子,又是头一回出来做买卖,杨凡的胸口像揣了一只小兔,不停地闹腾;他低着脑袋,还竖起衣领遮住半张脸,生怕被认识他的人撞见,尤其是他的同班同学。

    杨凡烤熟了几个红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铁桶上面,只等着别人来买。快半个钟头过去了,只卖出两三个红薯。他两手藏在衣袖里,守着黑咕咙冬的铁桶,像一只没捕到鱼的鸬鹚,一脸的落寞。

    “喂,老板,买红薯。”一个瓮声瓮气,辨不清男女的嗓音从他的身旁飘来。

    杨凡转头一看,满脸惊喜:“倩倩,你来了!”

    苏倩倩上身穿着米白色灯心绒套衫,衬得她一张精致而白净的脸庞更加秀气;下面是水磨兰牛仔裤,脚蹬白色耐克鞋。整个人像一朵刚出水的白莲花。她用手扶着小巧漂亮的“凤凰牌”自行车。

    “路不熟,迟到了。”她掏出印有卡通图案的手帕一边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问杨凡生意做得如何。

    杨凡摇了摇头,神情沮丧。

    苏倩倩朝四下看了看,笑着说:“亏你智商那么高,你选的这市口就不好,咱们换一个地儿试试。”说完就把自行车摆放好,帮着杨凡推着铁桶四下找地方。一个拄着拐杖的瘸子,一个天生丽质的女生,外加一个黑糊糊的铁家伙,这奇异的组合不啻于一幅怪诞的印象派画作,不时撞击着人们的眼球。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两个人身上,杨凡脸红到脖颈,浑身像爬满了虱子;苏倩倩倒显得若无其事,神闲气定。他们在一个烤羊肉串的摊子附近安顿下来。

    烤羊肉串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三十多岁男子,一边往那羊肉串上撒着孜然粉,一边唱歌似的吆喝着。旁边围了不少人,生意十分红火。

    苏倩倩觉得两个人这么干守着不行,得学人家烤羊肉串的大叔。杨凡犹豫了半晌,壮着胆子,试着叫了一声:“卖红薯喔。”苏倩倩扑哧一声笑出来,杨凡霎时面红耳赤。他的叫卖声微弱得像蚊子哼,自己听了都觉得别扭。

    “你这样不行,听我的。”苏倩倩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只见她扯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

    “来来来,看一看,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来来来,尝一尝,大哥大姐赏个光。”

    一遍喊下来,苏倩倩的一张白脸也腾地红到脖根,变成一只熟透的红柿子。一个时髦而娴雅的女生,硬生生地把自己蜕变成一个放声叫卖的菜场大妈,苏倩倩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不这样吆喝,这一堆红薯要让杨凡当饭吃三天。杨凡鼓掌说:“服了你!”苏倩倩说:“本姑娘豁出去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又扯开嗓子叫了一通。杨凡也不好意思顾及颜面了,跟着苏倩倩一起叫卖。果然,这招挺灵,一对情侣模样的青年走了过来,价钱也没问,要了两个大个头的红薯。接着,又有个老大爷搀着他的小孙子,问这烤红薯怎么卖。苏倩倩一边回答一边给他挑选

    老大爷打量打量杨凡和苏倩倩,笑眯眯地问:

    “你俩是学生吧,怎么干这营生了?”

    “勤工俭学嘛。”

    “有志气。”

    老大爷拿起一个烤红薯,剥了皮,尝了一口,连忙说:“烤得不赖,像那么回事。”小孙子粘着老大爷嚷:“给我吃,给我吃。”苏倩倩望了望杨凡,两人会心一笑。一顿饭的工夫,他们连本带利卖了三十多块钱,杨凡扒拉着指头盘算了一会儿,除去红薯和煤炭的本钱,能落一半钱。两个人喜不自禁。

    苏倩倩拿了两个烤好的红薯,递给在一旁卖羊肉串的“络腮胡子”,笑吟吟地说:“大哥,尝一尝。我们初来乍到,还望大哥多关照,我们不是天天在这卖,一周就卖一次。”“络腮胡子”跟她聊了几句,苏倩倩问:“听口音,大哥是河南人吧?”“络腮胡子”点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咱河南人。”又提醒苏倩倩,“来生意了,快去忙吧。”

    苏倩倩旋即回到杨凡那儿,两人一个烤,一个卖,做得像模像样,断断续续又做了几笔生意。其中不乏一些浅薄之徒正是冲着亮丽的苏倩倩买了一袋子红薯,然后边走边吃,还一步三回头地瞄上几眼。

    “好多人是冲着你来买的。你看那个戴花围巾的男人,又回头看你了。”

    苏倩倩笑着说:“由他看好了,人长着还能不让人家看呀。”

    杨凡壮起胆子,觑着眼盯着苏倩倩,忽然说:“我现在分不清你究竟是田螺姑娘还是琼霄仙子。”

    苏倩倩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杨凡笑着说:“你送早点给我吃,像不像田螺姑娘?你一现身就来生意,像不像法力高强的琼霄仙子?”

    “我要是神仙,还用得着站在这风口里帮你吆喝红薯么,我直接吹口气说一声‘变’,哗哗的票子就来了。”

    “那倒没意思了,我还是愿意你做人间的你,我们一起卖红薯;不过说句真心话,你站这儿是挺招人的。”

    “是么?你是损我还是夸我?”

    “当然是夸你,我要是顾客,看见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女生卖红薯,哪怕当了这拐杖,也要买几个。”

    苏倩倩笑着说:“头一回听你说俏皮话”。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苏倩倩建议吃午饭去,庆祝他俩的红薯公司隆重开张。

    杨凡说:“好,我请客。”

    “别忘了,你还有一屁股债要还呢,还是少得瑟吧。”苏倩倩提醒他。

    在吃饭做东的问题上,苏倩倩一贯理直气壮,杨凡只有乖乖就范的份儿。他们把东西拾掇拾掇,用布盖好铁桶,就在广场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

    这家饭馆门面不大,绿树掩映之下,匾额上写着“望月酒家”四个龙飞凤舞的字,两扇玻璃门上贴着“食全食美,丰俭由人”两行字。室内的装修算不上豪华,但别有情调:淡绿色的墙壁上悬挂着生旦净末的京剧脸谱,白色桌布配上蓝晶晶的花瓶,花瓶里的红玫瑰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特别惹眼。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一个女服务员正跟着音箱里播放的歌曲哼唱,那是杨凡喜欢的“忧郁王子”姜育恒的歌。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癯,戴着金边眼睛,看上去不像个开饭店的,倒像个当先生的。见有客上门,男子迎了上来。

    苏倩倩拿着菜单,一边点菜一边不停地问杨凡喜欢吃什么。杨凡那里知道什么菜好吃,只是一个劲地劝苏倩倩,差不多就行了。苏倩倩根本不理会,一会儿问老板有哪些特色菜,一会儿由问杨凡沙锅鱼头爱不爱吃,虾仁炒饭要不要来点,能不能吃辣,有没有口忌,杨凡只得胡乱应答。终于,苏倩倩把菜单合上,对老板说:“麻烦你们快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没过多久,小小的餐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盘子和锅盆,一时菜香四溢。苏倩倩又让服务员拿来两瓶果粒橙。

    杨凡知道,苏倩倩是特意“款待”他的,她知道自己生活困顿,光景惨淡;知道自己没有下过饭馆,甚至没有喝过果汁。在这个坚硬如铁的物质世界里,他是一无所有的赤贫者,是微如蝼蚁的弱者。这个善良的上海女生一心要用她圣母般的怜爱来抚慰自己凄楚的灵魂。

    对于自己而言,这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悲哀?杨凡的表情斑驳得像七彩的调色板。

    “为什么——经过多年以后,所有的过与错无法解脱?”

    姜育恒略带沙哑的嗓音将《多年以后》低回婉转的的旋律忽然推向一个高峰,如雪山突崩,狂风乍起。那悲怆的爆发式的追问触碰到杨凡内心最绵软的神经,一股浓稠的情绪如潮汐般的冲撞着杨凡的晶状体。他终于把头深埋在两条胳膊里,任由泪珠滑过脸庞,簌簌地掉在镜面砖上,流成一条条江河。

    苏倩倩的眼圈也红了,她推了推杨凡的胳膊,把印着卡通图案的手帕递给他,轻声说:“好了好了,人家看我们呢。”

    杨凡没接手帕,用衣袖抹干了眼泪,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将来拿什么来回报你,我怕我一辈子都还不起。”他语气窈然,又补上一句,“如果我还有将来的话”。

    苏倩倩说:“不要等到将来,其实你现在就可以你回报我。”

    杨凡一愣,满脸的仓皇。

    苏倩倩指着杨凡笑着说:“看把你吓的,我的意思,你每天对我笑一笑就足够了。”说着,开了一瓶果粒橙,倒在两个杯子里。

    “来,chess,为我们的红薯公司!”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两个人将杯子碰了一下,一干而尽。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个人旁若无人,胡吃海喝起来,过了一阵,苏倩倩摸着肚皮说她吃撑着了,不停地用手揉着肚子。杨凡笑着说:“你不是说自己是刘姥姥,能吃一头牛么?”正说着,杨凡自己也打起饱嗝来,一块肉骨头从他嘴边溜走,又从桌上滚到地面。苏倩倩笑得前合后仰。

    这时,几句漫漶着轻愁和凄恻的歌谣像云雾一般飘荡在他们耳边: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听你心里的每个跳动

    那稀松平常的一些点点滴滴

    在此刻加深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在你的额头轻轻吻着

    这虽然是平常的一个举动

    再一次也不厌倦

    ••••••

    苏倩倩问杨凡是谁唱的歌,竟如此动听。

    杨凡说是杨庆煌,说他的歌虽然质朴,但很有韵味;歌者仿佛历经人间浮沉,阅尽世事沧桑但依然不失少年的纯真和热情。

    苏倩倩点头说:“他的歌清新自然,毫不做作,其实做人也应该这样。”

    两个人又聊起港台流行歌曲。

    “当年,港台歌曲之所以在大陆流行,是因为它们唱出了人们心中最真实的情感,更主要的是那些歌曲不是闭门造车,而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杨凡说。

    苏倩倩说:“是这样。很多港台歌手并没有受过正规的音乐教育,有的还是半路出家,像姜育恒就卖过皮鞋油,当过建筑工,他们歌唱的是自己的性灵,所以感人。”

    “确实如此,很多港台歌手把音乐当作生活或生命的一部分,他们唱的多是自己写的歌,能自由地表达自我;而大陆歌手唱的是别人代写的歌,唱不出歌曲的原汁原味,于是只有靠脸蛋,靠炒作,靠包装。音乐离开生活就会窒息而亡。”杨凡娓娓道来。

    苏倩倩瞪大了双眼,杨凡对音乐的见识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固有印象。她情不自禁地夸奖道:“想不到你对音乐这么有见地,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又两眼灼灼地盯着杨凡:“你平常一定喜欢唱歌,是不是?”

    “唱得不好,无聊的时候解解闷。”杨凡不好意思地说。

    “哈,我又发现了一个文艺人才,下次联欢会要让你亮亮嗓子,把他们一个个全吓死!”

    杨凡央求道:“千万不要,会让他们笑话的。”

    两个人从港台歌曲谈到巴洛克艺术,从斯多葛派的“接受命运”谈到鲁迅先生的“反抗绝望”。苏倩倩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贫穷而孤独的少年,她从杨凡深沉而忧郁的眸子里读出他精神上的一些特质:他有一颗比同龄人更为敏感和复杂的心灵,颓伤中带些昂扬,自卑里夹杂孤傲,愤激中透着无奈,他思想的小舟常常在此岸与彼岸之间来回摆渡。

    她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杨凡微微涨红的脸。杨凡忽然问:“今天,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是有点多,不过我很爱听你说话,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杨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容里透出几分稚气。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应该常笑,答应我,你要用笑来回报我。”

    杨凡点点头。

    付账的时候,苏倩倩问老板为什么取名“望月酒家”。老板说:“你看那月亮,有时圆,有时缺,都是常态;做生意和做人也是一样,有时得意,有时失意,也是常态。”杨凡笑着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老板是个隐居在街巷的哲人。”

    两个人往“家乐福”广场走,看到烤红薯的铁桶旁有个人影在东张西望,杨凡说是良叔。两个人加快了脚步,良叔问杨凡去哪了,又上下打量着苏倩倩。杨凡说是他同学,来帮他卖红薯的。良叔啧啧嘴巴,夸苏倩倩菩萨心肠,世上少有。

    苏倩倩说:“我哄我妈去同学家玩,这时候也该回家了。”说完和杨凡、良叔道了别,骑上她的“小凤凰”飞走了。

    杨凡跟着良叔回到家中,掏出口袋里的钱钞数了数,发现比卖红薯应得的收入多出五六十多元。杨凡一拍脑袋:一定是苏倩倩捣的鬼。

    妹妹小苹问他怎么了,他说:“遇见一个琼霄仙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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