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指尖死死抠着床单,直到布料起了褶皱,才敢发出一丝压抑的呜咽。门外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父亲醉酒后的咆哮混着母亲尖利的咒骂,像钝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昨晚父亲摔碎的啤酒瓶碎片还散落在玄关,我的脚踝就是在躲避时被划开的,此刻伤口被被子蹭到,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疼。
“咚咚咚——”粗暴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母亲不耐烦的嘶吼:“韩悦!你死在里面了?还不赶紧起来做饭!你哥今天要考试,耽误了他你担待得起吗?”
我猛地一颤,连忙爬起来,胡乱地套上洗得发白的校服。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贴在皮肤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狼狈。
走出房间时,母亲正叉着腰站在客厅,看到我出来,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磨磨蹭蹭的,要不是看你还能做点家务,我早把你赶出去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微肿的眼睛上,语气更添刻薄,“又哭?我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爸打你不是没原因的,肯定是你又惹他生气了!”
我咬着下唇,想说我什么都没做,可话到嘴边,又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了回去。这么多年,我早就学会了沉默——解释是无用的,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指责。
哥哥韩明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随口扔过来一句:“早餐呢?我都要迟到了,你怎么这么慢?”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脚踝,看到那道浅浅的伤口,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灰尘。
“马上就好。”我低声应着,快步走进狭小的厨房。冰冷的自来水浇在手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锅里的水还没烧开,母亲的声音又追了过来:“对了,昨天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成绩又下降了!韩悦,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不争气,就别上学了,出去打工给你哥攒学费!”
“我没有……”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细若蚊蚋,“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母亲冲进厨房,一把揪住我的耳朵,疼得我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努力能考成这个鬼样子?我看你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整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再敢给我找任何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猛地松开手,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冰冷的灶台边缘。哥哥在客厅里不耐烦地催促:“妈,别跟她废话了,我还得去学校呢!”
母亲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真是个赔钱货,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我捂着发红的耳朵,强忍着眼泪,快速做好早餐,端到桌子上。哥哥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又嫌恶地扔了回去:“这什么味道?难吃死了!”说完,他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母亲看都没看桌上的早餐,对着我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好书包上学去!再迟到一次,你就等着被老师请家长吧!”
我低着头,默默收拾好碗筷,背上那个洗得褪色的书包,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韩悦,我最后警告你,在学校里安分点,别给我惹事!你的成绩已经烂成这样了,再被请家长,你就彻底别想读书了!”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拉开门,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深秋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我浑身发抖。我攥着书包带的指节泛白,水泥路面的凉意透过单薄的帆布鞋渗上来,像无数根细针,轻轻刺着脚底。明明刻意放慢了脚步,可通往学校的那条老街,还是快得让人窒息。巷口早点铺飘来的油条香气,今天闻起来却格外刺鼻,混着胸腔里翻涌的委屈,压得我喘不过气。
“韩悦那个蠢猪怎么还没来?”
教学楼走廊里传来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扎进耳朵。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张圆圆手里拎着一个半满的水盆,水晃悠悠地溅出来,在地面留下湿漉漉的痕迹。“等她来了,咱们就给她个惊喜。”她嘴角勾起恶意的笑,转身就往女厕所走去,胡佳怡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万一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张圆圆接满一盆水,费力地举起来,放在教室门的上沿,“她那个怂样,就算被浇成落汤鸡,也不敢告诉老师。”说完,她拉着胡佳怡快速回到座位,两人趴在桌子上,眼睛却死死盯着门口,像等待猎物的野兽。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冰凉。书包里的课本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肩膀生疼。母亲的训斥还在耳边回响——“你少给我找事情”“成绩都下降到什么地步了”,而眼前,是即将落下的冷水和她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晨雾还没完全散去,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可我却觉得,自己正站在无边的黑暗里,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我该怎么办?进去,就要迎接一场早已预谋好的羞辱;不进去,又能逃到哪里去?
书包带从肩膀上滑落了一点,我却没有力气去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虚掩的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无处可躲的风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