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像真

    夜色如墨,青石铺就的驿站里,篝火早已熄灭,只余一地灰烬与散落的马蹄印。

    风卷着黄沙掠过荒原,仿佛连大地都在屏息等待。

    两日后,消息传回京城:一名身着灰袍、袖口缀银铃扣的信使于子时抵达兵部别院,未通报姓名,径直将一卷残破账册交予门房,并留下一句“物归原主”,随即消失在夜雾中。

    大理寺偏堂,沈观正执笔临帖,听见小鼓子轻手轻脚进来禀报,笔尖微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沉黑。

    他缓缓搁笔,唇角浮起一丝冷意。

    “饵已入网。”

    那账册自然是假的——但他刻意在边角处留下一道细微折痕,形状如断翅鸢尾,正是当年裴承业书房中那只纸鸢断裂时的印记。

    他知道,裴仲昆见此痕,必会心动神摇。

    那是他心底最深的裂隙,哪怕只是一缕影子掠过,也会激起滔天波澜。

    而如今,对方不仅取走了伪册,还动用了私驿系统之外的暗线传递,说明此事已绕开兵部明面职司,进入隐秘运作。

    这是慌乱,也是确认——他们信了。

    沈观起身踱步至窗前,抬手掀开一方暗格,取出一只素白纸鸢。

    翅骨以老竹削成,关节处嵌铜丝,尾端悬一枚细铃,随风轻晃,发出几不可闻的哀音。

    这是“报丧鸢”,大渊旧制,专用于战败阵亡之讯的象征性放飞,不载文书,只为祭魂。

    因其形制肃穆、仪式庄重,历来由宫中匠人特制,民间禁造。

    三日前,他亲自登门请动飞鸢匠老秦。

    老人见到图纸时手微微发颤,枯指抚过图样边缘,良久才道:“这鸢……二十年前就该绝迹了。”

    “可若真相不死,它便不该落地。”沈观平静答。

    老秦闭目长叹:“我当年为裴府制过一只传讯鸢,机关藏在腹腔……后来那鸢飞进了书房,再没出来。裴侍郎暴毙当晚,天上也有一只白鸢坠落,烧成了灰。”

    他说完这句话,一夜未眠,天明时交出这只成品,“结构分毫不差,是按先帝年间的礼制扎的。但愿它此去,不是送人入地狱,而是拉出几个该下地狱的。”

    黄昏时分,沈观独自登上城西望云台——此处地势最高,曾是军情传信要地。

    残阳如血,染红半边天际。

    他双手托起报丧鸢,迎风一掷。

    竹骨展开刹那,铜铃轻响,宛如低泣。

    白鸢乘风而起,在晚霞中划出一道孤绝轨迹,越飞越高,最终化作天幕上一点素影,消失在云层深处。

    与此同时,内廷监丞崔允悄然在宫中散布消息:“北境急报,三千运粮军遭伏,全军覆没。信使死于途中,唯留血书半片。”

    不过半个时辰,皇城震动。

    户部紧急召议粮储,五城兵马司封锁街巷以防民乱,连一向稳坐内阁的老相国都匆匆入宫。

    而沈观端坐大理寺案前,双目微阖,心神沉入识海。

    【有限预判·激活】

    目标锁定:裴仲昆

    新增变量:双路径并行推演——

    路径一:消息为真 → 立即召集心腹密议军防调度

    路径二:消息为假 → 第一反应为追查源头,封锁情报流通

    光影交错间,系统首次尝试同步解析两个心理模型。

    起初画面模糊跳动,如同信号紊乱的铜铃震音,但随着沈观调集体内残留的铜扣波动频率,模拟逐渐稳定。

    终于,淡金文字浮现:

    【推演结果:目标选择路径二。

    预计行动序列——封锁四门,派巡防营查证谣言来源,重点排查大理寺与传信高台。

    置信度:六成】

    沈观睁眼,眸光如刃。

    果不其然,不到一个时辰,禁军铁骑轰然压境,巡防营统领魏铁衣亲率三十甲士闯入大理寺,声言“有人伪造军情,动摇国本”,要求立即交出“报丧鸢”及所有相关人等。

    沈观立于堂前,神色从容,当众捧出老秦手书——《古礼复原录·报丧鸢篇》,白纸黑字,详述此物仅为礼仪重现,非军情传信所用。

    他又当场拆解纸鸢骨架,展示内部空无一物,仅铜铃一枚,铭刻“忠魂永祀”四字,出自宫中礼器局旧款。

    魏铁衣翻来覆去查验无果,怒目而视却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退去。

    裴仲昆始终未露面。

    但就在子时三刻,系统提示再度闪现:

    【异常动态监测:裴府夜间有三人秘密出入。

    身份伪装分别为药童、轿夫、扫院仆。

    行动轨迹高度一致,终点指向城西义庄地下密室。

    关联度分析:与前期监听网络中枢节点重合度达九成七。】

    沈观闭目静坐,指尖轻轻摩挲一枚从银铃袖扣上剥离的金属碎片。

    那上面残留着极细微的共振波纹——是他通过模拟器反向捕捉到的情绪震荡痕迹。

    他已能确定,那个地下密室,不只是藏匿证据之所,更是操控朝野耳目的神经中枢。

    而今晚的骚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第一道雷声。

    窗外月光冷冷洒落,映在他手中的空白笺纸上。

    片刻后,他提笔写下两行小字,封入一只无印信匣,递给候在一旁的小鼓子。

    “明日去赌坊走一趟,找个熟人说句话。”

    又转身唤来周伯——个头矮小、擅长手势暗语的老差役。

    “你去南市摊前,比划一遍‘三更抬棺’的手势,不必解释,做完就走。”

    两人领命而去,身影隐入夜色。

    沈观独坐灯下,望着桌上那枚静静躺着的银铃扣,轻轻一笑。

    风,已经开始转向了。

    夜风穿巷,如刀割纸。

    京城南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几处赌坊仍喧嚣未歇,骰子声、叫骂声混着酒气蒸腾而上,仿佛浮世的最后一口喘息。

    小鼓子缩着脖子钻进“快活林”后门,手里攥着一吊铜钱,脸上堆笑地凑到常在裴府走动的闲汉跟前:“老哥,听说没?昨儿半夜,裴侍郎府里抬出个药箱,黑布蒙得严实,里头还飘出一股安魂香——那是专治将死之人的方子!”他压低嗓音,“我 cousin 在内院当差的说,巫医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出来时脸色比鬼还白。”

    那闲汉一愣,酒意顿消,忙追问细节。

    不过半炷香工夫,消息已如油入沸水般炸开。

    有人冷笑不信,更多人却心头一紧:裴仲昆近来闭门谢客,连朝会都称病不至,若真染沉疴,朝局怕是要变。

    与此同时,周伯蹲在南市鱼摊前,一手拎着两条烂尾鲫鱼,一手缓缓抬起,三根手指并拢向上轻抬,继而掌心翻转下压,再以拇指抹过喉间——这是旧年流民中传下的暗语:“三更抬棺,封口灭言。”

    摊主起初不解,可看着周伯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想起近日风声鹤唳,顿时脊背发凉。

    等周伯一走,他便悄悄对邻摊嘀咕:“听到了吗?死人比活人守得住秘密……这话,是冲谁说的?”

    流言无形,却比刀剑更快。

    当夜三更,城西义庄方向忽有火光跃起,只一瞬便被强行扑灭,但那股焦糊味还是随风飘散开来。

    沈观立于大理寺后阁高台,望着天际那一抹异常的红晕,眸光微凝。

    他立刻取出一只青布小袋,从中捧出一片随风卷来的灰烬,轻轻置于掌心。

    闭目,凝神。

    【线索溯源·激活】

    推演点数悄然消耗,识海中光影骤闪,残页浮现——泛黄纸角上,墨迹被烧灼扭曲,但仍可辨认:

    “……北境账册七十三宗,皆涉军粮转运……裴字押签十九次……不可查……毁于风……”

    最后一个“风”字笔锋断裂,像是书写者仓皇停笔。

    沈观睁眼,指尖轻抚玉佩边缘,冷笑道:“你们烧的是纸,我看到的是骨。”

    他转身步入书房,提笔蘸墨,落纸如刀:

    “真伪不在言语,在谁最怕它成真。惧者心动,动则露形;掩耳盗铃者,非愚即罪。”

    这非奏折,亦非禀报,而是一份独立于体制之外的判词,是他以推理为刃、以事实为证所写下的审判序章。

    翌日清晨,一本装订整齐的案卷静静出现在御史台侧门石阶上,无署名,无印信,唯有一张素笺覆于其上:

    “诸公若信天下太平,尽可焚之。”

    风拂过台阶,吹动纸角,如同无声的嘲讽。

    回程途中,沈观缓步穿行朱雀街,人群熙攘,车马喧嚣,可他的心却沉如寒潭。

    袖中那只木雕小鸟突然发烫,似有脉动。

    他悄然探手一摸,触感微颤,随即绢图自内缓缓延伸,于原有地图的“北境”二字旁,悄然浮现一行细如蚊足的小字:

    “风起雁门关,火种已入营。”

    他脚步一顿,望向北方天际——那里雪线横亘,苍茫无垠,仿佛藏着无数未曾发声的冤魂。

    “你说谎是为了遮住过去……”他低声自语,指节握紧玉佩,温润之下,是日益锋利的决心。

    “我放火,是为了烧出将来。”

    暮色四合,闻香楼深处的地窖铁门,在无人注意时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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