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穆德将斗篷塞进目瞪口呆的曼苏尔怀里,转头一把死死抓住瓦立德手臂,
“够了!瓦立德,你身体刚好,别激动!跟我来!”
说罢,他排开人群,带着不由分说的强硬,半拖半拽的强行将浑身散发冰冷之意的瓦立德带上楼。
他不能让冲突升级。
贵宾室厚重的隔音门“咔哒”一声关上,瞬间将外厅喧嚣以及曼苏尔王子那几乎要喷出火的怨毒视线隔绝在外。
穆罕默德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吁出一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他抬眼看向瓦立德。
这位刚从植物人状态苏醒三个月、顶着“真主神迹”光环却敢一口气押一亿美金赌“平局”的堂弟,让他有点陌生。
就在刚才的外厅,瓦立德面对曼苏尔的挑衅和众多王爷、王子、权贵的集体嘲讽时,不仅没有半分退缩,反而两次装逼打脸:
先是轻描淡写地将穆克林家族的原油运输费、港口使用费上调26%,展露塔拉勒系对能源命脉的绝对掌控;
又在曼苏尔掷袍决斗时,平静得如同在欣赏一幕闹剧,直到图尔基揭出那只250公斤的克鲁格雄狮辛巴,瞬间将一场生死对决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预演。
这一切,完全颠覆了穆罕默德的认知。
在他的印象里……
不,应该是说是在所有王室成员的认知中,瓦立德只是个刚苏醒的孩子!
年龄虽已23岁,却因沉睡七年,心智停留在16岁的青涩少年,连“祛魅仪式”都未经历过的菜鸟!
可眼前这人,一言一行哪里还有半分懵懂?
他像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刃,算计精准、手段狠辣……
“怎么会突然变成如此的……”
那句“厉害人物”卡在穆罕默德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
眼前的瓦立德证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挺拔的身形被窗外刺目的阳光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剪影。
而那剪影里,透着的却是一股沉稳,甚至……压迫感。
穆罕默德在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
他拖瓦立德进贵宾室,表面是为避免那场可笑的决斗——曼苏尔若真对上辛巴,苏德里系的脸面怕要血溅五步。
但更深层的算计,是解决那记要命的制裁。
没法子,曼苏尔出自苏德里七雄之一的穆克林家族。
而苏德里七雄之所以能从众多派系之中脱颖而出,一是七人都出自同一个母亲,二便是利益捆绑。
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最后这笔账,最终很可能算到整个苏德里系头上。
尤其是在老王病重、他爹老萨勒曼却中风后奇迹痊愈而形势变得日渐微妙的当下。
如何平衡苏德里系内部的利益,是他爹此时最重要的事。
如果他穆罕默德能从中斡旋,让瓦立德收回成命……
不仅能在苏德里系内部加分,更能向父亲展现他在王室年轻一代中的协调能力。
这对他太重要了。
“瓦立德,”
穆罕默德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兄长应有的劝诫口吻,
“曼苏尔是个莽夫,但苏德里……”
他斟酌着词句,想着如何把“同气连枝”的压力巧妙地传递给眼前这位似乎并不太在意规矩的堂弟。
然而,他的话被硬生生截断了。
瓦立德猛地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像两簇冰冷的火焰,直直刺向穆罕默德。
身上那股属于富贵闲王的温和慵懒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穆罕默德都感到心悸的凌厉。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瓦立德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砸在穆罕默德的心坎上,
“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不是怎么让我放过曼苏尔那个蠢货,好让你在苏德里系挣点面子?
嗯?回答我!”
穆罕默德瞬间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的?
他会读心吧!
穆罕默德心里有点发毛了。
此时,瓦立德那双眸子死死锁住穆罕默德,但在那凌厉如刀锋的表象之下,属于黄毛的灵魂却在飞速运转。
啧啧啧!
MBS这副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的样子……
一瞬间,他感觉从“沙特权谋频道”切回了“东方校园生活回忆录”!
而且特么的还是中学版的!
大学都够不上。
在瓦立德心里,穆罕默德的想法其实并不难猜。
因为,在他看来,此刻穆罕默德面临的,就是典型的‘班长困境’。
班上一个刺头曼苏尔,比如爱打架的体育特长生,跟另一个有点背景但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同学瓦立德,比如刚转学来的富二代掐起来了。
动静闹得挺大,但还没真见血。
这时候,作为班长的穆罕默德同学,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A.立刻报告班主任(老萨勒曼)?
那显得自己多无能,连点同学矛盾都压不住?
班主任只会觉得你是个只会告状的废物点心,以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B.各打五十大板,强行调停?
两边不讨好,刺头觉得你偏袒,富二代觉得你拉偏架,最后里外不是人。
所以,穆罕默德同学必然选C。
私下找那个看起来好说话的一方,也就是他这个刚苏醒的‘傻白甜’。
晓之以情,比如苏德里系同气连枝到时候不好做人;动之以理,比如说制裁后果严重,最好能让他主动退一步海阔天空展示大度撤销制裁。
这样穆罕默德班长,既安抚了暴躁的刺头曼苏尔,给了台阶下,又说服了背景深厚的富二代瓦立德,向全班展现了协调能力,最后事情完美解决。
等班主任事后知道了,只会拍着他肩膀夸一句:‘穆罕默德啊,事情处理得不错,让我很省心!’
这面子、里子、考评分,不就全到手了?
靠!
这套路黄毛太熟了!
或者说,在华国,哪个中学班长没这么玩过几手的?
是个中学生都见识过的。
只能说,泱泱中华,政治素养是从幼儿园开始培养的,岂是那些歪果仁能理解的?
老外们玩得那些东西,和中国中学校园政治区别只在于筹码是零花钱、游戏皮肤,还是特么的原油管道份额和王子尊严!
穆罕默德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那锐利的眼神弄得一怔,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他下意识地皱眉,“瓦立德,注意你的措辞!
我承认,我是想斡旋你们。
曼苏尔挑衅是他不对,但制裁……”
“措辞?!”
瓦立德上前一步,气势迫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近乎嘲弄的弧度,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细枝末节?
外面那场‘疯狂比赛’,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他指向窗外,手指几乎要戳穿那厚厚的防弹玻璃。
窗外,那架线条凌厉的幻影2000-9战斗机和线条同样张扬的布加迪威航,正静静卧在炽热的跑道上,像两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不祥的金属光泽。
“现在请你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无聊的消遣,那是叛国!”
瓦立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你身为王储兼国防部长的儿子,协助处理王国政务,执掌未来权柄的人!
这么明晃晃的阴谋,你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预判心理后随即转换矛盾,又预设议题,他不信穆罕默德今天不跟着鼻子走!
“叛国?!”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穆罕默德耳边炸响。
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崩裂,瞳孔骤然收缩,“瓦立德!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阴谋?什么叛国?!”
他完全懵了。
班达尔亲王搞的这场烧钱的比赛虽然荒唐,但怎么就扯上叛国了?
他本能地觉得瓦立德是不是还没睡醒,被曼苏尔气疯了在胡言乱语。
或者就是被害妄想症。
毕竟,班达尔亲王便是七年前瓦立德车祸事件里所有人都严重怀疑的对象。
他舔了舔嘴唇,准备开解瓦立德,但此时瓦立德一脸凝重的死死的盯着他,让他想要出口的话憋在喉咙里。
几秒钟里,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穆罕默德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瓦立德眼中的怒火并未平息,但那份“难以置信”似乎转化为一种更深的审视。
他没有再质问,掏出平板电脑。
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解锁,然后,动作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懑”,将屏幕猛地转向穆罕默德。
“自己看!看看你那位好叔叔班达尔亲王,还有他亲爱的盟友阿联酋人,在我们沙特的土地上,用我们王子的性命,玩着多么肮脏的把戏!”
穆罕默德一把接过平板,目光急切地扫向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标注着“机密/仅供殿下参阅”的文件。
他的视线飞速掠过一行行文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最后转为一片骇然的惨白。
他看明白了,瓦立德没有说错,这是赤裸裸的叛国!
以国家机密、国土安全、甚至是王室成员的生命为筹码,进行的一场三方合谋的死亡骗局!
“这…这不可能!”
穆罕默德失声低吼,拿着平板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是不知道班达尔亲王野心勃勃,也知道他私下和吉鲁维-沙马尔联盟他们走的很近。
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敢玩得这么大,这么狠!
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就在这冠冕堂皇的“娱乐”场合!
“不可能?”
瓦立德冷笑一声,“证据就摆在你面前!
我亲爱的穆罕默德哥哥,你协助你父亲王储殿下处理王国政务,难道对眼皮子底下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绝密燃料的挪用、价值连城的岛屿抵押,就真的一无所知?
还是说,你知道了,却选择了沉默?”
他再次抛出了尖锐的问题,眼神紧锁着穆罕默德,脸上写满了审视和怀疑。
穆罕默德猛地抬头,迎上瓦立德的目光,那里面除了愤怒,还有一抹被至亲背叛的痛苦和急于证明清白的迫切。
“我以真主之名起誓!瓦立德!”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我穆罕默德·本·萨勒曼若事先知晓半分,让我即刻失去王子的身份,被家族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我协助父亲处理的,是利雅得新城基建、吉达港口扩建、教育医疗预算这些!
军务,尤其是涉及尖端武器和海外军事采购、边境侦察的,向来由国防部直属,由我父亲亲自掌控。
或者……交给图尔基去接触!
我根本插不上手!也看不到相关简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角青筋都微微凸起,赌咒发誓的姿态显得异常认真。
空气再次凝滞。
几秒钟后,瓦立德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语的模样。
“好,我信你。”
那份刻意营造的“愤怒质问者”的姿态也收敛了几分。
穆罕默德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瓦立德说相信他,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连带着胸口那股憋闷的浊气也长长吁了出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向口袋里的加密卫星手机。
手指飞快地解锁屏幕,目光急切地在通讯录里搜寻那个熟悉的名字——图尔基。
“我得立刻通知图尔基!让他……”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寻求分担的本能。
穆罕默德的手指悬停在“图尔基·本·萨勒曼”的号码上,就要按下去时,动作却被硬生生截断!
瓦立德的手如同铁钳,猛地扣在了穆罕默德的手腕上,阻止了他按下通话键的动作。
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叫图尔基哥哥过来商量……
而是立刻、马上,通知你的父王——萨勒曼王储殿下!”
穆罕默德浑身一震!
通知父王?
这无疑是当前最正确的选择。
班达尔的阴谋涉及国家安全和王室核心利益,必须由最高层雷霆处置。
但紧接着,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这么大的功劳!由他第一时间捅到父王那里,这分量……
足以让他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以及在未来权力版图中的地位,发生质的飞跃!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功劳!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渴望。
不过穆罕默德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怔怔地望着瓦立德,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半晌……
“为什么?瓦立德?”
穆罕默德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钩,
“这份功劳,这份证据……
你父亲哈立德亲王完全可以亲自递给我父王!
这对塔拉勒系更有利!也更能换取萨勒曼家族的友谊甚至让步!
为什么要绕个弯子,让我去汇报?
让我……去挣这份功劳?”
他紧紧盯着瓦立德,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瞳孔里挖出真正的算计。
这太反常了!
哈立德亲王完全可以得到的更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泼天的功劳和随之而来的政治资本,硬塞到他这个在苏德里系内部尚且被图尔基压过一头的王子手里!
瓦立德觉得有点遗憾。
此时,手里应该有把羽毛扇的。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穆罕默德内心最隐秘的不甘:
“哥,你甘心吗?”
穆罕默德的眼神有些闪躲,“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瓦立德笑了笑,“你……甘心永远只处理那些利雅得的道路拓宽、吉达的垃圾焚烧厂?”
“甘心永远当个‘高级打工仔’,看着那些真正涉及王国核心……
军队、能源、国土安全的权柄,永远被你父王牢牢抓在手里?”
“或者说,你甘心你父王顺理成章地把一切都交给你图尔基?”
“你甘心……什么都不如你,就是因为他是嫡幼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黄毛太清楚原生家庭的痛了。
原生家庭的影响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所以,他每问一句,穆罕默德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眼底深处被强行压下的野火被重新点燃,烧得他呼吸都粗重起来。
瓦立德的话像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最痛、最不敢示人的伤疤。
母亲对图尔基明目张胆的偏爱,父亲在继承人问题上那该死的、令人窒息的暧昧!
他穆罕默德做得再多再好,在图尔基那“嫡幼子”的身份和母亲部落的支持面前,似乎永远低人一等!
“现在,”
瓦立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与力量,
“一个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一个足以让你在父王心中份量彻底压过图尔基的机会!
一个让你从处理文件的秘书,真正变成能执掌雷霆、决定王国命运的王子的机会!
哥,你难道……不想抓住它吗?!”
穆罕默德的身体剧烈一震!
巨大的诱惑和长久压抑的野心在胸腔里猛烈碰撞!
他几乎能听到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抓!
为什么不抓?!
这简直是真主赐予的登天梯!
但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化作锐利的锋芒,死死钉住瓦立德,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图尔基?!你们不是玩得很好吗?”
“因为未来能真正统领苏德里系,带领沙特走向强盛的,只会是你,穆罕默德·本·萨勒曼!”
瓦立德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图尔基哥哥?他或许是个优秀的飞行员,但他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掌舵者!这对我塔拉勒系能否在未来的风浪中平安靠岸,至关重要!”
他微微停顿,身上那种洞悉未来的锐利锋芒忽然收敛,嘴角缓缓勾起一丝近乎少年气的、干净的弧度,巨大的反差下,那份真诚显得格外有冲击力: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
瓦立德直视着穆罕默德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除了我父母,所有人都认为我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的世界里……”
“第一个看到我手指颤动的人,是你。”
“第一个呼唤我名字、把我从无边黑暗里拉回来的人……”
“是你,穆罕默德哥哥。”
“不是图尔基,不是别人,是你。”
“这份情,我记得。”
瓦立德承认,煽情是过了点,手段也是卑劣了点。
但若能让你避开那条“囚母杀叔”的血腥弯路,真正以“被选中之人”的姿态走上王座……
那么就让我成为照亮你前路的太阳!
emmm……
是“沙特永不坠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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