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如遭雷击,定定地看着瓦立德。
其实,当时去呼唤瓦立德,他更多是出于本能和“政治正确”的举动。
但此刻却被瓦立德如此珍而重之地提起赋予了远超他想象的分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震惊、被认同的震动、以及一丝久违的……
仿佛被真正“看见”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最后那道名为“权衡利弊”的堤坝。
原生家庭积攒的所有冰冷与不甘,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意想不到的“情义”纽带,烫得融化了一角。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看着瓦立德那双写满信任的眼睛,然后,重重点头。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去摁下紧急通话键时,瓦立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
黄毛此刻心里也在叹气,也就此刻的萨总好骗一点……
过两年,经过铁与血的洗礼后的萨总,自己这大学生道行估计就没那么好使了。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多多少少还是沾了本尊的光。
一个普通大学生在穆罕默德面前玩这套,纯属找死。
本质上,穆罕默德信的不是黄毛的嘴,而是信瓦立德背后能搅动王国能源命脉的输油管、能买下小国财政的黑金卡、能让班达尔都忌惮三分的‘真主神迹’光环!
穆罕默德动作一僵,疑惑地看向瓦立德。
他发现,瓦立德正用一种近乎“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不免心里有点打鼓,
“啥?有话你就说。”
“哥……”
瓦立德一脸“你没搞错吧”的无语表情看着他,
“哥!你打电话给王储殿下,就光汇报问题?
‘父王,班达尔叔叔叛国啦!’
然后呢?
解决方案呢?
应对措施呢?
后续影响怎么处理?
你让殿下怎么办?
直接派兵来抓人吗?
打草惊蛇怎么办?
证据链完整吗?
其他派系会不会借机攻击苏德里系?
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汇报只甩问题不给方案,是等着挨骂还是等着被边缘化啊?!”
穆罕默德被这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砸得有点懵,举着手机僵在原地。
瓦立德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
他习惯了执行,习惯了在框架内解决问题.
这种需要立刻拿出全局性、政治性应对方案的情况,超出了他日常处理的范畴。
他脸上闪过一丝被戳中软肋的窘迫,讪讪地放下了手机,眉头紧锁,陷入了真正的困境。
他烦躁地在贵宾室里踱了两步,揉了揉眉心,半晌,才带着一丝无奈和茫然看向瓦立德,
“除了立刻通知父王来制止,我…我一时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心里也在吐着槽。
淦!道理老子能不懂?
可这题……特么的超纲了啊!
而且!掀桌抓人,是个人都会!
但具体怎么掀才能让老子既立功又不背锅?
穆罕默德表示,道理他懂,可这件事让他给解决方案就是为难他了!
瓦立德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了然。
这就是穆罕默德目前最大的困境。
有野心,有能力,想作为,却囿于“非继承人”身份和长期被家庭忽视,而不敢主动作为。
说白了,就是缺爱!
从而没有“主人翁”意识,总把自己定位在执行者而非决策者。
这种情况下,瓦立德也只能放弃逼着穆罕默德喊出什么‘先生教我’的想法了。
主要是时间不等人。
穿越者“黄毛”的狡黠和属于“瓦立德王子”的野性融合,让他敏锐意识到,此刻正是他登上沙特政治大舞台的最佳时机。
而且,也没有比此刻更适合将塔拉勒系推入权力棋局核心的时机了。
他只能主动出击。
反正结合历史上MBS囚母杀记者的黑料,他也看出来了,其实穆罕默德就是一个受!
那些疯狂的举动,其实都是高压弹簧重压后的反弹。
瓦立德深吸一口气,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办法?”
铺垫至此,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分析利弊,献上投名状,也为自己和塔拉勒系谋取最大的政治资本。
“哥,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不是死局。
关键在于,我们怎么利用这件事,让它变成你的机会,而不是麻烦……”
瓦立德的目光锐利起来,开始勾勒他脑海中成型的计划……
他凑近穆罕默德,压低了声音,
“哥,我问你,为什么要制止?
班达尔叔叔搭了这么好的台子,花了这么多心思,邀请了这么多观众……我们怎么能辜负他?”
穆罕默德心头猛地一跳,看着瓦立德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芒,一种不妙的预感……
或者说,一种被点燃的兴奋感,悄然升起。
“我们只需要……”
瓦立德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在穆罕默德耳边快速地说着。
他的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勾勒出一个大胆、冒险、近乎疯狂,但一旦成功收益将无法估量的计划。
穆罕默德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脸上的惊骇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
这个计划太损了!
也太险了!
但……也太特么的绝妙了!
简直是为他穆罕默德量身定做的登天梯!
“瓦立德!你……”
穆罕默德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却仿佛在权力漩涡中浸淫了数十年的堂弟,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最终,他重重一拳擂在瓦立德肩膀上,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遇到知己般的兴奋和找到破局之法的狂喜,
“你这脑子……太坏了!但我……好喜欢!”
瓦立德被他那过于直白的“喜欢”弄得嘴角微抽,刚想提醒他正事要紧,却见穆罕默德已经掏出了他那部加密卫星电话。
然而,穆罕默德接下来的动作,再次让瓦立德见识到了什么叫“王室精英的贪婪本色”。
穆罕默德并没有直接拨给父亲萨勒曼王储,而是飞快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那是他心腹管家的专线。
“是我。”
穆罕默德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听着,立刻!去外厅下注台,用我的私人账户,下注一千万美金。”
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正用“你特么在逗我?”眼神看着他的瓦立德,脸上露出一丝“你懂的”的狡黠笑容,对着话筒清晰地说道:“买——平局!”
瓦立德:“……”
他彻底无语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简直想扶额,
“我说……哥,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既要抓叛国者立泼天大功,又要顺手捞一千万美金外快?
你这叫既要又要的,也不怕打草惊蛇啊!”
穆罕默德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意,甚至带着点得意地晃了晃手机,理直气壮,
“有钱不赚王八蛋!这种挣钱的机会太难得了!
再说了,我这举动,是声援你!他们没那个脑子的!”
他心道:1赔50!一千万下去,就是五亿美金啊!
虽然比起功劳不算什么,但不要白不要!足以武装一支小型精锐卫队了!
瓦立德看着他这副“奸商”嘴脸,又好气又好笑。
但转念一想,穆罕默德这种骨子里的实用主义和抓住一切利益的本能,不正是他选择投资这位未来“铁腕王储”而非图尔基的原因之一吗?
穆罕默德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管家的电话,脸上的笑容收敛,深吸一口气。
终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按下了那个直通王国权力巅峰的、代表着他父亲萨勒曼王储的加密通讯快捷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显然另一端也在等待或关注着什么。
“父亲……”
穆罕默德的声音沉稳而恭敬,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急促,
“很抱歉打扰您。但我刚刚在班达尔叔叔的比赛现场,获得了一份极其紧急且事关王国安全与王室尊严的绝密情报。
情况万分危急,涉及叛国、间谍行为、国土安全以及……王室成员的谋杀阴谋。
我请求立刻向您做紧急汇报,并……附上我初步拟定的应对处置方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随即传来萨勒曼王储那沉稳而极具压迫感的低沉嗓音,听不出太多情绪:“讲。”
穆罕默德看了一眼身旁对他微微点头的瓦立德,挺直了脊背,开始用最精炼、最清晰的语言,将平板上的惊天阴谋和自己的“疯狂计划”和盘托出。
……
窗外,炽热的阳光灼烤着大地,跑道上的布加迪威航和幻影2000-9依旧沉默,如同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
而贵宾室内,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风暴,正通过加密的电波,悄然席卷向王国的最高权力中心。
瓦立德靠在窗边,目光投向远处跑道起点处那辆即将成为“人肉炸弹”的布加迪,以及那个对此一无所知的年轻王子费萨尔。
他摩挲着二管家小安加里悄悄递来的那张代表塔拉勒系无尽财富的黑卡边缘。
“富贵险中求?”
他无声地低语,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黄毛”的跳脱彻底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幽邃和掌控棋局的冰冷锋芒,
“不,这局,我要通吃。”
……
贵宾室内,加密卫星电话的忙音如同最后一声心跳,沉入死寂。
穆罕默德缓缓放下紧贴在耳边的电话。
他背对着瓦立德,面朝着落地窗外炽热阳光下那两尊沉默的等待结局的钢铁造物。
窗玻璃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紧绷、冷硬,如同利雅得新城工地上浇铸的混凝土基柱。
所有情绪都被深深压实,只留下一种近乎岩石的凝重。
几秒钟,或者更久。
终于,他转过身。
那双蕴藏着野火与不甘的深邃眼眸,此刻沉淀着风暴过后的沉静,直直看向瓦立德。
“父王同意了我们的计划。”
瓦立德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了扯,肩膀耸了耸,“哥,是你的计划。”
功劳是你的,风险和责任,也请扛好。
塔拉勒系只做递刀的功臣,不做冲锋的炮灰。
穆罕默德没有立刻反驳。
他定定地看着瓦立德,眼神复杂难言。
那份“唤醒之恩”的情义纽带,那份精准刺中他内心最隐秘伤疤的锐利,那份足以颠覆王国格局的惊天情报,还有此刻轻描淡写将泼天功劳拱手让出的姿态……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原生家庭积攒了三十年的冰冷与忽视,似乎在这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名为“被选中”、“被信任”的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多余的话语,右手抚上胸口,对着瓦立德,微微躬身。
一个标准的、属于王子之间表达最高敬意与承诺的礼仪。
“瓦立德·本·哈立德,”
“若我真有那一日……”
“必不负你今日之情!”
瓦立德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伸出手,不是去扶,而是同样抚胸,微微颔首回礼。
“哥,”
他声音清朗,打破了过于凝重的气氛,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该登上你的舞台了。”
出乎瓦立德意料,穆罕默德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的舞台。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我们共同的。”
瓦立德微微一怔,随即,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不是伪装,不是算计,而是带着点少年气的畅快。
他伸出手掌。
穆罕默德毫不犹豫地抬手。
啪!
两只手掌在空中重重一击,清脆的击掌声在寂静的贵宾室里回荡,如同战鼓擂响前的号令。
相视一笑间,是无需言语的同盟确认,是野心与智谋碰撞出的火花。
穆罕默德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
他左手下意识地撩开白袍前襟往胸前一夹,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那扇紧闭的隔音门。
紧随其后的瓦立德差点笑了场。
好吧,这动作,很穆罕默德!
可以说是后世穆罕默德一切行动之前的标志性动作。
就在厚重门扉被穆罕默德用力拉开时,瓦立德的脚步,不着痕迹地……
顿住了那么一瞬,极其自然地微微落后了半个身位。
这个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却正是黄毛从小到大那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书没有白读的明证。
老子能仅凭后世几篇公开报道就真信你是虚怀若谷的李世民?是雄才大略的朱棣?
万一骨子里是那个刻薄寡恩、连亲兄弟和心腹谋士都容不下的雍正呢?!
穆罕默德此刻的真诚或许不假。
但权力这杯酒,喝多了是会变味的!
与其做那个运筹帷幄却难免“狡兔死走狗烹”的邬思道,不如学学十三爷胤祥。
垂下眼睫,敛去眸中所有属于“黄毛”的跳脱与算计,瓦立德重新挂上那副带着几分少年懵懂、几分富贵闲适的闲散王子面具。
风暴,已然降临。
而舞台中央的主角,已就位。
那沙特永不坠落的太阳,也已悄然升起,无声地俯瞰着风暴的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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