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提着灯笼、身着内侍省服饰的太监。
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
径直朝着这片杂院而来!
“搜!仔细搜!看看有没有生面孔!尤其是女人!”
尖利的嗓音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上官拨弦暗叫不好!
德妃的人竟然搜到了这里!
看来他们对可能存在的知情人也在进行清理!
她立刻缩回阴影中。
屏住呼吸。
小屋内的两个老仆也吓得噤声。
吹灭了油灯。
内侍省的太监们开始挨家挨户粗暴地敲门盘查。
呵斥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上官拨弦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须趁乱离开。
她看准一个空隙。
沿着墙根的阴影。
快速向巷子另一端移动。
然而。
就在她即将拐出巷口时。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站住!那个老婆子,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
上官拨弦身体一僵。
缓缓转过身。
看到一名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年轻太监。
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手里的灯笼。
直直地照在她易容后的脸上。
危机,再次降临!
灯笼昏黄的光线直射在脸上。
上官拨弦甚至能看清年轻太监脸上那几颗显眼的麻子。
和他眼中审视的狐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
但她的表情却维持着一个老妇应有的惶恐与茫然。
“官……官爷……”
她瑟缩着身子,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口音。
“老身……老身是来这边找人的。”
“听说远房侄子在这府里当差,想来讨口饭吃……”
“可这……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适时地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目光怯怯地扫过被查封的侯府高墙。
年轻太监皱了皱眉。
似乎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
“找人?找谁?叫什么名字?”
“现在什么时候了,鬼鬼祟祟在这里转悠?”
他逼近一步,语气更加严厉。
上官拨弦脑中飞速运转。
必须给出一个具体但又无法立刻验证的名字。
同时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叫……叫赵四狗,在厨房帮工的……”
“老身从洛阳来,走了好久的路……”
她故意报出一个常见的、低等仆役的名字。
并将籍贯说远,增加核查难度。
同时,她悄悄将手缩进袖子里。
指尖捏住了一小撮能引起短暂剧烈咳嗽的药粉。
“赵四狗?”
年轻太监似乎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
没什么印象。
厨房帮工那么多,他哪里认得全。
但他并未放松警惕。
依旧上下打量着上官拨弦。
“把你的路引拿出来看看!”
路引?
上官拨弦心中冷笑。
她这身装扮,一个投亲的穷苦老妇,哪来的正规路引?
这太监分明是在刁难。
或者想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份。
“路……路引?”
她装作更加慌乱的样子。
在身上摸索着。
然后哭丧着脸。
“官爷,老身……老身来的路上遇到歹人。”
“盘缠和路引都……都被抢了呀……”
说着,她假装情绪激动。
猛地吸了口气。
顺势将指尖的药粉吸入鼻腔。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瞬间爆发出来。
她弯下腰。
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齐流。
看起来痛苦不堪。
年轻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嫌恶地掩住了口鼻。
昏暗的灯光下。
眼前这个老妇看起来确实孱弱不堪,病痛缠身。
“晦气!”
太监低声咒骂了一句。
眼看问不出什么。
又被咳嗽弄得心烦意乱。
加上前面的同伴已经在催促他跟上。
便不耐烦地挥挥手。
“滚滚滚!大半夜的别在这儿碍眼!”
“再让爷看到,抓你进大牢!”
“多谢……多谢官爷……咳咳咳……”
上官拨弦一边艰难地道谢。
一边继续咳嗽着。
步履蹒跚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拐进了另一条更黑暗的小巷。
直到完全脱离太监的视线范围。
咳嗽才渐渐止住。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长长舒了一口气。
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易容和演技固然重要。
但临机应变的急智才是关键。
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了。
内侍省的人既然搜到这里。
说明他们也在试图掐断所有可能与赵虎相关的线索。
必须尽快找到赵虎的家人!
根据刚才那两个老仆的闲聊。
赵虎的母亲和妹妹在赵虎死后就搬走了。
她们会去哪里?
最大的可能是投靠其他亲戚。
或者离开长安这个伤心地。
上官拨弦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让秦啸利用他的江湖渠道。
在长安及周边搜寻赵虎家人的下落。
另一方面,她自己也可以尝试从赵虎生前的人际关系入手。
一个在侯府当差的护卫。
总会有几个相熟的同僚或者朋友。
她想起了之前接触过的一个人。
侯府旧校场那个有些胆小却不算太坏的小管事。
或许从他那里能打听到一些关于赵虎的情况。
但直接去找他风险太大。
需要想个稳妥的办法。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
上官拨弦感到一阵疲惫袭来。
不仅是身体上的。
更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
她需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
理清思路。
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位于西市边缘、由已过世的师兄苏沐辰本家堂侄苏玉树暗中经营的一家小药铺“济世堂”。
医术得了苏沐辰真传。
但志不在仕途。
反而对经商颇有兴趣。
在京中开了几家药铺作为掩护。
这个地方,知道的人极少。
相对安全。
半个时辰后。
易容成普通中年妇人的上官拨弦。
敲响了“济世堂”的后门。
有节奏的叩击声是三长两短。
这是约定的暗号。
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
一个睡眼惺忪的药童探出头来。
上官拨弦压低声音说了句。
“风雨故人来。”
药童立刻清醒。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迅速将她让了进去。
然后关紧了门。
药铺后堂。
得到消息的苏玉树匆匆披衣赶来。
他年约二十五六。
面容清俊,气质温文。
但眼神中透着商人的精明与干练。
看到易容后的上官拨弦。
他先是一愣。
随即从眼神认出了她。
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和担忧交织的神色。
“上官姑娘!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外面风声鹤唳,都在传你……你没事吧?”
苏玉树连忙将她引到内间。
递上一杯热茶。
“玉树,我没事,但情况紧急。”
上官拨弦接过茶,暖了暖冰冷的手。
言简意赅地将萧止焰被诬陷、自己潜入诏狱以及获得线索的事情告诉了苏玉树。
只是略去了诏狱中具体的惊险过程。
苏玉树听得脸色连变。
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萧大人……真是无妄之灾。”
“上官姑娘,你太冒险了!”
他关切地看着上官拨弦。
“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两件事。”
上官拨弦也不客气。
“第一,我需要一些疗效更好的金疮药和调理内息的丹药。”
“想办法送进诏狱给萧止焰。”
“第二,帮我打听一个人。”
她将赵虎的名字、原永宁侯府护卫的身份。
以及他可能有一个老娘和妹妹的情况告诉了他
“赵虎……”
苏玉树沉吟片刻。
“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
“前阵子侯府没出事的时候。”
“府里有个管采买的管事常来我这里进货。”
“闲聊时提起过。”
“说府里有个叫赵虎的护卫,为人仗义,就是脾气冲。”
“因为不肯帮曹总管干些见不得光的私活,被穿小鞋。”
“后来突然就没了,说是急病,当时还觉得可惜。”
采买管事!
上官拨弦眼睛一亮。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玉树,能想办法联系上那个采买管事吗?”
“他可能知道更多关于赵虎的事情。”
“甚至可能知道他家人的去向。”
苏玉树点点头。
“我试试看。”
“那个管事姓周,侯府出事后,他好像也没了差事,在家闲着。”
“我让人去打听一下他的住址。”
“不过上官姑娘,你要小心。”
“现在盯着侯府旧人的眼睛肯定不少。”
“我明白。”
上官拨弦感激地看了苏玉树一眼。
“玉树,多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
苏玉树笑了笑。
随即又正色道:“你就在这里安心休息,外面的事情我来安排。”
“对了,你饿了吧?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在济世堂相对安全的环境里。
上官拨弦终于得以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简单洗漱。
换了身干净衣服。
吃了点热粥。
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但心中的焦虑并未减少。
萧止焰在狱中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下午,苏玉树带来了消息。
那个周管事的住址打听到了。
就在南城的一个普通民居区。
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内侍省和京兆府的人似乎在暗地里加大了搜查力度。
重点就是与永宁侯府有过关联的人员。
“上官姑娘,现在去找周管事,风险很大。”
苏玉树担忧地说。
上官拨弦蹙眉思索。
风险确实存在。
但这条线索不能放弃。
她想了想,道。
“玉树,能不能这样?”
“你以药铺东家的身份。”
“借口有批药材需要熟悉侯府用度的人帮忙核价。”
“派人去请周管事来药铺一趟?”
“这样比我去他家里要稳妥些。”
苏玉树眼睛一亮。
“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安排。”
傍晚时分。
周管事被“请”到了济世堂的后堂。
他是个四十多岁、面相精明的中年人。
此刻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显然也知道现在跟侯府扯上关系没什么好事。
苏玉树先是跟他寒暄了几句药材生意的事。
然后话锋一转,叹了口气。
“周管事,不瞒你说,这次请你来,还有件私事想打听一下。”
周管事警惕地看着苏沐辰。
“苏老板请讲。”
苏玉树看了一眼旁边扮作药铺账房先生、低头拨弄算盘的上官拨弦。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道。
“是我这位远房表亲。”
“他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据说多年前在永宁侯府当差,名字好像叫赵虎。”
“最近家里老人病重,想寻他回去,托我打听打听。”
“听说赵虎他……唉,真是可惜了。”
“不知周管事可知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如今在何处?”
“我们也好去报个丧,略尽心意。”
上官拨弦适时地抬起头。
露出一副悲戚又期盼的表情。
周管事听到是寻亲报丧。
警惕性降低了一些。
尤其是看到“账房先生”那真切的表情,不似作伪。
他叹了口气。
“赵虎啊……是个实在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
“他家里还有个老娘和一个妹妹。”
“原先住在城西柿子巷。”
“赵虎出事后,她们娘俩伤心过度。”
“好像投奔泾阳县的远房亲戚去了。”
“具体地址我就不太清楚了。”
柿子巷!泾阳县!
重要的线索!
上官拨弦心中狂喜。
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哀伤。
向周管事道谢。
“多谢管事告知,总算有点头绪了。”
周管事又说了几句惋惜的话。
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周管事。
上官拨弦立刻对苏玉树说:“玉树,我必须尽快去一趟柿子巷。”
“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具体的地址,或者她们留下的线索。”
“然后去泾阳县!”
苏玉树皱眉。
“上官姑娘,泾阳县虽不远,但来回也要时间。”
“而且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不如让我派人去柿子巷打听,再去泾阳?”
上官拨弦摇摇头,目光坚定。
“不行,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必须亲自去。”
“别人去,我不放心。”
“而且,有些细节,只有亲自查看才能发现。”
她有一种直觉。
赵虎的家人手中,可能掌握着关键证据。
她知道苏玉树是担心她。
但此刻,她没有选择。
“好吧。”
苏玉树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劝不住。
只能妥协。
“那我给你准备马匹和盘缠。”
“再派两个机灵可靠的伙计暗中跟着你。”
“也好有个照应。”
“多谢玉树。”
上官拨弦感激地说。
有帮手自然是好的。
事不宜迟。
上官拨弦再次易容。
这次扮作一个前往泾阳探亲的普通村妇。
苏玉树派来的两个伙计。
也扮作同行的乡人。
夜色掩映下。
三人两骑。
悄然离开了济世堂。
向着城西柿子巷方向而去。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
一双阴鸷的眼睛,已经注意到了济世堂的异常。
就在周管事离开后不久。
一个身影悄悄尾随了他一段路。
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方向正是内侍省……
危机,如同暗夜中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
上官拨弦的泾阳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而诏狱之中的萧止焰。
在服下上官拨弦留下的丹药后,伤势稍缓。
但他面临的审讯压力也越来越大。
刘瑾似乎失去了耐心。
准备动用更残酷的手段。(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