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马蹄声碎。
上官拨弦与两名乔装打扮的伙计策马穿行在寂静的街道上。
朝着城西柿子巷方向疾驰。
寒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冷意。
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灼。
萧止焰在狱中煎熬。
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
柿子巷是长安城中一处普通的平民聚居区。
巷道狭窄,房屋低矮。
按照周管事提供的模糊信息。
赵虎家原本应该就在这一带。
但具体是哪一户,还需要仔细打听。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三人在巷口不远处下马。
将马匹拴在隐蔽处。
步行进入巷子。
此时已是深夜。
大部分人家早已熄灯入睡。
只有零星几户还透着微光。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分头打听,但务必小心,切忌暴露目的。”
上官拨弦低声吩咐两名伙计。
“就说是赵虎旧日同乡,听闻他家变故,特来探望。”
“却发现已搬走,想问问邻里可知他们迁往了何处。”
“尤其是泾阳县的具体地址。”
“明白,东家。”
两名伙计点头。
他们都是苏玉树精心挑选的机灵人,身手也不错。
三人分散开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
轻轻敲响那些还亮着灯光的住户的门。
上官拨弦选择了一户门楣看起来相对干净、院里还晾着些草药的人家。
这户人家可能更通情理些。
她轻轻叩响门环。
过了一会儿。
门内传来一个老妇警惕的声音。
“谁呀?这么晚了?”
“婆婆莫怕,小妇人是从洛阳来的,是赵虎兄弟的远房表亲。”
上官拨弦用带着洛阳口音的官话,语气恳切地说。
“听闻虎子兄弟遭了难,家中老娘和妹妹搬去了泾阳。”
“特来打听个具体地址,想去探望一番,略尽心意。”
门内沉默了片刻。
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随后,门栓响动。
开了一条缝。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婆婆探出头来。
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仔细打量着上官拨弦。
上官拨弦适时地露出疲惫和悲伤的神情。
老婆婆见她一个妇人,模样周正,言语恳切,不似歹人。
便叹了口气,将门开大了一些。
“原来是赵虎家的亲戚啊……进来坐吧,外面冷。”
上官拨弦道谢进屋。
屋里陈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净整洁。
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弥漫其间。
“婆婆,打扰您了。”
上官拨弦坐下后,再次说明来意。
老婆婆给上官拨弦倒了碗热水,唏嘘道:“赵虎那孩子,真是可惜了……多实在的一个后生。”
“他娘赵婆婆和他妹妹小娥,可是哭坏了。”
“搬走的时候,是挺突然的。”
“说是去泾阳投靠一个远房表舅。”
“具体是泾阳哪个村,老婆子我也不太清楚……”
上官拨弦的心微微下沉。
老婆婆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接着说道:“不过……她们搬走前,好像来跟我道过别。”
“小娥那丫头还塞给我一包她绣的帕子,说谢谢我平日照顾。”
“我隐约记得,她好像提过一句。”
“说要去的地方……离泾阳县城的‘白鹿书院’不算太远。”
白鹿书院!
这是一个重要的地理坐标!
泾阳县的白鹿书院颇有名气。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多谢婆婆!这消息太重要了!”
上官拨弦真心实意地道谢。
“唉,能帮上忙就好。”
老婆婆摆摆手。
“赵婆婆人好,小娥也乖巧。”
“希望她们在泾阳能过安生日子吧。”
又闲聊了几句。
确认没有更多信息后。
上官拨弦起身告辞。
并留下一点碎银子作为谢礼。
老婆婆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离开老婆婆家。
与两名伙计汇合。
他们那边也打听到了一些零碎信息。
印证了赵虎家确实搬去了泾阳。
但具体地址无人知晓。
白鹿书院的信息是独有的收获。
事不宜迟。
必须立刻赶往泾阳!
然而。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柿子巷。
前往拴马处时。
上官拨弦敏锐的直觉让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巷子口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不属于平民巷陌的熏香味!
“有人跟踪!”
她低声警示两名伙计。
三人立刻警觉。
放缓脚步。
借助墙角的阴影隐藏身形。
果然。
片刻后。
两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矫健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鬼鬼祟祟地朝巷内张望。
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是内侍省的高手?
还是“玄蛇”的人?
上官拨弦心念电转。
对方能找到这里。
说明行踪已经暴露!
很可能是那个尾随周管事的眼线报的信!
不能硬拼。
必须尽快脱身!
上官拨弦对两名伙计打了个手势。
示意分头行动。
在城外约定的地点汇合。
然后。
她身形一矮。
如同灵猫般蹿入旁边一条更窄的岔巷。
七拐八绕。
试图甩掉跟踪者。
两名伙计也默契地朝不同方向跑去。
故意制造动静。
吸引追踪者的注意力。
夜色下的巷战就此展开。
上官拨弦凭借对地形的敏锐感知和过人的轻功。
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
身后的追踪者显然也是高手。
紧追不舍。
并且似乎有合围之势。
在一次急转弯后。
上官拨弦突然停下脚步。
从袖中滑出几枚淬了麻药的银针。
扣在指间。
她听到两侧的屋顶上传来轻微的瓦片响动。
被包围了!
她深吸一口气。
正准备拼死一搏。
突然。
旁边一扇看似废弃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只大手猛地伸出。
将她迅速拉了进去。
随即门又被轻轻关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上官拨弦心中大惊。
正欲反抗。
却听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出声,是我。”
是秦啸!
上官拨弦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借着从门缝透入的微光。
看到了秦啸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阿箬不放心你,一直暗中跟着你们。”
“发现有人尾随,就立刻通知了我。”
秦啸言简意赅。
“外面是内侍省的‘猎犬’,鼻子很灵。”
“跟我来,这里不能久留。”
秦啸对这片区域似乎非常熟悉。
带着上官拨弦穿过废弃的院落。
从另一端的矮墙翻出。
又连续穿过几条隐秘的通道。
彻底将追踪者甩在了身后。
“多谢秦大哥。”
上官拨弦由衷感谢。
“举手之劳。”
秦啸看着她。
“找到线索了?”
“嗯,赵虎的家人可能迁往了泾阳县, 毗邻白鹿书院。”
上官拨弦将情况快速说了一遍。
“我必须立刻去泾阳。”
秦啸沉吟道。
“内侍省的人既然盯上了柿子巷。”
“肯定会想到你可能去泾阳。”
“路上恐怕会有埋伏。”
“我陪你一起去。”
上官拨弦心中一暖。
但犹豫道。
“秦大哥,你的伤……”
“无碍了。”
秦啸语气坚决。
“萧止焰的事,也是我的事。”
“况且,追查‘玄蛇’,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见他态度坚决。
上官拨弦不再推辞。
有秦啸相助。
此行无疑安全许多。
两人与在城外顺利脱身的两名伙计汇合。
苏玉树派的这两名伙计身手不俗。
也成功摆脱了追踪。
四人不敢耽搁。
趁着夜色。
快马加鞭。
朝着泾阳县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诏狱深处的刑房里。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止焰被铁链锁在刑架上。
身上添了几道新伤,血迹斑斑。
但他依旧挺直着脊梁。
目光冰冷地看着主位上的刘瑾。
刘瑾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夜的酷刑。
竟然没能让萧止焰开口认罪。
这让他感到颜面尽失。
同时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上头催得越来越紧。
要求尽快拿到“确凿”口供。
“萧止焰,咱家的耐心是有限的。”
刘瑾尖细的声音在刑房里回荡。
“你以为你不开口,就没事了?”
“告诉你,你那相好的上官氏,迟早落网!”
“到时候,看她细皮嫩肉的,能扛得住几样刑罚?”
萧止焰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但他知道。
这是刘瑾的心理战术。
越是这种时候。
越不能露出破绽。
他冷笑一声。
声音因干渴而沙哑。
“刘公公除了会构陷忠良、威胁妇孺,还会什么?”
“想要萧某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痴心妄想!”
“好!好个硬骨头!”
刘瑾恼羞成怒。
猛地一拍桌子。
“给咱家用刑!用重刑!”
“咱家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诏狱的刑具硬!”
更残酷的刑罚施加在萧止焰身上。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但他咬紧牙关。
死死撑着。
脑海中浮现出上官拨弦那双清澈坚定的眼眸。
仿佛在给予他力量。
他不能倒下。
他必须活着。
为了清白。
更为了那个不惜一切来救他的女子。
就在萧止焰意识逐渐模糊之际。
刑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似乎发生了什么骚乱。
刘瑾皱眉。
不耐烦地喝道。
“外面吵什么?!”
一个小太监连滚爬爬地跑进来。
脸色惨白。
“公公!不好了!”
“关……关在甲字叁号牢房的那个突厥细作……”
“他……他死了!”
“什么?!”
刘瑾霍然起身。
甲字叁号牢房关押的是不久前抓获的一名重要的突厥间谍。
是打算用来指证萧止焰“通敌”的“证人”之一。
怎么会突然死了?
“怎么死的?!”
刘瑾厉声问。
“好……好像是中毒……七窍流血……”
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回答。
刘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关键“证人”在诏狱内中毒身亡。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而且。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意外?
还是……灭口?
或者是有人故意捣乱?
他看了一眼刑架上奄奄一息却依旧眼神倔强的萧止焰。
心中第一次掠过一丝不确定的阴影。
这件事。
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刘瑾烦躁地挥挥手。
此刻他已无心再审。
必须立刻去处理突厥细作暴毙的烂摊子。
萧止焰被拖回牢房。
虽然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但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
突厥细作的死。
无论原因如何。
都必然会给刘瑾和德妃带来麻烦。
或许能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拨弦。
你一定要平安……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
心中默念。
马蹄踏破黎明前的黑暗。
上官拨弦、秦啸与两名伙计一路疾驰。
将长安城的巍峨轮廓远远甩在身后。
泾阳县位于京畿之地。
距离长安不过数十里。
快马加鞭,晌午前便能抵达。
但正如秦啸所料。
内侍省的眼线并未放弃。
在途经一片地势渐趋崎岖的丘陵林地时。
两侧突然射出数支冷箭。
带着凄厉的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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