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织造局的“陆地水鬼”

    屏风后面,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男人们的剑拔弩张,却有着更加细腻、更加阴柔的博弈。

    一群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正围坐在圆桌旁。赵雪坐在中间,虽然只穿着一身素雅的褙子,但她那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有那种皇宫里带出来的规矩,让她就像是一只混入野鸡群的白鹤。

    “赵尚服,”一位满头金钗、手指头上戴了五个戒指的胖夫人拉着赵雪的手,亲热得不行,“早就听说京城流行那个什么……对,雪齿膏!说是宫里娘娘们用了,嘴里能吐出花香来,还能让牙变白。你看我这牙,常年吃槟榔,黑得跟炭似的,我家老爷都不爱亲近了,最近老往小妾房里跑。你能不能……看在咱们投缘的份上,走个后门,匀给我两罐?”

    赵雪微笑着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两个精巧的锦盒。那盒子上刻着“陈氏御制”的金字。

    “夫人这话说得,什么后门不后门的。这都是缘分。”赵雪声音温柔,“这是我们家大人特意给各位夫人准备的‘见面礼’。这不仅是普通的牙膏,还是特制的‘美白版’,加了从南海采来的极品珍珠粉和柠檬精油。专门对付这种烟熏火燎、槟榔渍的黑牙。”

    夫人们一见那精美的盒子,闻到那股清幽的香气,眼睛都直了,纷纷伸手来抢。

    “给我!给我!我出双倍价钱!”

    赵雪却手腕一翻,没有直接给,而是眼神在她们脸上扫了一圈,装作关心地问道:“这东西自然是给各位夫人的。不过……刚才听几位夫人聊天,说是最近总是精神不济,晚上睡不好,只有喝那什么……‘神仙水’才能安稳?”

    那个胖夫人叹了口气,也不避讳,甚至还有点炫耀:“可不是嘛!那是最近扬州城里‘回春堂’出的新方子,据说是从蓬莱仙岛求来的。那水,装在水晶瓶里,无色无味,但喝下去浑身舒坦,飘飘欲仙,连皮肤都觉得紧致了,皱纹都平了。就是……就是喝多了有点离不开,一天不喝就浑身蚂蚁爬似的难受,心里空落落的。”

    “是啊是啊,”旁边一位瘦削、颧骨高耸的夫人接话,她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眼下全是黑圈,“而且那水贵得很,一小瓶就要十两银子!我都花了快上千两了,但这瘾头……好像越来越大。但我离不开它,没了它我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赵雪心里咯噔一下。

    飘飘欲仙?浑身蚂蚁爬?离不开?

    这症状……跟当初李广中蛊发作时的前兆,或者是古书中记载的服食了“阿芙蓉”,也就是鸦片的成瘾反应何其相似!

    “这神仙水……不知是什么样子的?本官倒是好奇。”赵雪不动声色地问,手里紧紧捏着帕子。

    “就在这儿呢。”瘦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液体。她宝贝似的晃了晃,“我随身带着,一会儿不喝就心慌。”

    赵雪借着给夫人展示牙膏用法的由头,凑过去闻了一下。

    很淡,非常淡。

    没有任何常规的中草药味,只有一股极淡的、如果不仔细分辨根本闻不出来的……那种海藻腐烂后被香料强行掩盖的怪味。这味道,和当初陈越在解剖台上,从海鬼尸体里取出的某种体液的味道,有那么一丝微妙的相似!

    而且,她闻到了一股极其细微的……生物碱的苦味。

    这是……稀释过的毒品?还是……某种慢性蛊毒的前身?用来控制这些富家女眷,进而控制这些盐商?

    赵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她知道,这是一个惊天的线索。

    “夫人们,”她打开那个装牙刷的锦盒,拿出那把刷柄镶嵌着红宝石、刷毛呈现半透明金色的“精装版牙刷”,在灯光下晃了晃。

    “那神仙水虽好,但毕竟是内服,是药三分毒。若是想要真正容光焕发,气色好,还得靠这个。您看这刷毛,那是南洋金丝做的,是贡品!它专门按摩牙龈,通经活络,能把脸部的气血都带动起来。只要坚持用,哪怕不喝那水,也能气色红润,还能让老爷们回心转意。”

    她这一手转移话题非常成功。夫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那亮闪闪的宝石和从未见过的金丝吸引了,把神仙水抛到了脑后。女人对珠宝和变美的抵抗力是零。

    “天哪!这红宝石是真的?”

    “我要这个!这个红色的配我衣服!”

    “那个蓝色的给我!我给双倍!”

    赵雪一边微笑着分发礼物,记录下每一位夫人的名字和府邸,一边在心里记下了那个“回春堂”的名字,还有这神仙水的特征。

    这扬州城的水底下,果然藏着大鱼。而且这鱼,是吃人的。

    ……

    宴会散去,已经是亥时。

    陈越拒绝了赵大富安排的“瘦马”和“花酒”,带着张猛回了客栈。但他们没有睡觉,而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富家公子哥装扮——陈越手里拿着折扇,张猛粘了假胡子当保镖——从后窗翻了出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扬州城最大的销金窟,也是最大的情报交易所——“万金楼”。

    “大人,咱们不去抓人,跑这儿来赌钱?”张猛把玩着手里的几两碎银子,一脸的不解,身上那股子血气被特意掩盖住了,但那双眼依然贼亮,时刻警惕着四周,“这里面可乱得很,三教九流都有。要是被人认出来……”

    “赌场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地方。”陈越手里转着两个铁核桃,在指间咔咔作响,“而且,赵大富虽然嘴硬,但他那双转个不停的眼珠子出卖了他。他那么急着要我的牙膏配方,甚至不惜撕破脸威胁,肯定不只是为了钱。

    他有钱。他急着要,说明他后面有人逼他,或者他在凑一大笔钱去做什么见不得光、但回报巨大的事。”

    万金楼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无数盏巨大的油灯将大厅照得通明。骰子撞击碗壁的“噼里啪啦”声、赌徒疯狂的嘶吼声、赢家得意的大笑声、输家绝望的哭嚎声,混在一起,像是一个吞噬人性和金钱的漩涡。

    陈越并没有去那些热闹的骰子大厅,而是直接去了二楼的“贵宾局”。这里的赌注大,环境相对安静,玩的是更讲究心算的牌九和轮盘。

    “这位公子,面生啊。”庄家是个独眼龙,左眼戴着眼罩,那只独眼透着精光。他手里洗着牌,动作快得看不清,指节上有厚厚的老茧。

    “刚从京城来,做药材生意的,想借贵宝地散散心,顺便转转运。”陈越随手把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咚”地一声扔在桌上,气势十足,“怎么个玩法?”

    “简单,比大小。也可以押点数。”

    陈越笑了笑。他不需要出千,也不懂出千。但他脑子里装着的是概率论,是数学。他能算出庄家抽水的比例,也能大致算出点数分布。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局,记下了牌路,心算了一下概率。他发现,这赌场的骰子虽然没灌铅,但庄家的手法有规律,似乎在刻意引导大注吃小注。

    半个时辰后。

    陈越面前的银子已经从五十两变成了五百两,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围的赌徒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敬畏和贪婪,还有想跟着下注的冲动。

    “公子好手气!”独眼龙庄家的额头冒了汗,眼神开始有些不善,“这把,您下多少?”

    “全压。”陈越把所有的银子推出去,堆在桌子中间,“不过,我不想赢银子了。我想赢……这个。”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庄家手边那个用来装大额筹码的特制红木盒子。那个盒子里,有一些颜色特殊的筹码,不是普通的象牙白,而是……深紫色,上面泛着幽光。

    “紫色筹码?”庄家脸色一变,手里的牌差点掉下来,“那……那是给特殊客人用的,是‘万金’的凭证,不流通。”

    “我是客人,我有钱,为什么不能用?难道你们开赌场的还怕人赢?”陈越手一翻,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灿灿的、还没上市的“洁齿牙刷”,那是他特意带出来的样品,往桌上一拍,“加上这个。御用金丝牙刷,一把五百两。够了吗?”

    那金丝在灯光下闪瞎了众人的眼。

    庄家犹豫了一下,眼神往楼上瞟了瞟,似乎在请示什么人。最终,他咬咬牙,拿出一枚紫色筹码扔给陈越:“好!公子既然有这等宝物,那就破个例!但这把要是输了……”

    “输了都归你。”

    结果毫无悬念,陈越通过计算压中了点数。他一把接过那枚紫色筹码,借着低头看牌的机会,指尖快速在筹码边缘摩挲。

    筹码很沉,质地特殊,不像象牙,也不像玉石,倒像是……某种高密度的骨头。

    在那筹码的边缘,用极其微小的、类似于微雕的工艺,刻着一圈细密的花纹。如果不注意看,就像是装饰纹路。

    但陈越眼力极好,他看清楚了。

    那纹路……是一个接一个连接起来的……眼睛!

    每只眼睛的瞳孔里,都含着一弯新月!

    “日月眼!”

    陈越心头巨震,心脏猛地收缩。

    这个神秘的组织,那个在背后搞生化改造的“海鬼”势力,它们的手,居然伸进了赌场?

    他们是在用赌场洗钱?还是在用这种特殊的筹码传递消息?或者……这里就是他们的一个联络点?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庄家那只独眼。那眼里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反而多了一丝阴冷的、如同看着死人般的审视。

    “公子,”庄家冷冷地说,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江湖的杀气,“赢了钱就走吧。有些东西,拿着烫手。别把命搭进去。”

    这是一句警告。

    陈越知道自己触碰到红线了。他把那枚筹码揣进怀里,站起身,拉了一把张猛,装作赢够了的样子:“走。钱留下,这个我带走做个纪念。我不贪心。”

    两人迅速离开赌场,没有丝毫停留。

    身后,几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如同附骨之疽。

    ……

    次日清晨。

    陈越租下的临时铺面——“扬州牙行”正式挂牌开业。

    但他没有搞什么剪彩仪式,也没有请舞龙舞狮,更没有请那些名伶来唱戏。

    他只做了一件事。

    在铺子门口,挂出了一块足有两层楼高的红布。上面用最大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庆开业!陈氏正品雪齿膏,买一送一!再送竹柄洁齿刷一把!价格……五十文!】

    这个价格,比京城的一百文低了一半!而且还送牙刷!

    要知道,在扬州,普通的粗盐牙粉都要二十文。陈越这牙膏可是有御医背书、有防伪标记的高级货。

    这简直是在做慈善!不,这是在撒钱!是在倾销!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五十文?还送刷子?真的假的?”

    “那是陈御医的亲笔信誉!还有京城的防伪标!那个亮晶晶的光骗不了人!”

    “快抢啊!晚了就没了!”

    百姓们疯了。从早到晚,铺子门口排的队把整条街都堵死了,连马车都过不去。男女老少,拿着铜板,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而街对面,那几家原本生意不错的、隶属于盐商名下的老字号牙粉铺,此刻门可罗雀,伙计们都在打苍蝇。

    “他这是要干什么?他不要命了?”

    赵大富站在对面的茶楼上,看着底下那条疯狂的长龙,气得浑身发抖,手里那个价值连城的紫砂茶杯被他一把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烫得他直跳脚。

    “五十文?那是成本价!甚至赔钱!他这是要饿死我们!”

    “他想占领市场。”旁边的师爷擦着冷汗,也是一脸惊恐,“大人,这是绝户计啊。他这是要把咱们的土法牙粉彻底挤出去。只要百姓用惯了他的雪齿膏,那个味儿,那个感觉……谁还会用咱们那种又苦又涩的草木灰粉?这是在挖咱们的根啊!”

    “想得美!”赵大富咬牙切齿,眼中的贪婪变成了杀意,“想在扬州的地盘上撒野,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敢动老子的钱袋子,老子就让他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通知下去,给我想办法搞臭他!越臭越好!最好能让他进大牢!”

    ……

    第三天。

    牙行门口正在排队,生意正好。

    突然,一群光着膀子、纹着青龙白虎的地痞流氓冲了进来,推搡着排队的百姓。

    他们没有砸店,而是抬着一个简易担架,上面躺着个满嘴流血、脸肿得跟猪头一样、正在哼哼唧唧的男人。

    “大家都别买了!这牙膏有毒啊!”领头的地痞哭天喊地,演技浮夸,“我兄弟就是昨天买了他们的牙膏,回去刷了一次,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嘴就烂了!你们看!全是血啊!这哪是牙膏,这是石灰粉啊!”

    他一把掀开那人脸上的布,露出那张血肉模糊的嘴。

    周围的百姓一看那惨状,都吓得往后退,议论纷纷,排队的队伍开始散了。

    “不会吧?这么吓人?”

    “便宜没好货?我就说五十文太便宜了。”

    陈越从店里走出来,神色平静。这招数,他在京城就见识过了,毫无新意。但这里是扬州,得用更狠的法子。

    “你说这牙膏有毒?”陈越走到担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地痞,手里拿着那罐从地上捡起来的“证物”。

    “就是毒!反正刷了烂嘴!你看我兄弟这样!”地痞耍无赖。

    “是吗?”陈越笑了,笑得很冷。

    他突然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指挖了一大块罐子里的牙膏,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当众咀嚼了几下,喉结滚动,咽了下去!

    “啊!”人群惊呼。

    “这……”地痞也傻眼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牙膏能吃?那不是刷牙的吗?

    陈越咂咂嘴,像是在品尝美食:“薄荷味的,还挺甜,都是能吃的东西做的。怎么我吃了没事,你兄弟刷个牙就烂了嘴?难道我这身子骨是铁打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没病,是你们给他灌了别的东西?”

    其实这罐牙膏是他特意在柜台下换过的,里面是糯米粉加薄荷糖浆调的,纯食用级,就是为了防这一手。但外人哪里知道?

    “这……你是神医,你抗毒!你有解药!”地痞还在强词夺理。

    “抗毒?”陈越冷笑一声,一步走到担架前,不顾那个病人的挣扎,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张大!让大家都来看看!张大眼睛看!”

    陈越指着那人的口腔内部:“大家看,这满嘴的烂疮,牙龈发黑,牙石都快包住牙了!这是长期的坏血病!是他自己不吃菜、不刷牙造成的!这起码烂了半个月了!昨天才买的牙膏能烂成这样?”

    他眼疾手快,用镊子从那人后槽牙的缝隙里,极其精准地夹出了一样东西。

    “而且,大家看,他这牙缝里……还卡着一片烂菜叶呢!这叶子都发黄了!这就是所谓的昨晚刷了牙?刷牙能把菜叶刷成古董?你是把菜叶子种嘴里了吗?”

    他把那片菜叶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罪证。

    “哄——!”

    百姓们哄堂大笑,笑声中带着愤怒。

    “骗子!敢污蔑陈神医!”

    “这帮无赖!肯定是别家派来的!就是眼红人家卖得便宜!”

    “打死他们!”

    群情激奋,百姓们捡起地上的石头和烂菜叶就砸了过去。地痞们见势不妙,这戏演砸了,抬起担架就跑,比兔子还快,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陈越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高声喊道,声音传遍大街:

    “回去告诉赵大富!商场如战场,想玩阴的,让他自己来!派这种小喽啰,丢人现眼!”

    ……

    陈越并没有沉浸在胜利中。他知道这只是前哨战。

    这几天,他一直让赵雪借着送“赠品”的机会,混迹在夫人们的聚会中,调查那个“神仙水”的来源。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地方——江南织造局的后门。那个看似给宫里做衣服的地方,实际上是整个扬州地下黑市的中转站。

    一天深夜。月黑风高。

    陈越和张猛换上夜行衣,如同壁虎一般,潜伏在织造局后巷的屋顶上。

    丑时。

    沉重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几辆车轮裹了布的马车驶了出来。车上装着的不是布匹,而是一箱箱沉重的、封条上写着“贡品”的大红箱子。

    马车经过一个坑洼,颠簸了一下。一个箱子的盖子松动了一点。

    陈越透过从李成那抢来的夜视望远镜看去。

    箱子里,确实是丝绸。红色的丝绸。

    但这红色……太艳了,艳得不对劲。它不像是茜草或者朱砂染出来的,倒像是在那种暗淡的月光下,透着一股子血腥的油润感,像是……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而且,在那些丝绸的层叠中间,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微微发光的粉末。

    “那是……鳞粉?”陈越心中一动,想起了海鬼身上的东西,“海鬼身上的鳞粉?他们把这东西混在丝绸里?”

    这种鳞粉如果接触皮肤,或者被吸入,会有什么后果?致幻?成瘾?还是感染寄生虫?

    如果这批丝绸送进宫,穿在那些娘娘、甚至太后身上,随着体温加热,鳞粉渗入皮肤……

    这是在传播瘟疫!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控制手段!这是针对皇室的生化袭击!

    “必须截下来!”陈越低声道,眼中杀机毕露。

    “现在动手?”张猛握紧了刀,呼吸变得急促。

    “不行,人太多,而且还在城里。动手会惊动官府。跟上去,看他们把货运到哪!要在半路动手!要在他们把东西散出去之前,全给烧了!”

    ……

    他们一路跟踪,跟着马车出了城,进了一个偏僻的庄园。

    就在陈越他们准备靠近侦查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暴雨。雨点如豆,砸在地上发出噼啪声。

    雨水冲刷着视线,世界变得模糊而危险。

    “有杀气!”张猛作为斥候的直觉突然爆发,他浑身一紧,猛地一推陈越。

    “嗖——!”

    一支黑色的骨刺,无声无息地从雨幕中射来,钉在了陈越刚才站立的墙砖上,入石三分!那骨刺上泛着蓝光,顯然有毒。

    紧接着,四个身影从墙头落下,把他们包围了。

    他们穿着黑色的紧身水靠,在雨中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动作极其诡异,四肢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扭曲,在大雨中滑行,就像是……在水里游动。

    这……这不是普通刺客!这是……被改造过的“陆地版”海鬼!

    它们虽然没有水下的那么强,但更加灵活,而且……似乎克服了怕光的弱点。

    “动手!”

    陈越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有装备。他抬起手腕上的特制弩机,扣动扳机。

    “嘣!”

    一支带着石灰包的弩箭射出去,在空中炸开一团白雾。

    但雨太大了,石灰瞬间被雨水浇灭,成了泥浆,根本没起作用。

    “糟了!”陈越心里一沉。

    那些怪物冲了上来,速度快得惊人。其中一个手里的骨刺直奔张猛的心口,另一个扑向陈越。

    张猛怒吼一声,挥刀格挡。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那骨刺竟然坚硬如铁,没有断,反而把张猛手里的精钢战刀磕出了一个豁口!

    “这骨头不对劲!是铁骨!这帮怪物吃铁!”张猛大喊,手臂被震得发麻。

    怪物贴身而上,四肢像锁链一样缠向张猛。

    陈越这边也被逼到了墙角。那怪物张开嘴,露出满嘴尖牙,就要咬下来。

    陈越看准机会,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一个玻璃瓶狠狠砸在了那怪物的脸上。

    “哗啦!”瓶子碎裂。

    “滋滋——!”

    那不是石灰,那是陈越特制的、为了对付这种怪物的高浓度的强酸(浓缩醋酸加胆矾油提取物)!

    强酸泼了怪物一脸!

    “嗷——!!!”

    那个被泼中的怪物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叫,脸上的皮肉瞬间冒起白烟,开始融化。它的眼睛被烧瞎了,动作变得狂乱。

    但这并没有完全阻止它,它反而被疼痛激怒,更加疯狂地盲目扑向陈越,想拉着陈越同归于尽。

    一番血腥的激战。

    雨水混合着血水流淌。靠着张猛不要命的拼杀和陈越层出不穷的暗器(袖箭、毒针、辣椒水喷雾),终于把这四个怪物解决掉了。

    张猛浑身是血,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伤口泛着黑,那是轻微中毒的迹象。

    陈越走过去,先给张猛喂了解毒丹,然后翻开那个领头怪物的尸体。

    他从怪物的腰间搜出了一块令牌。

    铁质的,冰凉,沉重。

    上面刻着三个字:“织造局·丙”。

    而在令牌的背面,依旧是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符号——日月眼。

    “织造局……”陈越握紧了令牌,“果然是贼窝。”

    他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和雨水冲刷不掉的血迹,又看向远处那个还在往外运货的庄园。那里,藏着要把大明推向深渊的秘密。

    这丝绸,比他想象的还要红。

    艳得像是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而那个坐在织造局深处、或者躲在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正隔着这漫天的雨幕,冷冷地注视着这盘棋局。

    陈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透出一股死里逃生的狠戾。

    “既然你想把这红丝绸送进宫,害皇上,害太后,害我的人……”

    陈越把令牌揣进怀里,从怀里拿出一只红色的信号烟火。

    “那我就用这块令牌,当做送给你的……断头饭!赵王爷的兵,该动了!把这个毒窝给我炸了!”

    雨夜中,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陈越那张年轻却已布满沧桑、杀气腾腾的脸。(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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