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此番解了李家堡之围，贼寇虽退，恐有余孽。”
杜青山笑道：“成东家麾下老弱妇孺，行路不便，不若在镇中多盘桓几日，待本官肃清周边，再行上路，也好保个万全？”
这话听着像是好意，实则暗含监视和滞留之意。
“千户大人思虑周详，草民感激不尽。”
成思行心中明镜一般，软中带硬道：“只是李参军相邀成某，前往营州，因流寇大举进攻，已经耽搁了半个多月，草民打算明日一早便起程，前往营州。沿途小心些，想必无碍。”
见成思行搬出李参军，杜青山只能放弃吞并成思行的打算，他可以不给李信面子，但是不能不给李怀仁面子。
李怀仁要收拾他，还不是顺手的事情？他自己一屁股屎，根本就经不起查。
当然，别说他杜青山，就算是整个营州都督府十五营十五位参将，三十多名游击，一百多名千总，有一个算一个，谁经得起查？
杜青山笑道：“既如此，本官也不便强留。成东家一路小心。日后若改了主意，我后劲营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谢千总大人。”
成思行深深一揖，转而向李信告辞。
李信对杜青山道：“杜大人，李某送送成大哥！”
“六郎自便！”
李信来到屋外，他急道：“成大哥，这么好的事，你为什么拒绝啊？从六品的副千总，一个总的编制……”
“李公子，就算成某想要接受诏安，那也应该与上面谈吧？”
成思行淡淡地笑道：“他只是一个千总而已，难道还能许我一个游击将军不成？”
成思行没有跟李信说实话，他也清楚，李信想撮合他与李玉姝的婚事。
李家不介意，成思行会不会被架空，更不介意怀仁堂的那些财物和产业会不会被吞并，李家的要的，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身而已。
甚至有可能，李家会把成思行的这个总的编制，拿在自己手中，填入李家的骨干成员。
李信是李信，李家是李家，李信代表不了李家。
这世道，靠得住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刀，和身边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
成思行迅速回城镇外，来到车阵营地，立刻召集罗世明、张猛、向虎等核心。
“杜青山没安好心。”
成思行言简意赅：“诏安是假，吞并是真。他暂时不会明着动手，但必定会暗中使绊子，甚至可能勾结流寇余孽或其他势力，给我们制造意外。”
罗世明担忧地道：“东家，那我们……”
“按原计划，明日五更时分做饭，天明时，立刻拔营出发。”
成思行一脸严肃地道：“路线稍作调整，不走最近的官道，绕行北面山区，虽然难走，但可避开杜青山可能的耳目和布置。各哨各队，夜间加倍警戒，所有人刀不离手。”
“是！”
成思行沉默的成孟娘：“医护队准备好急救物资，辎重队检查车辆关键部位，尤其是那几辆特殊厢车，确保万无一失。”
“是！”
众人低声应诺，气氛凝重。
众人吃过早饭，天空还是深灰色，东方天际只透出些许惨淡的鱼肚白。
成思行站在大车上道：“出发！”
随着成思行的命令下达，怀仁堂庞大的车队，开始缓缓移动，为了这一次的长途跋涉，罗世明和众工匠也是做好的充足的准备。
如果遇到厚雪地段，他们可以迅速拆下车轮，装上雪橇，将大车变成雪橇，所有牲口，无法满足整个车队骡马化。
只能分配好配重，装载重货的大车，用耕牛或骡马拉车，轻物则用人力拉车。
车辙碾过地面，发出声响。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护卫们的手按在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成思行骑在一匹普通的马上，目光不断扫过镇口的方向。
按照计划，他们将悄无声息地离开，避开可能的纠缠。
然而，就在先头的几辆大车刚刚驶出营地，来到官道区域时，官道上突然响起火把，照亮了一群身穿皂隶公服，手持铁尺锁链的衙役。
这群衙役身后，则是后劲营的军士，众军士弓弩手在前，刀盾兵在后，矛尖在火把下闪着寒光。
为首两人，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面白微须，眼神狠厉，正是建阳县尉王生策，另一个，则是一身戎装，按刀而立的杜青山。
几十名衙役大喝道：“所有人站住，奉县尊钧令，缉拿巨寇，所有人原地不动，违者格杀勿论！”
一阵压抑的骚动在车队中蔓延，老百姓对身穿戎装和公服的人，天然畏惧，不过，骚乱很快被各衡长、车长的低声呵斥压下。
护卫队员们默默地握紧了武器，目光齐刷刷投向成思行。
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成思行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直接！
王弼，还有他背后的人，果然出手了。
杜青山原本就对他的护卫队虎视眈眈，却因为畏惧李怀仁，不敢吃相太难看，王家给他递刀，他就要趁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吞掉他。
成思行缓缓来到阵前，面色平静地看着王生策和杜青山，拱手道：“王县尉，杜千总，不知这是何意？草民成思行，今日起程前往营州。何来巨寇之说？”
“成思行，你与李信，洗劫王家货栈，杀害人命，抢夺财货，证据确凿！本官奉县令大人之命，特来拿你归案！还有李信，他也跑不了！”
王生策举起手中公文，厉声道：“所有赃物，一律查封充公！所有人等，放下武器，接受盘查！”
杜青山皮笑肉不笑地道：“成东家，本官也很为难啊。既然县里有公文，指认你是巨寇，本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好得罪了。若是冤枉，到了县衙，自有分说。”
成思行眼中寒光一闪。
这还真不是诬陷，他当初为了报复王弼指使官府，以无医帖行医的罪名，查封了怀仁堂，逼着他放弃怀仁堂。
他带人劫了王家货栈，虽然抢来的生铁已经熔化掉，查无可查，但箭镞还有将近一半，一些上好的蜀锦，也在车队里。
一旦被查，就可以坐实他的罪名。
成思行暗自深吸一口气，就准备发出强行突围的信号，哪怕代价惨重，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且慢！”
就在这时，李信带着七八名护院，快步走了出来。
“王县尉！你说成先生是巨寇，要拿他，还要拿我李信？”
“正是！”
“很好，王县尉王生策你好大的口气！”
李信愤愤地道：“我李家是世代书香门第，建阳名望，此次更是散尽家财，募集民壮，拼死抗贼，伤亡惨重，保境安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容你空口白牙，污为贼寇？要是你拿不出证据，这个官司，我们李家，就算打到京城……”
“这就是证据！”
王生策似乎早就料，冷哼一声，从身后一名衙役手中接过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支沾染着黑褐色血迹的箭镞。
“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铁证！”
王生策提高声调：“这些箭镞，与之前被劫货栈中丢失的一批箭镞，我们王家已经向县衙报案，而这些箭，是从攻打你们李家堡的流寇身上取得的！”
“李信，成思行，你们作何解释？”
王生策很坚决地道：“不是你们抢了货栈的箭，怎么会从你们手射向贼寇？更何况，你们守城所用箭矢，数量庞大，远超寻常商户乃至乡绅所能储备，若非劫掠而来，又从何而得？”
然而，李信看着那些箭镞，脸上却没有惊慌。他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是什么确凿证据，原来就是几支破箭？”
“这难道不算证据？”
“这算什么狗屁证据？”（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