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李信罕见地爆出粗口，他目光如刀，盯着王生策道：“这些箭，是我买的。”
“什么？”
王生策一愣。
不仅是他，连成思行心中也猛地一跳，诧异地看向李信。
他没想到，李信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用这种方式替他扛下责任。
成思行犯下的可是杀人越货，可不是小事，杀三人以上，就需要被凌迟处死，就算承认
承认购买赃物，也是大罪。
按大庆律，购买赃物是六脏重罪之一，最高可至死刑。
“流寇白额虎，率领万余人马，大举进攻李家堡镇，守城在即，兵器箭矢紧缺，我李家四处求购。”
李信继续朗声道：“这些箭，连同部分刀枪，都是我买的！”
正常情况下，购买脏物，属于六脏之一，特殊情况，也可以特办。
王生策逼问道：“巧言令色，说得轻巧，你是从何人手中购买，所费银两几何？经手人是谁？”
王生策并没有信李信的说辞，真的假不了，只要说出经手人，三木之下，肯定审出实情。
“这个……”
李信还没有说话，成思行却道：“是从一个叫徐晟的人手中购买的！”
李信与成思行的目光在空中一碰，二人在守城十几天以后，建立了良好的默契。
李信几乎可以断定，成思行肯定是抢了王家的货栈，这个王家一直向关外走私，这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李信斟酌道：“共花费一万六千两银子，有账本为凭，经手人是我李家护院统领李四喜，只可惜，李统领已于前日守城战中，为保护我而阵亡了……李四喜虽然阵亡，但徐晟还在，他是你们王家的人，你们找到徐晟一问便知……”
王生策将信将疑，王弼最初判断，王家货栈被劫，就是徐晟这个内鬼引来的外贼，因为王家货栈，一年只走货十几次。
平时货栈里并没有存货，偏偏徐晟事后消失，连同他的妻儿也消失无踪，
“我李家堡为抗贼，倾尽家财购买军械，何错之有？”
“李某倒要问问，是不是有某些人，故意将兵器贩与关外，里通敌国，我李家堡上下用血换来的胜利，倒成了某些人构陷的借口？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信看向杜青山：“杜千总！您是明眼人，李家堡守城血战，义士尸骨未寒，如今贼退兵至，不去追剿残敌，安抚地方，反倒听信一面之词，要拿抗贼有功之人？这是何道理？难道我李家堡的血，白流了吗？难道我们李家，就可任人宰割？”
杜青山眉头紧锁。
王生策也明白，乱世之中，豪绅为自保，通过灰色渠道购买来路不明的军械，太常见了。
王家货栈被劫是真，但劫匪是谁，一直没有定论，现在李信一口咬定是买的，而且是从王家人手中买的。
更何况他还有账本，有经手人，虽然已死无对证，却有合理解释，守城急需，还真不好一口咬死他们就是劫匪。
王生策也迟疑了。
他手中的证据，其实很单薄，箭镞能证明箭来自王家货栈，但无法直接证明就是李信或成思行抢的。
李信提出的购买之说，虽然也有罪，但属于特殊情况，更何况，这事根本就无法深究，而且在这种守城有功的背景下，甚至可能功过相抵，被轻轻放过。
更重要的是，李信背后有一个在营州都督府做录事参军的哥哥，还有一个在京城担任正七品御史的二哥，还有一个与河东薛氏有姻亲的三哥。
李家不是庶族，也不是可以轻易拿捏的对象，别说没有切实证据，就算铁证如山，他轻轻推给一个管事，推出来顶罪，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杜青山顾忌这个，如果再强行抓人，把李信也抓了，恐怕李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王生策额头见汗，他看向杜青山，杜青山眼神带着询问。
杜青山心中暗骂王家办事不牢靠，证据这么不经打。
但他同样骑虎难下，就这么放走成思行，他实在不甘心，那支精锐的护卫，那些显然藏着重货的大车……
就在这时，李信又上前一步：“王县尉，你不是要拿人吗？好，我李信，跟你去县城，配合调查。”
王生策心中一喜。
李信却道：“王生策，你必须拿出更确凿的证据，证明我李信抢劫杀人，若是拿不出，仅凭几支箭镞就想定我巨寇之罪，我李家虽非显赫，却也容不得如此污蔑，我去了县衙，此事便不会轻易罢休！”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意思很清楚，你抓我容易，但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有铁证，我李家也不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后续的官司和麻烦，你自己掂量。
王生策彻底慌了。
他敢来，是仗着证据，突然发难，或许能赢。
没想到李信如此难缠，寸步不让，反而将了他一军。
杜青山在心中迅速权衡。
强行动手，即便能赢，损失必然不小，而且彻底得罪李怀仁，事后不好交代。
“咳咳……”
杜青山干咳一声：“六郎，看来此事确有误会。王县尉，你看，六郎言之有理，他守城有功，仅凭箭镞说明不了什么，或许真是那徐晟捣鬼，将赃物卖以市价卖与了李公子……”
杜青山转头对成思行道：“成东家，既然李公子愿意配合调查，澄清误会，你不若也一同前往县衙，说明情况？毕竟，这些箭矢，你们也都用了。”
他这话，还是想扣住成思行。
成思行心中冷笑，真他娘的找死。
他朝着向虎下达一个眼色，示意周围的护卫队成员让开，车队第一辆大车，是一辆平板车，上面装着那只猛火油柜。
虽然油柜经过十几次喷射，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猛火油，收拾杜青山这几百人还不成问题。
向虎走到大车后面，示意车长将这辆大车固定在地上，他的双手按住杠杆，这让李信大惊失色。
猛火油柜，当然，李信并不知道名字，但威力他见过啊。
若是火龙喷出，杜青山和他的几百人，瞬间就会被吞噬，他急忙上前道：“此事与成大哥无关。箭是我李家买的，账是我李家记的，人是我李家用的。王县尉，杜千总，我这就随你们去县衙，但车队需尽快抵达营州，还请放行！”
杜青山一脸纠结，最终，他选择了暂时退让。
李家他得罪不起，就算成思行的车队有钱，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也罢。”
杜青山挥挥手，让官兵让开一条路：“李公子深明大义，愿意配合，本官佩服。成东家既确有急事，可先行一步。”
“多谢千总，多谢县尉。”
成思行微微欠身，目光在空中与李信轻轻一碰。
李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成思行不再犹豫，低声下令：“出发！”
怀仁堂庞大的车阵，再次缓缓启动，在官兵和衙役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逐渐加速，向着营州方向驶去。
李信替他扛下了最致命的指控，这份人情，欠大了。
而前路，依旧吉凶未卜。王家，绝不会就此罢休。徐晟被抛出来吸引火力，但能拖多久？
他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必须尽快变强，强到让任何觊觎者，都不敢轻易伸爪。
车轮滚滚，怀仁堂庞大的车队阵离开了李家堡，成思行骑在马上，走在车阵靠前的位置，目光不时扫过道路两侧起伏的丘陵。
这让他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张亮！”
“在，东家！”
骑兵队的队长，也就是张猛之子张亮，骑着一头毛驴来到成思行身边，怀仁堂的骑兵队长张亮，因为年轻小，体重轻，骑着毛驴，并不影响速度。
“你带着骑兵队前，以车队为中心，前探十里，遇有异常，立即回报。”
“是！”
第一天在沉闷的赶路和高度戒备中过去，入夜前，车队在一处背靠矮山的平坦地带扎营。
怀仁堂的车队，一百八十多辆大车，首尾相连，结成圆阵，牲口牵入内侧，篝火被严格控制在阵内少数几处。
护卫队明哨暗哨层层布置，不停巡逻。
成思行还命令工匠队在营地外围关键位置，设置了几个简易的绊索和响铃陷阱。
夜色渐深，寒风呼啸起来，卷着雪粒打在车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天路的伙计们，裹着被褥沉沉睡去。
成思行没有睡，他下意识沉浸其中，反复看着商城列表里，那些昂贵的防御器械和预警装置，杀戮值在李家堡一战后增长不少，但兑换真正的好东西依旧捉襟见肘。
到了子夜时分，成思行刚刚睡着，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示敬声：“敌袭……”（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