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寒箭
官道积雪被马蹄碾得粉碎,雪沫子溅起来,沾在官窈的狐裘下摆,没一会儿就冻成了冰碴。她怀里的定北珠一直透着股凉气——打从离开北疆军营第三天起就没断过,越往南走,这凉意越像针似的往肉里扎。
“县主您看,前头就是风陵渡!”秦风勒住马缰,手指着雾气蒙蒙的河面,语气里透着点不安,“过了渡口是潼关,进了潼关就算踩进京城的地界了。可这地方也太静了,往常就是数九寒天,摆渡的、卖热汤的也得有几个,今儿个连个人影都没。”
官窈刚按住腰间的剑柄,掌心的定北珠突然猛地一刺!眼前瞬间晃过片黑影:渡口的芦苇丛里藏着几十号人,弓拉得满当当,箭头泛着幽蓝的异光。她嗓子里像卡了火,高声喊道:“退!都往后退!”
“咻咻”的箭雨声紧跟着就穿破了浓雾。秦风反应快得像离弦的箭,挥刀挡箭的同时,一拽官窈的马缰绳往后拖。亲兵们立刻扎堆组成盾墙,盾牌相撞的脆响、中箭士兵的痛呼,搅得寒雾里全是紧张气息。官窈借着马身颠簸的劲儿,一个鹞子翻身落地,掌心的定北珠突然爆亮,发向她的箭全被光晕弹开,“叮叮当当”掉在雪地里。
“是‘孤雁’的人!”秦风劈断一支飞箭,箭头砸在雪上,留下一小片异常痕迹,“这群狂徒,敢在官道上拦截朝廷的人!”
黑衣人像潮水似的从芦苇丛里涌出来,脖子上的雁形烙印在雾里忽明忽暗。这些人攻势迅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官窈眼角扫到领头的那人腰上挂着枚铜令牌,“雁首”两个字的纹路,和李忠死前攥着的兵符一模一样。
“先拿领头的!”官窈长剑“噌”地出鞘,定北珠的光顺着剑刃流下来,凝出道淡金剑气。她踩着一名亲兵的盾牌腾空,躲开两侧砍来的刀,剑尖直取那枚令牌。领头的黑汉显然没料到这受伤的女眷有这身手,慌忙举刀格挡,虎口被剑气震裂,令牌“当啷”一声飞了出去。
秦风眼疾手快,拍马冲过去弯腰抄住令牌。黑汉脸都绿了,嘶吼着挥刀扑上来:“把令牌抢回来!谁退谁死!”
官窈剑锋一沉,直逼对方要害,那黑汉瞬间失去抵抗之力瘫倒在地。她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声音冷得像冰:“说,‘雁首’是谁?彭远山在哪?”
回答她的是更猛烈的攻势。这些死士像是被下了指令,即便受伤也不肯退缩。打斗中官窈后背的旧伤崩开了,疼得她眼前发黑,可掌心的定北珠却忽然暖起来,一股热流顺着四肢百骸淌开。她想起李忠临终前的托付,想起外祖父沈策蒙冤时的惨状,剑招愈发坚定,每一下都带着守护的决心。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在雪堆里。秦风点了点人数,己方折损了十三位弟兄,对方却一个活口没留——重伤者都咬碎了齿间的药囊。官窈捡起那枚雁首令牌,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三月初九,玄武门外。”
“三月初九是皇上祭天的日子。”秦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玄武门是北衙禁军的大营,他们选在那儿动手,是要趁乱作乱!”
官窈攥紧令牌,定北珠的刺痛慢慢消了,却在她脑子里映出幅画面:靖王手里捏着枚雁形令牌,正和个太监模样的人说话,两人身后的屏风上,绣着只展翅的孤雁。她心里一沉——靖王怕是也只是颗棋子,真正的“雁首”,说不定就藏在皇宫深宅里。
京城暗流
进京城城门时,官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往日里盘查得比铁桶还严的城门,今儿个的禁军眼神躲躲闪闪,见了他们这队北疆兵,干脆把头扭过去装没看见。街上行人脚步匆匆,脸都绷着,连咳嗽声都压得低低的,透着股子恐慌。
“不对劲。”秦风凑过来低声说,“这些禁军衣裳是对的,但站得乱七八糟,哪像正规军?估摸着京里的禁军,早被‘孤雁’渗得跟筛子似的了。”
官窈让秦风先带人马去城外驿站歇着,自己换了身粗布棉袄,揣着彭君逑的信物,带两个亲兵往御史大夫张嵩家去。张嵩是彭君逑的老丈人,当年外祖父沈策蒙冤,就他敢站出来说话,是朝中少有的硬骨头。
张府门房见她穿得寒酸,起初还想赶人,直到看见那枚刻着“彭”字的玉佩,立马堆起笑把人往里引。张嵩早就在书房候着,一见面就拱手:“县主一路劳顿,君逑的信我收到了。”
书房暖炉烧得旺,墨香混着炭气。张嵩递过个油纸包的密函:“我查了些日子,彭远山最近跟靖王走得极近,俩人老在靖王府关着门说话。还有,靖王偷偷调了不少旧部,全安置在玄武门外的禁苑里。”
官窈展开密函,里面记着彭远山的行踪,最后一条写着“三月初七入靖王府,未出”。离祭天就两天了,他这时候躲在靖王府,明摆着是在敲定作乱的细节。
“皇上知道这些吗?”
张嵩摇头叹气:“皇上近来身子骨差,朝政大多交给出靖王。宫里那个苏培公公,跟靖王走得近,皇上身边怕是早被安了眼线。”
“苏培?”官窈心里一动——定北珠映出的那个太监,可不就是他。
“就是他。”张嵩往暖炉边凑了凑,“看着温吞,一肚子算计,宫里不少人都靠他吃饭,连皇后都得让他三分。”
官窈摩挲着手里的雁首令牌,突然想明白了——“孤雁”这摊子比她想的复杂多了:柳丞相是牵头的,彭远山是骨干,靖王摆在明面上当幌子,苏培在宫里递消息,而那个真正的“雁首”,恐怕还在更上面。
出张府时天已擦黑,石板路滑溜溜的。身后忽然有轻响,官窈猛回头,巷口站着个穿黑衣的少年,手里攥着枚铜片——和李忠的那枚一模一样。少年看见她,眼圈一红:“县主,我是北镇雁卫的后人,我叫沈安。”
这名字她在祖父的旧册子里见过,是当年战死亲卫的孩子。官窈赶紧把他拽进巷深处:“你怎么在这儿?”
“是彭远山大人让我找您。”沈安掏出封密信,“他说自己是被靖王逼的——家人被扣着,不得不听话。他还说,真正的雁首不是靖王,也不是苏培,是……”
“咻”的一声,一支淬了药的箭破风而来。官窈下意识把沈安扑在身下,再抬头时,黑影早没入夜色了。沈安气息微弱,把信塞进她手里:“彭大人说,祭天那天……玄武门有埋伏,您一定……一定护好皇上……”
话音刚落,少年便没了声息。官窈展开信,彭远山的字迹潦草却清晰:祭天当日,苏培在御膳中动手脚,靖王带旧部控制玄武门,以“清君侧”为名图谋不轨。信末写着:雁首之秘,在玄武门禁军兵符里,若我遭遇不测,务必把信交给皇上。
养心殿对峙
怎么把信递到皇上手里,成了难题。皇宫里外都是靖王和苏培的人,硬闯就是打草惊蛇。秦风说干脆带人马冲进去,官窈却摇头——那样只会让皇上更危险。
“只有等明天祭天。”官窈沉思道,“到时候文武百官都在,场面乱,咱们才有机会靠近皇上。”
她让秦风去联络彭君逑留在京里的暗卫,自己则扮成送炭火的宫女,混进了皇宫。宫里比外头更紧张,禁军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通往玄武门的路全封死了。官窈靠着定北珠的预警,绕开巡逻的人,悄悄摸到了养心殿外。
苏培正指挥太监摆祭天的仪仗,眼神阴沉沉的,跟平日里的笑面虎判若两人。官窈躲在假山后,看见他接过个药碗,掀帘子进了殿。她心里一紧,绕到养心殿后门,趁着守卫换班的空当溜了进去。
皇上坐在龙椅上批奏折,脸色白得像纸,时不时咳嗽两声。苏培端着药碗凑上去,脸上堆着笑:“皇上,这是奴才特意给您熬的补药,趁热喝了吧。”
皇上放下朱笔,声音透着疲惫:“苏培,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朕一直信你。”他没接药碗,反而问,“近来京里都在说,靖王在偷偷调兵,有这回事吗?”
苏培脸色微变,立马跪下来:“皇上,这都是造谣!靖王殿下多忠心啊,准是有人想挑拨您和殿下的关系。”
“哦?”皇上的眼神突然利起来,“可朕收到密报,说你帮他调禁军,有这事吗?”
苏培刚要喊冤,官窈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把密信和铜片递到皇上面前:“皇上,这是彭远山的密信,还有北镇雁卫的信物,靖王和苏培的阴谋都在这儿。”
苏培吓得脸都白了,摸出腰间的短刃就想上前,殿外的秦风立马带人冲进来,一把按住他。皇上看完密信,手都抖了:“好个靖王!好个孤雁!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谋逆!”
“皇上,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官窈急声道,“靖王明天就要在玄武门动手,咱们得赶紧布置。”
皇上深吸口气,沉声道:“传朕密旨,让北衙禁军统领李将军立刻来见,再让张嵩带御史台的人,把靖王的党羽都看住。”他看向官窈,眼神里全是信任,“明日祭天,你留在朕身边。”
“臣女遵命。”官窈顿了顿,“只是彭远山说,真正的雁首另有其人,线索在玄武门禁军的兵符里。”
皇上皱起眉:“那兵符一直是朕亲自管着……哦,对了!兵符背面有暗纹,得用特制的烛火照才看得出来,先帝说过,那关乎皇室安危。”
话音刚落,侍卫就慌慌张张跑进来:“皇上!靖王带人马把养心殿围了,说要清君侧,抓拿官窈问罪!”
官窈一愣——这比计划早了一天。皇上却很镇定:“开门,朕去会会他。”
养心殿外,靖王披着重甲,身后站着几百号人手。见皇上出来,他翻身下马跪在地:“皇上,官窈私通外敌,构陷忠良,请您把她交出来治罪!”
官窈上前一步,把密信高高举起来:“靖王,你别倒打一耙!你勾结孤雁,要在祭天的时候作乱,这些都是证据,你还有什么话说?”
靖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猛地站起来:“给我拿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彭君逑带着北疆铁骑冲了过来,把靖王的人团团围住。他翻身下马:“臣彭君逑,奉密旨回京护驾!”
靖王彻底慌了,嘶吼道:“就算我败了,雁首大人也不会放过你们!”
一支冷箭突然从人群里发出来,正中他的要害。靖王低头看着胸口的箭,倒在雪地上,眼睛还死死盯着皇宫深处。
玄武雁影
靖王死了,可谁都知道,真正的威胁还没露面。皇上立刻下令封宫,彻查跟靖王、苏培有关的人,让彭君逑接管北衙禁军,守住玄武门。
在禁军营房里,皇上取出那枚青铜兵符。正面刻着“北衙禁军”,背面光溜溜的。他让人点起一支特制的蜡烛,烛火凑过去,兵符上慢慢显出道雁形暗纹,纹中间刻着个“李”字。
“李?”官窈和彭君逑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朝里姓李的官员多了去了,谁才是雁首?
这时张嵩捧着卷宗跑进来:“皇上,查到了!当年柳丞相牵头建‘孤雁’时,就有这么个神秘靠山,姓李,还是先帝的同宗。”
皇上脸色一沉:“同宗……难道是他?”他转身对两人说,“你们跟朕来。”
皇上带着他们进了皇宫深处的密室,这里放着皇室宗谱。他翻开一页:“你们看,这是先帝的弟弟宁王,当年以妄图图谋不轨的罪名被治罪,可他家人没了踪影。这位宁王,本名李雁。”
“李雁?”官窈心里一震,“孤雁的‘雁’,就是他?”
“十有八九。”皇上点头,“当年宁王妄图图谋不轨,我总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是被孤雁势力利用了。这雁首,多半是他的后人。”
“说得好!”密室门突然被推开,北衙禁军统领李将军走了进来,语气带着得意:“皇上果然聪明,竟能查到这儿。不错,我是宁王的孙子,李孤雁,也是孤雁的首领。”
“是你?”官窈和彭君逑都惊住了。
李孤雁大笑:“就是我。靖王、苏培,不过是我的棋子。现在皇宫都是我的人,你们跑不了了!”
外面传来打斗声,秦风跑进来:“不好!外头全是孤雁的人,咱们被围了!”
李孤雁举着剑逼向皇上:“当年你父亲治我祖父死罪,今天我要讨个说法!”
官窈和彭君逑立刻挡在皇上面前,长剑出鞘。官窈掌心的定北珠突然爆亮,映出幅清晰的画面——李孤雁身后站着个女人,手里拿着枚和定北珠相似的珠子,眼神阴鸷。
“柳如烟?”官窈瞳孔一缩。这女人是柳丞相的女儿,当年在北疆明明已经死了。
柳如烟走上前,笑着说:“官窈,别来无恙。你以为孤雁就这点本事?北齐大军早就在边境待命,我一声令下就会南下。你手里的定北珠,配我这颗镇南珠,才能打开皇室宝藏——那里的力量,足够动摇天下。”
官窈攥紧定北珠,心里清楚,更大的麻烦来了。李孤雁的谋逆、柳如烟的阴谋、北齐的威胁,还有那藏着秘密的宝藏,全都缠在了一起。
李孤雁和柳如烟一步步逼近,密室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官窈和彭君逑背靠着背,剑刃上的光映着两人坚定的眼神——这一战,不仅要保皇上,更要保南朝的江山。
就在剑要相交的瞬间,密室的墙突然震动起来,一道暗门打开。门后站着个白发老者,手里拿着北衙禁军的兵符,缓缓开口:“李孤雁,柳如烟,你们的戏,该收场了。”
李孤雁脸色骤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老者微笑,“先帝托我暗中护着皇室,就是防着宁王后人报复。”
暗门后冲出来数百名禁军,把李孤雁的人围了起来。李孤雁知道败局已定,高声喊道:“就算我输了,北齐也会进攻南朝!”
“南朝的命运,轮不到你说了算。”官窈冷冷地说。
这时一名士兵冲进来,声音都在抖:“皇上!北疆急报,北齐大军越过边境,正向雁门关进发!”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谋逆的危机刚过,边境的战事又起。官窈和彭君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绝——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那枚镇南珠、皇室宝藏的秘密,还有白发老者的身份,都成了没解开的谜,等着他们去揭晓。(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