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哥给我打了一把游标卡尺!

    子时,姜家铁铺后院。

    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姜山、姜河、姜川,三个铁塔般的汉子,正围着一张图纸,愁眉苦脸。

    “这画的是个啥?”

    三弟姜川挠着头,指着图上一个标注着奇怪符号的滑块。

    “鬼画符?”

    二哥姜河凑近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大哥姜山最为沉稳,他指着图纸下方的一行小字,念了出来。

    “公……公差……不得……超过一根发丝?”

    他念完,自己都愣住了。

    铁匠打铁,靠的是手感和经验,哪有拿头发丝来做标准的?

    “大哥,这……这不是为难人吗?”

    姜川的脸都皱成了苦瓜。

    姜山没有说话,他拿着那张图纸,走到院子中央。

    姜黎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身前是一个小泥炉,正在低温烘烤着几块陶土。

    “黎儿。”

    姜山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个东西,我们做不出来。”

    他将图纸递过去。

    “不是哥哥们不尽力,这上面的要求,已经不是人力能做到的了。”

    姜黎接过图纸,看了一眼。

    她没有解释什么叫“公差”,也没有说什么是“精度”。

    她站起身,走到大哥面前,拿起他粗糙的大手。

    “大哥,你摸摸你刚磨好的那把新刀,刀刃有多平滑?”

    姜山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吹毛断发,平滑如镜。”

    “好。”

    姜黎点头。

    “图上这个长条,就要比你的刀刃,还要平滑三成。”

    她又转向二哥姜河。

    “二哥,你打过最细的铁丝有多细?”

    “能穿过针眼。”

    “我要你打一根能刻在尺子上的线,比那根铁丝,再细一半。”

    最后,她看向三哥姜姜川。

    “三哥,你记得去年给县太爷家小姐做的那个银项圈吗?”

    姜川点头:“记得,那活儿可细了。”

    “我要你做的这个滑块,中间的孔,要刚好能让一粒饱满的米从中间滚过去,还碰不到边。”

    姜黎的声音清清冷冷。

    “用铺子里最好的雪花钢,用最细的石墨模具。开小炉,用精炭,今晚必须做出来。”

    三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听着妹妹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下达指令,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化作一片了然和亢奋。

    “明白了!”

    “保证完成!”

    “妹妹你就瞧好吧!”

    不再有任何疑问。

    “哐当——”

    三座熔炉,炉火冲天而起。

    整个姜家铁铺,瞬间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精密工厂。

    ……

    前院,账房。

    萧书白正在誊写账目,笔尖忽然一停。

    他侧耳倾听。

    后院传来的打铁声,不对劲。

    没有了往日那种势大力沉的“哐当”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碎、急促又极富节奏的“叮叮叮”声。

    像是在雕琢一件极为精巧的玉器。

    他放下笔,悄无声息地走出账房,身影融入夜色。

    他绕到铁铺后墙,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墙之上。

    院内的一幕,让他瞳孔微微一动。

    三座小型的精炼炉火光熊熊,姜家三兄弟赤着上身,浑身是汗,却不是在抡大锤。

    大哥姜山,正用一把小巧的玉石锤,在一块烧得半红的钢条上,进行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精细打磨。

    二哥姜河,则拿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在一个模具里,小心翼翼地刻画着什么。

    三弟姜川,更是夸张,他居然戴上了一副水晶磨成的眼镜片,对着一小块金属,用刻刀进行着微雕。

    这不是打铁。

    这是在做绣花活。

    萧书白的目光,落在工作台案上一个刚刚冷却成型的金属部件上。

    那是一个带着卡槽的长条,上面刻着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无比的刻度线,其规整与精密,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件军中弩机。

    他悄然跃下墙头,像一只夜猫,潜行至姜黎临时搭设的工作台边。

    姜黎人不在,桌上散落着几张画废的草稿。

    他拿起一张。

    上面画着奇怪的曲线,旁边标注着他看不懂的符号。

    但在角落里,他看到了两个清晰的词。

    “对数”。

    “误差”。

    萧书白拿着纸的手,停在半空。

    这不是普通的算术。

    这不是工匠的技巧。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可以量化天地万物、计算毫厘误差的,全新的“法度”。

    这个叫姜黎的“少年”,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一个怎样的世界?

    ……

    同一时间,工部衙门。

    那间破败的杂物间里,一扇窗户被悄悄推开。

    一个黑影灵巧地翻了进来。

    来人是王谦的心腹,钱秘书。

    他奉命前来,毁掉那些还没来得及被清点的“烂账”。

    可当他借着月光看清屋内的景象时,他愣住了。

    姜黎正坐在那张破桌子前,就着一豆烛火,安静地写着什么。

    而那几箱散发着恶臭的残破卷宗,被她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角,动都没动过。

    钱秘书心头一沉,走了过去。

    他看到,姜黎正在一张大纸上,画着一种奇怪的表格。

    横为“料”,竖为“工”,每一格里,都填着一个数字。

    那些数字,正是她从那些没人看的施工日志里,找到的“墨点”标记旁的真实数据。

    “姜大人,真是好兴致啊。”

    钱秘书阴恻恻地开口。

    姜黎头也没抬。

    “有事?”

    “没什么大事。”

    钱秘书踱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只是想提醒姜大人一句,水至清则无鱼。南河清淤的案子,牵连甚广,背后养活了多少家庭。您这一笔笔算下去,是想断了多少人的活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您这是在动摇国本,自寻死路啊。”

    姜黎终于停下了笔。

    她抬起头,那双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钱秘书。

    她没有动怒,也没有害怕。

    她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国本动不动摇,你得去问给你发俸禄的那位。”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我只负责一件事。”

    “让这本账,不多一个铜板,也不少一个铜板。”

    钱秘书被她那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灰溜溜地从窗户又翻了出去。

    门外,一直守着的苏文远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忧色。

    “我刚得到消息,王谦他们已经串通好了,明天要在堂会上,拿你带来的三个哥哥说事,说你公然引校尉入官署,藐视法度。”

    他看着姜黎,满是担忧。

    姜黎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

    “苏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话音刚落。

    “笃,笃笃。”

    后巷的墙壁上,传来了三声极轻的敲击声。

    姜黎站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她回来了。

    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黑布包裹。

    当着苏文远的面,她解开包裹。

    两件闪烁着雪花钢独有光泽的“神器”,静静地躺在黑布上。

    一件是两把尺子叠合的“滑尺”。

    另一件,则是带着精巧卡爪的“游标卡尺”。

    在烛光下,它们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光芒,像两件准备收割生命的武器。

    姜黎拿起那把游标卡尺,轻轻一推。

    滑块无声地移动,顺畅得如同流水,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她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一根长发。

    用卡尺的尖端,轻轻夹住。

    她将卡尺举到烛火前,看着上面那细密如蛛网的刻度。

    然后,她读出了一个数字。

    苏文远看不懂,但他能看到,姜黎放下了那件“神器”。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那堆积如山的、被所有人视为废纸的残破卷宗。

    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个带着森然寒意的笑容。

    她对着已经看得呆住的苏文远,轻声开口。

    “苏大人。”

    “天亮之后,好戏开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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