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村子还沉浸在黎明前的寂静里,宁远便悄声起身。
他将提前备好的粗布衣和炭灰悉数塞进背篓。
柴房里,沈疏影和秦茹也已起身,将热好的鹿肉和揉成饭团的米饭用布包好,仔细塞进宁远背篓。
“夫君,要去叫小娟儿吗?”秦茹轻声问。
宁远看了眼那间腾出来的小屋,摇了摇头。
“不必,她昨日累坏了,今天我去就行。”
说罢,他紧了紧厚实的衣袄,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踏着新停的松雪,再次朝黑风岭进发。
不让小娟儿跟随,倒不全是心疼她年纪小。
毕竟他自己也才长她两岁,却要扛起一家的担子。
主要原因是提纯精盐是杀头的罪过,他对小娟儿的底细知之甚少,防人之心不可无。
黑风岭山路崎岖,海拔不高,却极耗体力。
好在宁远熟悉路径,加之近日肚里有油水,约莫一个时辰后,那处山洞入口再次映入眼帘。
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正要拨开枯草钻入,余光却猛地瞥见洞口荆棘丛中有一小片墨绿色的细布。
“这是......”
宁远瞬间警觉起来。
这种质地的细布,绝非漠河村村民穿得起的。
一匹细布在达官显贵间也是硬通货,价值不下百两。
穷人别说穿,见都难得一见。
他立刻想起昨夜官差的通告薛红衣在逃。
望着寒风灌入,如怪物哀嚎般幽深的洞口,宁远心头一沉。
若薛红衣真藏在山洞尽头,他该如何应对?
犹豫片刻,他仍决定进去一探。
穿过漫长而黑暗的山洞,天色已亮。
白雪皑皑的山峦间,偶尔传来呦呦鹿鸣。
宁远警惕地观察四周,取下长弓,又将粗布衣撕成布条,仔细绑在脚上。
这是为了隐藏足迹。
一切就绪,他猫着腰,再次潜进山寨附近。
一个好猎人,最重要的品质便是耐心。
在猎物现身之前,绝不能暴露丝毫破绽。
所幸今日雪不大,宁远在雪地中蛰伏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头爬至中天,整个山寨唯有寒风呼啸。
那位边军女将军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出现。
“单刀是我昨天来这里,已经打草惊蛇,让她逃走了?”
如果是逃走了那还好,就怕这娘们还在这里,直接给自己来一个杀人灭口啊。
宁远抓起一把雪塞进口中,艰难咽下。
他对薛红衣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若非她当日及时出现,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两位娘子也难逃毒手。
至于她想拿自己充军,看中的也不过是这手箭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他吃了半块鹿肉,确定薛红衣已离开,才来到那片天然盐矿前。
这些盐矿本身不值钱,人若直接食用更是危险。
盐矿亦有优劣之分,宁远虽是外行,但他能确定,那些牲畜常来舔舐的盐矿石应是相对安全的。
在背篓里装了一块约四十多斤的盐矿石,宁远迅速带回山寨。
先用柴刀背将矿石尽量敲碎成粉,随后便是溶解、沉淀……直至熬出晶体。
这只是市面上粗盐的雏形。
而要想得到精盐,还需经过更为复杂的熬制和过滤步骤。
一块四十多斤的盐矿石,经过大半天的忙碌,直到日头西斜,才在就地取材的锅底沉淀出一层略显粗糙的盐。
宁远用手指沾了点送到嘴边尝了尝,嘴角微微上扬。
虽仍带些许苦涩,但比市面上的粗盐已好上太多。
看着一片狼藉的“作案现场”,宁远取出剩下的鹿腿,撒上这不算成功的精盐吃了起来,味道确实鲜美了不少。
他反思此次提纯不够理想,问题可能出在草木灰的准备不足,以及用作过滤网的粗布层数不够。
“改日得多带些粗布上来再试试。”
草木灰可以就地取材,不缺。
但能折腾的粗布却已用尽。
实在不行,或许得用两位娘子肚兜的细布试试,效果可能更好。
天色不早,宁远将锅底那层半成品精盐仔细用粗布包好,打算带回家给女人们尝尝。
迅速将现场尽力恢复原状,那些烧炭和草木灰暂且留着这里,宁远背起背篓便是离开。
然而,就在宁远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回味中,反应不及,后脑猛地遭到重击,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一个手持木棍,身穿墨绿的女子,身高接近一米七三左右,此时正看着自己
……
“嘶,我的头……”
宁远痛得睁开眼,本能地想伸手去摸,却发现四肢被牢牢捆在一块门板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醒了?”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胆子不小嘛,竟敢私自炼制精盐,说,你这炼制之法,从何而来?”
宁远闻声,心头一震,猛然扭头看去。
只见山洞角落,篝火旁,一位身着墨绿长袍、长发高束的飒爽女子正在烤火。
正是薛红衣。
她用弯刀串着宁远剩下的半块鹿肉,就着篝火烤制,并品尝着宁远炼出的那包半成品盐。
“嗯,味道还行。”
薛红衣那极薄的朱唇轻启,咬下一口鹿肉,烫得她微微吐气。
“怎么不说话?”
见宁远醒来并未如预想中大喊大叫,反而异常冷静地看着自己,薛红衣生出一丝好奇。
“吓傻了?”
宁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山洞顶部的钟乳石,悠悠回应。
“你不赶紧逃命,还敢在这里逗留,罪女潜逃,可是重罪,抓到是要被打断腿的。”
“罪女”二字仿佛刺痛了薛红衣,她瓜子脸一沉,英气的柳眉挑起,提起弯刀快步走来,刀锋直接架上了宁远的脖子。
“你说谁是罪女?”她声音陡寒,“有种你再说一遍!”
宁远无惧。
“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将军,你关东薛家如今下马了,我还听说你父亲是送到了宝瓶洲砍了脑袋对吧?”
“虽然你无法接受现实,但你左胸上面应该有个烙印的章?”
薛红衣狭长凌厉的凤眸虚眯,本能看向自己高高挺拔,隆起的左边......
罪女都是会被强行用烧红的铁块,在女性特征上强行烙印一个“罪”字。
一旦被烙印上,按照大乾帝国律法来看,地位还不如“商贩”。
甚至连家畜都不如。
薛红衣即便想让自己在宁远面前表现的淡定,但咬出鲜血的薄唇却颤抖的厉害。
“你再敢说,我杀了你!”
宁远冷笑,“你若要杀我,早就这么做了,我的大将军别装了,你有求于我。”
“可现在我不打算这么干了,你还是死吧!”
薛红衣冷若寒霜,举起弯刀就要想砍鞑子一般直接砍下宁远的脑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