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蜀女金陵劫

    场数:约28 场

    时长:45 分钟

    类型:历史传奇

    本集简介:

    咸熙二年孟夏,蜀地成都府华阳镇,十三岁的刘娥与银匠丈夫龚银生困守在风雨飘摇的破屋中,生计无着。成婚半年,贫寒已磨去最初的温情,只剩现实的窘迫。龚银生因手艺遭人排挤,刘娥为贴补家用在街头卖唱,却仍难以为继。面对 “坐吃山空” 的绝境,龚银生提出离开蜀地、远赴金陵的冒险计划。二人变卖所有家当,在锦江码头恳请货船船主刀疤脸王头领允其搭船。江途艰险,瞿塘峡的惊涛骇浪夺走船工性命,船工李三又对刘娥心怀不轨,龚银生拼死护妻,刘娥亦以刚烈自守。历经生死考验,船抵金陵,初入繁华却遭白眼,最终在长芦镇的市集,刘娥一曲蜀调惊艳众人,却也意外引来了当地恶霸张老虎的觊觎,为二人的命运埋下更凶险的伏笔。

    主要人物:

    1.刘娥:13 岁,容貌清丽,荆钗布裙难掩风华。嗓音清越,性格外柔内刚,看似顺从却有主见,危难中镇定异常,对世事有超乎年龄的洞察。

    2.龚银生:18 岁,瘦高,手指修长粗糙,面容普通但眼神活络,透着精明。实诚中带投机,疼爱刘娥却也急于改变命运,深谙人情世故,应变能力强。

    3.刀疤脸王头领:约 35 岁,货船船主,脸上有从眉骨至下巴的刀疤,看似凶悍实则有江湖道义,处事果决,看重 “有用之人”。

    4.李三:约 30 岁,货船船工,满脸横肉,嗜酒好色,心怀不轨,后投靠长芦镇恶霸张老虎。

    5.张老虎:约 40 岁,长芦镇恶霸,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仗着县衙有人横行乡里,觊觎刘娥的美貌与歌声。

    6.周掌柜:约 40 岁,长芦镇 “聚贤楼” 掌柜,精明圆滑,试图招揽刘娥,对张老虎敢怒不敢言。

    7.王老妈子:约 50 岁,张老虎府中老妈子,心地善良,看不惯张老虎恶行,暗中帮助刘娥与龚银生。

    主要场景:

    1.刘娥与龚银生在华阳镇的破屋

    2.华阳镇街道、茶寮

    3.锦江码头

    4.刀疤脸的货船(甲板、船舱、船头)

    5.瞿塘峡江面

    6.金陵码头及街道

    7.长芦镇市集、聚贤楼、客栈、张老虎府邸

    第一场

    外景。成都府华阳镇街道 - 夜

    咸熙二年孟夏的夜雨,像是要把整个蜀地泡透。

    成都府华阳镇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倒映着沿街吊脚楼的木窗棂与昏黄灯笼的光晕。雨丝细密,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镇子笼罩在潮湿的昏暗里。

    街边的屋檐下,几只流浪狗蜷缩成一团,偶尔发出一声被冻醒的呜咽。镇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枝叶上的雨水 “簌簌” 落下,砸在树下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旁 —— 那里是刘娥昨夜卖唱的地方,只剩下几根烧焦的木炭和一枚被踩扁的铜钱。

    第二场

    内景。刘娥与龚银生的破屋 - 夜

    破屋低矮,屋顶的茅草稀疏,几处漏下的雨水在泥地上积成小水洼。屋内陈设简陋到寒酸:一张用了多年的破木床,铺着打了数层补丁的破棉絮;一个快散架的木箱,是刘娥的嫁妆;墙角堆着些干柴,蛛网在梁上随风晃动。

    刘娥蜷缩在破棉絮里,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外面罩着件打了补丁的夹袄。她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脸庞在昏黄油灯的映照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玉色,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蜀女特有的娇媚。但眼下的青黑却像两抹洗不掉的墨痕,泄露了她彻夜未眠的疲惫 —— 昨夜她在镇口唱到月上中天,换来的几枚铜钱,今早只够买一把糙米。

    她侧耳听着窗外的雨声,檐角的水滴 “嘀嗒、嘀嗒”,节奏均匀得像是在倒数着什么。这声音从她嫁过来的那天起,就没断过,只是那时她觉得这声音像乐曲,如今却像重锤,敲在她刚及笄不久的心上。

    “吱呀 ——”

    柴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裹挟着雨水涌了进来。龚银生钻进门,他肩上扛着的铁皮工具箱已经空了,边角在门槛上磕出 “当” 的一声轻响,惊得屋角的蜘蛛慌忙缩进蛛网深处。

    他脱下湿透的短褂,露出瘦得见骨的肩膀,脊背上的骨头像一串凸起的算盘珠。他将短褂往墙上一挂,水珠顺着布料往下淌,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

    刘娥坐起身,发间还缠着根褪色的红头绳,那是她成婚时唯一的装饰。她看着龚银生,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今日又没生意?”

    龚银生把工具箱往墙根一扔,箱子与土墙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蹲在灶台前,扒拉着最后一把干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厚茧 —— 那是常年打银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是在控诉着主人的无用。

    “城西张大户家公子定了套银锁,说是下月要过周岁。”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可他婆娘嫌我开的价太高,转身去了北街王银匠那里。”

    他顿了顿,猛地一拳砸在灶台上,锅里的水痕被震得微微晃动:“那王老三的手艺哪比得上我?不过是仗着有个远房表哥在县衙当差!这世道,不是看手艺,是看门路!”

    刘娥没接话,默默起身,将自己那件打了补丁的夹袄披在龚银生肩上。蜀地的春夜仍有凉意,她的指尖触到他肩胛骨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骨头硌得慌 —— 成婚半年,这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瘦了整整一圈,原先还算合身的短褂,如今晃荡得像面旗子。

    “我明日去镇东头的茶寮试试。” 刘娥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只缺了口的陶罐上,里面只剩下不到十枚铜钱,“听说那里新近来了批湖广客商,许是爱听些新鲜调子。”

    龚银生猛地抬头,油灯的火苗在他瞳孔里剧烈跳动。“不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迅速压低,“那伙客商看着就不是善茬,前日还听说有人在茶寮后巷被抢了钱袋。你一个女儿家……”

    “可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 刘娥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米缸见底了,盐罐也空了。再过几日,怕是连这柴房都要被房东收回去了。”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龚银生最痛的地方。他喉头滚动了几下,猛地站起身,在这不足丈许的小屋里来回踱步。木楼板被他踩得 “咯吱、咯吱” 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

    刘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想起三个月前,龚银生用攒了半年的碎银给她买的那支木簪,簪头刻着朵小小的芙蓉花 —— 那是蜀地最常见的花。那时他坐在她床边,笨拙地给她簪上,说:“娥儿,等我手艺传开了,就给你打支纯银的,不,要嵌宝石的,红的、绿的,都给你嵌上。”

    可现实是,别说宝石,就连糊口都成了难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里那支木簪,簪头的花纹早已被磨平,变得光滑温润,像她此刻的心境 —— 磨去了最初的憧憬,只剩沉甸甸的现实。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漏出半轮残月,清冷的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龚银生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映在斑驳的泥墙上,活像条困在浅滩的鱼,挣扎着却找不到出路。

    “娥儿。”

    龚银生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刘娥。他的眼睛在暗处亮得惊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走,离开蜀地。”

    刘娥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深深的疑惑:“走?去哪里?”

    “向东去,顺着长江往下走。” 龚银生走到窗边,推开那条裂了缝的木窗。夜风带着江水的潮气涌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一阵晃动。“我打银时听南来的客商说,江南富庶,金陵城更是天子脚下(注:此时金陵非都城,但为江南重镇,民间常有此说),那里的人爱听小曲,也舍得花钱。你这嗓子,在这穷乡僻壤是埋没了。”

    他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在计算着前路的利弊。“树挪死,人挪活。咱在这儿守着这破摊子,迟早是饿死的命。不如去闯闯,就算讨饭,江南的米也比蜀地的白些。”

    刘娥望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倦容的脸上,此刻竟泛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彩。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是在说胡话,他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龚银生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安,才缓缓开口:“你想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确认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龚银生几步跨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却温暖,指尖还残留着银屑的凉意。“想好了。明日我就把这工具箱当了,换些盘缠。我们坐船去,顺江而下,省些力气。” 他顿了顿,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期待,“我总觉得,你不该一辈子困在这华阳镇。你的嗓子,该让更多人听见。”

    那一晚,两人都没合眼。

    他们借着油灯的微光,清点着家里的家当。龚银生的一套银匠工具 —— 那是他吃饭的本事;刘娥的几件旧衣裳,还有那件她最珍爱的、虽然打了补丁却洗得干净的夹袄;墙角那只缺了口的陶罐里,装着的二十七枚铜钱。

    这点东西,用块粗布一包就收掇干净了,倒像是他们本就不属于这里,随时可以拔脚就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刘娥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我想去看看锦江。”

    龚银生愣了愣,随即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好,我们去看看锦江。”

    第三场

    外景。锦江码头 - 晨

    锦江码头的晨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笼罩在江面上。远处的船帆若隐若现,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剪影。

    刘娥站在码头的石阶上,身上穿着那件打了补丁的夹袄。她望着浑浊的江水滚滚东流,水面上泛着细碎的波光,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岸边停着数十艘乌篷船,船工们扛着货物穿梭其间,号子声此起彼伏,混着鱼腥味和水汽扑面而来,形成一种鲜活而粗粝的气息。

    几个挑着担子的妇人蹲在石阶上叫卖,竹篮里的柑橘沾着露水,黄澄澄的煞是好看。一个妇人见刘娥看得入神,笑着吆喝:“妹子,买点柑橘吧?甜得很,带着路上吃!”

    刘娥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她身上的钱,连买一个柑橘都舍不得。

    龚银生从售票的棚子那边走过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这船票贵得离谱。” 他走到刘娥身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那船家说,到南京至少要走一个月,每人要三百文,还不包吃食。”

    刘娥低头算了算,他们把工具箱当了二百文,加上家里的积蓄,总共才四百二十七文。这点钱,连一张船票都不够。

    “要不,我们走陆路?” 她轻声提议,话音刚落就自己否定了,“陆路更贵,还要翻山越岭,怕是更难。”

    龚银生没说话,只是望着江面上那艘最大的画舫出神。那船雕梁画栋,船头站着个穿锦袍的公子,正悠闲地摇着折扇。阳光穿透薄雾洒在船帆上,金线绣成的牡丹在风里招摇,与他们身上的补丁形成刺目的对比。

    那公子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轻蔑地瞥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与身边的侍女说笑起来。

    龚银生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拉着刘娥往码头西侧跑:“跟我来!”

    那里停着艘破旧的货船,船身斑驳,漆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甲板上堆着些麻袋,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运蜀锦去江南的。一个壮汉正站在船头解缆绳,他脸上有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在晨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王大哥!” 龚银生朝着那壮汉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刀疤脸回过头,看到龚银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笑容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凶狠。“是小龚啊。” 他的声音洪亮,像洪钟,“今日不打银,来码头散心?”

    “王大哥,我想跟您的船走一趟,去南京。” 龚银生直截了当地说,目光紧紧盯着刀疤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我不要工钱,只要给口饭吃就行。我会打银,船上要是有什么铁器坏了,我也能修。我婆娘…… 她会唱歌,要是船上的弟兄们闷了,她也能唱两段解闷。”

    刀疤脸的目光落在刘娥身上,上下打量着她。当看到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时,眼神闪了闪,像是在权衡着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江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狰狞的刀疤。

    “行!” 他忽然一拍大腿,声音干脆利落,“看在你上次帮我修好那把断了的铁锚的份上,我带你俩一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船是运货的,没多余的舱位,你们只能睡甲板。”

    龚银生喜出望外,拉着刘娥就要磕头,被刀疤脸一把拦住。“罢了罢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他摆了摆手,指了指甲板的角落,“赶紧上来吧,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船了。”

    刘娥跟着龚银生踏上摇晃的甲板,脚下的木板发出 “嘎吱” 的**,像是不堪重负。几个光着膀子的船工好奇地打量着她,眼神里有惊艳,也有几分不怀好意。龚银生不动声色地将刘娥护在身后,从包袱里掏出那仅有的二十七枚铜钱,塞给刀疤脸:“王大哥,这点钱您拿着买壶酒,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刀疤脸掂了掂铜钱,塞进腰间的钱袋,发出 “叮铃” 的轻响。他咧嘴一笑:“你这小子,倒是会来事。”

    船缓缓驶离码头时,刘娥回头望了一眼。华阳镇的轮廓渐渐模糊,那间他们住了半年的柴房早已看不见了。锦江的水在船尾翻出白色的浪花,像是在催促着他们奔向未知的远方。

    “在想什么?” 龚银生递过来一块干硬的麦饼,饼上还带着些许霉点。

    刘娥接过麦饼,却没吃,只是望着江水出神:“我在想,等我们到了南京,能有个什么样的日子。”

    “总会好的。” 龚银生咬了一大口麦饼,含糊不清地说,“我打银,你唱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娥儿,等我将来发达了,一定给你买座大房子,让你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唱歌。”

    刘娥笑了,眼角弯成了月牙,像是盛满了星光。“我不怕抛头露面,” 她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我就怕…… 唱的歌没人听。”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龚银生心里,漾起圈圈涟漪。他忽然觉得,自己带妻子离开蜀地,或许不只是为了生计,更是为了让这把好嗓子,能真正唱出些名堂来 —— 那是一种被现实掩盖的、对 “价值” 的渴望。

    第四场

    外景。长江江面 - 日

    船行渐远,两岸的风光渐渐变得开阔。蜀地的山峦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平缓的丘陵和成片的稻田。江水也变得温顺起来,微波荡漾,像是一匹铺开的绿绸。

    刘娥坐在甲板的角落,靠着一个麻袋。龚银生在一旁帮着船工们整理绳索,他虽然瘦弱,但动作麻利,很快就赢得了船工们的些许好感。

    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船工凑过来,递给龚银生一碗水:“小伙子,看着面生,第一次出远门?”

    龚银生接过水,喝了一口,抹了抹嘴:“是啊,想出去闯闯。”

    “闯?” 老船工笑了,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江南是好,可也不是那么好闯的。那里的人精着呢,不像我们蜀地人实诚。”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刘娥,压低声音,“你婆娘长得俊,嗓子又好,到了江南可得看好了,别被人惦记上。”

    龚银生心里一紧,点了点头:“多谢老哥提醒。”

    刘娥似乎察觉到他们的谈话,抬起头,朝着龚银生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清澈而平静。龚银生朝她笑了笑,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日头渐渐升高,江面上的风也变得暖和起来。刀疤脸坐在船头,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把玩着一个酒葫芦。刘娥看着他脸上的刀疤,心里有些好奇,却不敢问。

    “王大哥,您这疤……” 一个年轻船工不知深浅地开口,话没说完就被老船工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

    刀疤脸却不在意,摸了摸脸上的疤,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物件。“这是在瞿塘峡跟水匪干架时留下的。”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喽啰,为了抢一批货,跟他们杀了整整一夜。最后货保住了,我也差点丢了小命。”

    他喝了口酒,眼神变得悠远:“这江水,看着温顺,发起狠来能吞了整条船。你们啊,到了瞿塘峡,都给我警醒着点。”

    刘娥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她从小在蜀地长大,见过锦江的平缓,却从未想过,这江水也能如此凶险。

    第五场

    外景。长江 - 瞿塘峡 - 日

    船行至第三日,进入瞿塘峡。

    两岸的山像被巨斧劈开一般,直插云霄,崖壁上怪石嶙峋,有的像猛兽,有的像鬼怪,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狰狞。江面骤然变窄,水流也湍急起来,江水撞击着礁石,发出 “轰隆隆” 的巨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

    船在浪涛中剧烈摇晃,像是一片随时会被吞没的叶子。刘娥紧紧抓着甲板上的木桩,脸色苍白如纸。浪花拍打着船舷,溅了她一身冷水,冻得她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都抓紧了!” 刀疤脸站在船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被江风撕得粉碎,“前面就是滟滪堆,小心暗礁!”

    龚银生将刘娥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迎面而来的浪花。他的心跳得飞快,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却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别怕,有我在。”

    刘娥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船身的剧烈晃动和耳边的轰鸣,还是让她恐惧不已。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哐当” 一声巨响,甲板上的一个木桶被甩了出去,“噗通” 一声掉进江里,瞬间就被浪涛卷得没了踪影。

    一个年轻船工没抓稳,惊呼着掉进了江里。他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江水,很快就被浪涛卷得没了踪影,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

    “救人!快救人!” 刀疤脸大喊着,可江水太急,漩涡一个接一个,根本没人敢下去。

    刘娥看着那消失在浪花中的身影,吓得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竟是如此脆弱,像蝼蚁一样,随时可能被碾碎。

    龚银生紧紧抱着她,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怕,我们会没事的。你看,王大哥他们都很有经验,我们一定能闯过去。”

    船在瞿塘峡里颠簸了整整一天,像一片狂风暴雨中的叶子。船工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抓着船舵和绳索,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江水往下淌。

    刘娥吐了好几次,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龚银生一直守在她身边,给她擦脸,喂她喝水,自己却滴水未进。

    傍晚时分,船终于驶出峡口。当看到宽阔的江面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甲板上,像是脱了一层皮。刀疤脸让伙夫煮了锅热粥,每人分了一碗。米粥很稀,里面只有几粒米,却没人抱怨。

    刘娥捧着热乎乎的粥碗,手还在抖,却强迫自己喝了下去。她知道,只有保持体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未知。

    夜里,刘娥躺在甲板上,听着江水拍打着船舷的声音,像一首低沉的催眠曲。龚银生守在她身边,手里握着根磨尖的铁条 —— 那是他从工具箱里偷偷藏起来的,说是防身用。

    “龚大哥,你说我们能活着到南京吗?” 刘娥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龚银生沉默了片刻,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夜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是撒在墨色绸缎上的碎钻,明亮而遥远。“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 他指着一颗星星说,“不管乌云怎么遮,它都在那里。我们就像那颗星星,只要心里有光,就一定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刘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有一颗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中闪烁,像是在指引着方向。她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要心里有光,就不怕路远。

    第六场

    外景。货船甲板 - 日

    船过三峡后,江面渐渐宽阔起来。两岸的风光也变了,不再是陡峭的悬崖,而是连绵的稻田和错落有致的村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田野镀上了一层金色,偶尔能看到几个农夫在田里劳作,像是一幅流动的画。

    每日清晨,刘娥都会跟着船工们一起起来,帮着伙夫烧火做饭,或是帮着缝补破了的帆。她手脚麻利,又不多言多语,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只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依然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像针一样扎人。

    这日午后,船停靠在一个小镇补给。刀疤脸带着几个船工上岸买东西,留下龚银生和另外两个船工守船。刘娥坐在甲板上缝补帆,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忽然,她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那目光黏糊糊的,让她很不舒服。她回头一看,是那个叫李三的船工。此人三十多岁,一脸横肉,眼睛总是半眯着,像是没睡醒,此刻却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刘妹子,缝得真仔细。” 李三走过来,故意挨着刘娥坐下,一股浓烈的汗臭味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刘娥往旁边挪了挪,没说话,手里的针线却加快了速度。

    “妹子,你这嗓子这么好,给哥唱段小曲呗?” 李三又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唱得好,哥给你买糖吃。”

    “我丈夫快回来了。” 刘娥避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声音里带着警告。

    “他回来又怎样?” 李三嘿嘿一笑,露出黄黑的牙齿,“在这船上,还是王大哥说了算。你要是把哥伺候好了,哥跟王大哥说句好话,保你俩在船上不受委屈。”

    说着,他的手就伸了过来,想去摸刘娥的脸。刘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缝衣针毫不犹豫地刺向李三的手背。

    “啊!” 李三痛得大叫一声,手背被刺出个血洞,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龚银生回来了。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瞬间明白了什么,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过来,一把将刘娥护在身后,瞪着李三:“你想干什么?”

    李三捂着流血的手背,恶狠狠地说:“这小娘们不识抬举,我不过是想让她唱段小曲,她就敢用针扎我!”

    “我妻子不是谁想让唱就唱的!” 龚银生怒视着李三,手里紧紧攥着那根磨尖的铁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要是再敢动她一下,我这铁条可不认人!”

    李三看着龚银生眼里的怒火,那怒火像是能把人烧成灰烬。他又看了看龚银生手里的铁条,那铁条闪着寒光,锋利得能割开皮肉。他终究没敢再上前,只是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然后悻悻地走了。

    龚银生直到李三走远了,才转过身来,紧张地打量着刘娥:“你没事吧?他没伤到你吧?”

    刘娥摇摇头,眼眶却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没事,就是觉得委屈。”

    龚银生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第七场

    外景。货船甲板 - 黄昏

    刀疤脸带着人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油纸包,里面是买的肉和酒。李三赶紧跑过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把自己说成了受害者,一边说还一边展示手背上的伤口,像是在炫耀什么战功。

    刀疤脸听完,皱了皱眉头,走到龚银生面前:“小龚,李三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龚银生刚想辩解,刘娥却抢先开口:“王大哥,是他先动手动脚的,我丈夫只是护着我。不信你看,他手背上的伤是我扎的,可那是因为他想占我便宜。”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

    刀疤脸看了看李三,又看了看刘娥,忽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脸上的刀疤显得不那么狰狞了。“李三,你这德性我还不知道?” 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让你平日里少喝点酒,你偏不听,现在竟敢欺负到我船上的人头上了?”

    李三没想到刀疤脸会向着刘娥,顿时傻眼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闭嘴!” 刀疤脸厉声喝道,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罚你三天不准喝酒,再去把甲板打扫干净!要是再敢惹事,就给我滚下船去!”

    李三不敢再说话,悻悻地去打扫甲板了,背影显得格外狼狈。

    刀疤脸转向龚银生和刘娥,脸色缓和了些:“小龚,你婆娘是个烈性子,我喜欢。放心,在我这船上,只要你安分守己,没人敢欺负你们。”

    “多谢王大哥。” 龚银生感激地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刀疤脸摆了摆手,又看了刘娥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小姑娘,有骨气。不过这江湖险恶,有时候光有骨气是不够的,还得学会保护自己。”

    刘娥点了点头,把刀疤脸的话记在了心里。她知道,这只是旅途的开始,往后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和危险,光有骨气是不够的,还得有智慧和勇气。

    那天晚上,刘娥躺在甲板上,望着天上的星星,久久没有睡着。龚银生的呼吸均匀而沉稳,显然是累坏了。她看着他疲惫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个男人虽然穷,虽然没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保护她。

    “在想什么?” 龚银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刘娥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星星的光。“我在想,王大哥为什么会帮我们。”

    “大概是觉得李三确实不对吧。” 龚银生打了个哈欠,显然没多想。

    刘娥却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止如此。你看他船上的那些人,个个都不是善茬,可他却能管住他们,说明他很有威信。他帮我们,或许不是因为同情,而是觉得我们还有用。”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冷静,“我会唱歌,你会打银,这就是我们能在这船上立足的资本。”

    龚银生愣了愣,没想到刘娥会想得这么深。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只要能帮我们到江南就行。” 他握紧刘娥的手,“等我们到了江南,我一定好好打银,你也好好唱歌,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刘娥看着他眼里的憧憬,点了点头。她相信,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找到属于他们的幸福。

    第八场

    外景。长江江面 - 日(数日后)

    船继续向东行驶,江面越来越宽,两岸的风光也越来越秀丽。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绿油油的稻田,偶尔能看到几座古朴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刘娥坐在甲板上,望着两岸的风光,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这些日子,她和龚银生渐渐适应了船上的生活,龚银生帮着船工们修修补补,她偶尔会唱几段蜀地的小调,给大家解闷,船工们对他们的态度也渐渐好了起来。

    李三被罚了三天不准喝酒,老实了许多,虽然看他们的眼神还是带着怨恨,却不敢再找麻烦了。

    刀疤脸偶尔会跟他们聊几句江南的风土人情,说那里的丝绸如何精美,那里的美食如何可口,那里的园林如何雅致。刘娥和龚银生听得入神,对江南的憧憬也越来越强烈。

    “前面就快到金陵了。” 刀疤脸站在船头,指着远处的一片朦胧的影子说,“那就是金陵城的城墙,够气派吧?”

    刘娥和龚银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一道灰色的轮廓,那就是他们向往已久的江南重镇 —— 金陵。

    他们的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他们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忐忑的是,这座繁华的城市,会接纳他们这两个来自蜀地的异乡人吗?

    第九场

    外景。金陵码头 - 日

    船在南京码头靠岸时,正是午后。

    阳光炽烈地洒在码头上,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 —— 鱼腥味、香料味、汗臭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繁华气息。来来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穿着各色衣裳:有穿着锦袍的富商,手摇折扇,神情倨傲;有扛着货物的挑夫,汗流浃背,步履匆匆;有摇着扇子的文人,神态悠闲;还有牵着马的兵丁,神情严肃。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焦虑或兴奋的神情,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图。

    “这里就是南京啊。” 刘娥看得有些发愣,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地方。华阳镇的繁华,在金陵面前,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

    龚银生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在人群中走散。他的手心全是汗,显然也有些紧张。“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打听长芦怎么走。” 他在刘娥耳边大声说,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他们跟着人流走出码头,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幌子在风中招摇,上面写着各种字样:“绸缎庄”、“酒楼”、“茶馆”、“客栈”…… 叫卖声、吆喝声、丝竹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却又充满了生机。

    “两位客官,住店吗?”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我们‘迎客来’客栈,干净整洁,价格公道,还有热水洗澡呢。”

    龚银生看了看客栈的门面,虽然不算豪华,但还算干净,便问:“多少钱一晚?”

    “上等房五十文,中等房三十文,下等房十文。” 店小二笑眯眯地说,眼神里带着一丝打量。

    龚银生心里一紧,他们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文了,连中等房都住不起。他脸上有些发烫,像是被人看穿了窘迫,低声说:“我们…… 我们再看看。”

    店小二的脸色立刻变了,像是翻书一样快,撇了撇嘴:“没钱还敢出来晃荡?穷酸样!”

    龚银生气得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真想一拳砸在店小二那张势利的脸上。刘娥却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再找找。”

    他们又走了几条街,问了好几家客栈,价格都差不多。最后,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每晚只要五文钱。

    客栈的门脸很小,几乎要被旁边的酒楼挡住。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汗臭味混合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掌柜是个干瘦的老头,躺在太师椅上打盹,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皮:“住店?五文一晚,先交钱。”

    龚银生付了钱,老头扔给他们一把生锈的钥匙,指了指楼梯:“二楼最里面那间。”

    他们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房间门口。打开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破床和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墙角还有蜘蛛网。

    “委屈你了。” 龚银生看着刘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到了金陵,至少能让她住得舒服些,没想到还是这么寒酸。

    刘娥却笑了笑,笑容干净而温暖:“没事,总比睡在甲板上强。我们先在这儿住下,明天就去长芦。”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你看,这里能看到街景呢。”

    龚银生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巷子,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力量,不管多难,他都要在这金陵城站稳脚跟,让刘娥过上好日子。

    第十场

    内景。廉价客栈房间 - 夜

    安顿好后,龚银生出去打听长芦的位置。刘娥则留在房间里,整理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当。她把几件打了补丁的衣服叠好,放进那个快散架的木箱里,又把那支磨掉花纹的木簪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这支木簪,是她唯一的念想了。它见证了她从少女到妇人的转变,也见证了她和龚银生从最初的憧憬到如今的窘迫。她拿起木簪,放在鼻尖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蜀地芙蓉花的清香。

    不知过了多久,龚银生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消息。“娥儿,我打听清楚了,长芦就在南京城的北边,离这儿不远,坐船过去只要半天时间,船票只要十文钱。”

    “太好了。” 刘娥也很高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嗯。” 龚银生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我还打听了,长芦是个大镇,那里有很多富商巨贾,也有很多江湖艺人,或许真的适合我们。”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听说,那里的酒楼茶馆都爱请唱得好的姑娘,工钱比在街头卖唱高多了。”

    刘娥看着他眼里的兴奋,心里也充满了期待。或许,长芦真的是他们的福地。

    夜深了,巷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刘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咳嗽声和鼾声,心里有些不安。这金陵城虽然繁华,却让她觉得陌生而冰冷,不像蜀地,虽然穷,却有一种踏实的温暖。

    “睡不着?” 龚银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嗯。” 刘娥应了一声,“我在想,我们到了长芦,能找到活干吗?”

    “肯定能。” 龚银生的声音很坚定,“你的嗓子那么好,肯定有人愿意请你。我打银的手艺也不差,总能找到活干。” 他握住刘娥的手,“别担心,有我呢。”

    刘娥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管前路多难,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能闯过去。

    第十一场

    外景。金陵码头 - 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娥和龚银生就收拾好东西,来到了码头。江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像轻纱一样。几艘船已经升帆待发,船工们的号子声在雾中回荡,带着一种朦胧的诗意。

    他们买了去长芦的船票,十文钱一张,几乎花掉了他们剩下的一半积蓄。船是一艘小型乌篷船,比刀疤脸的货船小多了,也干净多了。船上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乘客,看起来都是去长芦做生意的。

    船缓缓驶离码头,刘娥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金陵城。城墙在晨光中泛着灰色的光,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她心里忽然有些不舍,这座城市虽然让她感受到了窘迫和冷漠,却也让她看到了繁华和希望。

    “在想什么?” 龚银生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刘娥打开一看,是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还冒着热气。“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惊讶地问,他们的钱应该很紧张才对。

    “刚才在码头买的,给你垫垫肚子。” 龚银生笑了笑,“到了长芦,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刘娥咬了一口馒头,甜甜的,带着麦香。这是她来金陵后吃的第一个热乎馒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龚银生肯定没给自己买,他总是这样,把最好的都留给她。

    船行驶在平静的江面上,两岸的风光渐渐变得秀丽起来。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绿油油的稻田,偶尔能看到几座古朴的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像是一幅水墨画。

    “这里的风景真好。” 刘娥靠在船舷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等我们赚了钱,就好好逛逛这里。” 龚银生笑着说,眼里充满了憧憬。

    第十二场

    外景。长芦镇码头 - 日

    半天后,船到了长芦码头。

    他们下了船,沿着一条石板路走进镇里。长芦虽然没有南京城繁华,但也十分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幌子在风中招摇,人来人往,比华阳镇不知热闹了多少倍。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有食物的香味,有香料的味道,还有脂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你就可以……” 龚银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只见前面围着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走,我们去看看。” 刘娥好奇地拉着龚银生挤了过去,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或许能从这里了解到一些长芦镇的情况。

    人群中间,一个穿着华丽锦袍的公子哥正指着一个卖唱的老汉骂道。那公子哥约莫二十岁年纪,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手里把玩着一个玉佩,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你这老东西,唱的什么破歌?难听死了!” 公子哥的声音尖利而刻薄,“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老汉跪在地上,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了。他不停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我这就走,这就走!”

    公子哥却不依不饶,一脚踹在老汉的身上,把他踹得趴在地上。“滚快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老汉被踹得半天爬不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周围的人都敢怒不敢言,没人敢上前劝阻,显然是怕得罪这个公子哥。

    刘娥看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这里的人如此蛮横。在蜀地,虽然也有富人和穷人,但很少见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凌。

    龚银生拉了拉她的手,低声说:“我们快走,别惹祸上身。” 这里不是华阳镇,他们无权无势,惹不起这些富贵人家。

    刘娥却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那个公子哥扬长而去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起了自己在华阳镇卖唱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那些听她唱歌的人,不管有钱没钱,至少会尊重她。

    “我们找个地方,我想唱歌。” 刘娥忽然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龚银生愣了愣:“现在?”

    “嗯。” 刘娥点了点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我想让这里的人听听,我们蜀地的歌,不是破歌。” 她要证明,即使是来自穷乡僻壤的歌,也有它的价值和尊严。

    龚银生看着妻子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们找个地方。” 他知道,刘娥不是在赌气,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他们这些异乡人的尊严。

    第十三场

    外景。长芦镇中心广场 - 日

    他们在镇中心找到了一个宽敞的广场,那里有很多人在散步、聊天、做买卖,是个卖唱的好地方。广场中央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炎炎烈日。

    龚银生找了个角落,让刘娥站在树荫下,自己则在旁边放了个破碗 —— 那是他们从华阳镇带出来的,一路陪着他们,碗沿已经磕得不成样子。

    刘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打了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一首蜀地的民歌,叫《锦江月》。曲调婉转悠扬,像是锦江的流水,温柔而绵长;歌词朴实动人,唱的是蜀地的山水,蜀地的人情,还有蜀地女子的思念。

    起初,没人注意到她。人们依旧忙着自己的事,聊天的聊天,讨价还价的讨价还价。但渐渐地,她那清亮的歌声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一个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一个正在算账的掌柜抬起了头,目光投向刘娥的方向;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也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姐姐。

    “这是谁啊?唱得真好听。”

    “不知道,看样子像是从外地来的。”

    “长得也漂亮,真是个美人胚子。”

    议论声越来越小,最后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广场上只剩下刘娥那动人的歌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刘娥越唱越投入,她仿佛又回到了锦江岸边,回到了那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的歌声里,有蜀地的青山绿水,有她和龚银生的喜怒哀乐,有她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心底流淌出来的,带着真挚的情感,打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曲唱完,广场上安静了片刻,静得能听到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像是要把整个广场掀翻。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唱得太好了!”

    刘娥看着眼前这些热情的人们,心里充满了感动。她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歌声能得到如此多的认可。她又唱了一首《蜀道难》,这首曲调高亢激昂,唱出了蜀地山川的险峻,也唱出了蜀地人民的坚韧不拔。

    接着,她又唱了一首《采桑子》,曲调轻快活泼,唱出了蜀地女子的勤劳和快乐。一首又一首,她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人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烦恼,只沉浸在那美妙的歌声里。

    直到太阳落山,金色的余晖洒在广场上,围观的人才渐渐散去。不少人往她的破碗里扔了铜钱,“叮叮当当” 的声音,像是一首欢快的乐曲。

    龚银生捡起那些铜钱,数了数,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激动地抓住刘娥的手:“娥儿,你太厉害了!竟然有两百多文!比我们在华阳镇一个月赚的还多!”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这是他们到江南后,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钱。

    刘娥看着那些铜钱,又看了看渐渐散去的人群,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他们来对地方了。这里的人们,懂得欣赏她的歌声,也尊重她的劳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是镇上‘聚贤楼’的掌柜,姓周。刚才听了姑娘的歌声,真是天籁之音,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到我楼里唱几天?报酬从优。”

    刘娥和龚银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喜。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

    “周掌柜,不知您能给多少报酬?” 龚银生谨慎地问,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学会了不再轻易相信别人。

    周掌柜笑了笑,笑容看起来很真诚:“姑娘这么好的嗓子,一天五十文,包吃住,怎么样?”

    五十文!这比他们在华阳镇一个月赚的还多,而且还包吃住。龚银生刚想答应,刘娥却抢先开口:“周掌柜,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们刚到长芦,还没安顿好,能否容我们考虑一晚,明天给您答复?”

    周掌柜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随即笑道:“好,姑娘真是个谨慎的人。这是我的名帖,明天你们要是想通了,就到聚贤楼找我。” 他递给刘娥一张名帖,上面用毛笔写着 “聚贤楼周掌柜” 几个字,字迹工整有力。

    周掌柜转身离开后,龚银生有些不解地问:“娥儿,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答应?”

    刘娥看着那张名帖,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刚来长芦,对这里一无所知,还是谨慎点好。” 她想起了那个欺负老汉的公子哥,想起了金陵客栈店小二的势利,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

    龚银生想了想,觉得刘娥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就在聚贤楼附近。晚上吃饭时,龚银生兴奋地规划着未来:“娥儿,等我们赚够了钱,就租个房子,我开个银匠铺,你就专门在聚贤楼唱歌,我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我就给你买好多好看的衣服,还有你最喜欢的芙蓉花……”

    刘娥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那个周掌柜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还有那个欺负老汉的公子哥,他在长芦镇如此横行霸道,会不会和聚贤楼有关?

    夜深了,刘娥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传来阵阵丝竹声和欢声笑语,想必是来自聚贤楼的。她想起了那个被公子哥欺负的老汉,想起了周掌柜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想起了那些热情的围观群众。长芦,这个看似繁华的小镇,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隐隐有种预感,他们在长芦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平静。

    第十四场

    内景。长芦镇客栈房间 - 晨

    第二天一早,刘娥和龚银生正在客栈吃早饭。所谓的早饭,不过是两碗稀粥和两个硬邦邦的馒头。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叫骂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 龚银生好奇地问店小二。店小二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稚气。

    店小二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还不是镇上的恶霸张老虎,又在欺负人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显然对这个张老虎很忌惮。

    “张老虎?” 刘娥和龚银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霸道。

    “是啊,他是长芦镇上的一霸,仗着他有个亲戚在县衙当差,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店小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被人听到,“听说他最喜欢欺负外来的艺人,好多江湖艺人都被他抢过钱,有的还被打伤了。”

    刘娥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昨天那个周掌柜。难道聚贤楼和这个张老虎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去聚贤楼唱歌,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们还是别去聚贤楼了。” 刘娥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我看我们还是在广场上唱歌吧,虽然赚得少点,但安稳。”

    龚银生也有些犹豫,一边是诱人的报酬,一边是未知的危险。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安全最重要。”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进来,对店小二说:“不好了,张老虎带人去聚贤楼了,说是要找一个新来的女歌手。”

    刘娥和龚银生心里同时一紧,那个新来的女歌手,难道就是指刘娥?

    “我们快去看看!” 龚银生拉着刘娥,就往外跑。他们必须弄清楚,这个张老虎找的到底是不是刘娥。

    (未完待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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