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家的那场鸿门宴,让苏雨棠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不是厉太太,她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囚徒,一个为孩子换取合法身份的交易品。
幸好,大学开学了。
大学是她唯一的喘息之地。
厉时靳倒是信守承诺,没有再阻止她上学。
苏雨棠拒绝了阿诚每天开车接送的“优待”,坚持要住学校宿舍。
住在四合院里,她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住在学校,她才是京城大学的学生苏雨棠,而不是谁的附属品。
厉时靳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中文系的女生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中间一张长条桌。
苏雨棠搬进去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到了三个同学。
一个叫赵玲的,就是开学典礼上找她麻烦的辅导员助理,看见她进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自己的东西往旁边挪了挪,
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一个叫陈静的短发女生,戴着眼镜,只是冲她点点头,就继续埋头看书。
还有一个叫林晓燕的,长相甜美,穿着一件时髦的粉色衬衫,她是唯一一个主动跟苏雨棠打招呼的。
“你就是苏雨棠吧?你好,我叫林晓燕。”
她热情地帮苏雨棠把帆布包放到空着的床铺上,低声道:“你别理赵玲,她就是那种人,仗着自己是学生干部,看谁都像欠她钱。”
苏雨棠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真厉害,开学典礼上把校长都惊动了。”
林晓燕凑过来,“那篇作文我也听说了,写得真好。对了,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来住宿舍,多不方便啊。”
她的眼神落在苏雨棠的肚子上,带着好奇。
苏雨棠淡淡地说:“没什么不方便的。”
整理床铺的时候,她从帆布包里拿出自己的东西。
几件换洗的衣服,都是厉时靳买的,但她特意挑了最朴素的款式。
一个搪瓷盆,一条毛巾。
还有一叠稿纸和一支笔。
林晓燕看见那叠稿纸,眼睛亮了一下,“你还自己写东西啊?”
“随便写写。”
晚饭时间,林晓燕热情地邀请苏雨棠一起去食堂。
“走吧,我请你。就当是庆祝我们成为室友。”
苏雨棠本想拒绝,但看着对方真诚的笑脸,还是点了点头。
大学食堂的饭菜很简单,白菜豆腐,偶尔能见到点肉星。
林晓燕用自己的饭票,特意给苏雨棠多打了一份红烧肉。
“你现在是两个人,要多吃点。”林晓燕把饭盒推到她面前。
苏雨棠看着那几块油亮的红烧肉,心里一暖。
除了在安和的王妈,这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谢谢你,晓燕。”
“客气什么。”
林晓燕摆摆手,一边吃饭一边状似无意地问,“对了,雨棠,开学那天送你来的那个男人……是你爱人吗?他看起来好有气派啊。”
苏雨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算是吧。”她含糊地回答。
“他家是做什么的啊?看那车,肯定不是一般人。”林晓燕问。
“做点小生意。”
林晓燕见她不愿多说,撇了撇嘴,也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日子,苏雨棠的生活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宿舍。
她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书本里。
赵玲处处看她不顺眼,经常在宿舍里阴阳怪气地说些“某些人不知检点,搞大了肚子还来上学,败坏风气”之类的话。
陈静永远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只有林晓燕,一直对她很好。
会帮她打水,会在她看书晚了的时候给她留一盏小灯,会在赵玲说风凉话的时候帮她怼回去。
这天晚上,宿舍熄了灯,苏雨棠却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手轻轻抚着肚子,孩子又在里面动了。
她想起了那份被她放在箱子底的协议,想起了协议上写的第二条:“在校期间所有学费和生活费都算借款”。
尊严,是靠自己挣的。
她翻身下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坐到桌前,拿出了稿纸和笔。
她要挣钱。她唯一能挣钱的本事,就是写字。
她想写一个故事,主角是和她经历相似的女孩,她将自己的挣扎与不屈写进了文字里。
接连好几个晚上,宿舍的人都睡了之后,苏雨棠就着一盏充电的小台灯,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林晓燕起夜的时候看到过几次。
“雨棠,你怎么又这么晚不睡?对身体不好。”她关切地说。
“没事,我快写完了。”苏雨棠头也不抬。
林晓燕走到她身后,看着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你在写小说啊?”
“嗯。”
“写了准备投去哪里?”
苏雨棠犹豫了一下,说:“我想试试投给《当代文学》。”
《当代文学》是国内最顶级的文学杂志之一,能在上面发表一篇文章,不仅稿费丰厚,更是对一个作者最大的肯定。
林晓燕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当代文学》?那可难了,好多成名作家都挤不上去呢。不过你写得这么好,肯定有机会。”
一个星期后,苏雨棠终于写完了小说的最后一章。
她反复修改了几遍,誊抄得工工整整,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里。
第二天一早,她趁着去上课的路上,把信封投进了校门口的绿色邮筒。
当信封“哐当”一声掉进邮筒深处时,苏雨棠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它会不会石沉大海?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转过身,她迎着朝阳,走向教学楼,背影单薄却挺直。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阿诚看着苏雨棠的背影消失在邮筒旁,才转过头。
“先生,太太把一封信投进了邮筒。”
厉时靳坐在后座,手里翻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翻动文件的手指停了下来,片刻后,他直接吩咐道:
“找人盯着《当代文学》杂志社那边,有消息了告诉我。”
阿诚愣了一下,但没有多问,立刻恭敬地应道:“是。”
阿诚发动了车子。
厉时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