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惊雷

    三月初一,卯时三刻,居庸关。

    第一缕天光刚刺破云层,关墙上的弟兄们就瞅见了那三座怪物。

    是三架回回砲——比寻常砲车高出一倍还多的木质骨架,用粗铁箍和牛筋死死捆着,看着就透着股邪乎劲儿。砲梢长逾四丈,末端的皮兜里,百斤重的砲石在晨光中泛着青黑的冷光。每架砲车周围围着几十个金兵,正扯着号子绞动盘车,把砲梢慢慢拉平。

    关墙上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垛口的声音。

    岳飞按着垛口,手指都快抠进砖缝里了。他早算过距离:关墙到金军前营二百八十步,回回砲的最大射程,正好三百步——这是要把城墙硬生生砸开啊。

    “父帅……”岳云的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嗓子发紧。

    “传令!”岳飞的声音却稳得吓人,“所有弟兄,退下关墙!神臂弩手上箭楼,其他人,进藏兵洞!”

    “可关墙……”

    “这墙守不住了!”岳飞猛地转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但关墙后面还有瓮城,瓮城后面还有内关。一堵墙塌了,咱们就用命再堆一堵!”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昨晚让大家写好的家书,都交到张宪那儿了。此战过后,活着的,帮死了的寄回去;没人寄的,我替你们寄。”

    没人动,弟兄们都红着眼,攥紧了手里的刀。

    “执行军令!”岳飞暴喝一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士卒们这才咬着牙退下关墙。岳飞最后看了一眼那三座龇牙咧嘴的砲车,转身下了敌楼。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呜——!!!”

    凄厉的号角声从金营里炸响,穿透了晨雾。

    紧接着是绞盘松开的轰鸣,牛皮绳索抽打空气的“啪”声脆响,最后是砲石破空的尖啸——那声音刺耳得要命,跟一万只铁鸦扯着嗓子尖叫似的。

    第一块砲石砸在关墙东段。

    不是“砸”,是“轰”!百斤重的青石跟坠星似的撞上城墙,砖石像豆腐似的炸开,烟尘“腾”地冲上天。整个关墙都在晃,碎砖和尘土簌簌往下掉,砸在头盔上“噼啪”响。

    “第二发来啦——!”箭楼上有人嘶喊,声音都变了调。

    第二块砲石紧跟着砸过来,几乎落在同一个位置。裂缝跟蜘蛛网似的蔓延开,从墙根一直裂到垛口,黑黢黢的口子看着就渗人。第三块、第四块……砲石跟雨点似的往下砸,每一块都在撕咬那道伤口。

    关墙在“咯吱咯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

    岳飞站在瓮城上,透过箭孔往外瞅。烟尘遮得啥也看不清,但能听见砖石崩塌的巨响,脚下的地面一下下震动,连心脏都跟着颤。

    “将军!东段……东段快撑不住了!”一名校尉冲过来,脸上全是灰,额头上还淌着血。

    “知道了。”岳飞拔出佩剑,剑身在晨光中闪了下冷光,“准备巷战。”

    “巷战?”

    “砲石只能砸墙,砸不进瓮城。”岳飞指着瓮城内纵横交错的街巷,“金兵破墙后,肯定从缺口往里涌。咱们就在这些巷子里,跟他们一寸一寸地拼,耗死他们!”

    他看向岳云:“你带一千人,守东巷;张宪带一千人,守西巷;我带背嵬军,堵缺口。”

    “父帅!”岳云急了,“缺口最险,该我去……”

    “这是军令!”岳飞打断他,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记住,巷战不求多杀敌,只求拖住他们。每多拖一刻,王上那边的胜算就多一分。”

    岳云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轰隆——!!!”

    东段关墙终于扛不住了。近二十丈宽的墙体“哗啦”一声整体向内崩塌,砖石跟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激起漫天烟尘。阳光从缺口照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烟尘里,传来了金兵的呐喊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来了。”岳飞横剑在前,声音铿锵,“背嵬军——!”

    “在!!!”

    “随我,堵缺口!”

    同一时刻,黄河渡口北岸三十里,石宝所部。

    石宝勒住战马,眯眼瞅着前方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那是骑兵,而且是重骑兵——烟尘又宽又厚,跟一道移动的土墙似的,压了过来。

    “将军,探马回报,是金军铁浮屠,至少三千骑!”副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咱们……咱们只有轻骑啊!”

    石宝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骂道:“怂了?”

    “不是怂,是……”副将咬着牙,“咱们这点人,冲铁浮屠的阵,跟送命没啥区别!”

    “那就送命!”石宝“唰”地拔出那柄饮血无数的劈风刀,刀身还带着之前厮杀的血腥味,“王上让咱们驰援居庸关,没说让咱们活着去。冲不过去是死,冲过去了但迟了,岳将军那边守不住,咱们照样是死——横竖都是个死,不如痛痛快快杀一场!”

    他回头,看向身后三万骑兵。这些弟兄大多是梁山旧部,跟着他从山东一路杀到黄河,脸上都刻着风霜和血迹,眼神却依旧亮得很。

    “弟兄们!”石宝的声音在旷野上炸开,跟打雷似的,“前面是金虏最精锐的铁浮屠!冲过去,咱们就能到居庸关,跟岳将军并肩子杀虏!冲不过去——”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黄泉路上,也有三万人做伴,不孤单!”

    没有啥豪言壮语,也没有啥慷慨激昂。但三万骑兵同时拔刀的“唰啦”声,比任何口号都响亮,震得脚下的草都在抖。

    石宝一马当先,劈风刀直指前方:“凿穿他们!”

    “凿穿——!!!”

    三万轻骑跟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朝着那堵钢铁墙冲了过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石宝已经能看清铁浮屠的模样:人马都披着重甲,只露俩眼睛,长矛跟林子似的竖起来,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这是金国最锋利的刀,专破步兵方阵,对骑兵也有着绝对优势。

    但他没减速,马蹄子跑得更快了。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放箭!!!”

    石宝军中仅有的两千弓骑兵张弓抛射。箭雨落在铁浮屠的甲胄上,大多被弹开,“叮当”作响,只有少数从甲片缝隙钻进去,传来几声闷哼。

    五十步。

    铁浮屠端平了长矛,寒光闪闪,等着他们撞上来。

    石宝忽然勒马转向,同时暴喝:“散——!”

    三万轻骑瞬间化整为零,跟一群受惊的麻雀似的,从铁浮屠阵前左右散开。这哪儿是冲锋,分明是佯攻。

    铁浮屠的冲锋已经停不下来了。重骑兵一旦跑起来,转向比登天还难。他们眼睁睁看着华夏轻骑从两侧掠过,手里的长矛刺了个空,气得嗷嗷叫。

    而石宝要的就是这一瞬。

    “回马——杀!!!”

    散开的轻骑在铁浮屠侧后方重新集结,然后狠狠撞进了敌阵的腰部。不搞啥长矛对刺,就是刀砍马腿,钩镰枪勾甲缝,抱着炸药包似的贴身肉搏。

    重骑兵的优势在冲击力,劣势就是笨重。一旦被轻骑缠上,就成了活靶子,动弹不得。

    “下马!步战!”石宝第一个滚鞍落地,劈风刀专砍马腿。战马嘶鸣着倒地,背上的骑士摔下来,还没爬起来就被乱刀分尸。

    战场瞬间变成了血肉磨盘。

    石宝杀红了眼。刀卷刃了,就捡起地上的铁骨朵往金兵脑袋上砸;铁骨朵断了,就扑上去用牙咬,用手掐。他脸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活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副将冲到他身边,嘶喊着啥,但他啥也听不见。耳边只有喊杀声、刀剑撞得叮当响、骨头碎了的咔嚓声,还有弟兄们临死前的怒吼。

    不知杀了多久,前方忽然一空。

    石宝踉跄一步,抬头一看——他竟从铁浮屠的阵中杀穿了!

    身后,厮杀还在继续。但拦路的铁浮屠已经被冲散,一条通往北方的血路,被他们用命铺出来了。

    “将军!咱们……咱们冲过来了!”副将满脸是血,却咧着嘴笑,露出两排带血的牙。

    石宝抹了把脸,抹下来一手血,看向北方。居庸关的方向,烟尘冲天,隐约能听见厮杀声。

    “还能战的,上马。”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跟破锣似的,“继续北上,去帮岳将军!”

    “那受伤的弟兄……”

    “留下。”石宝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声音硬得像铁,“能走的自己往山东赶,走不了的……”他顿了顿,眼眶红了,“给个痛快,别留给金虏折磨。”

    没人说话。轻伤员默默上马,重伤员互相搀扶着,走到路边坐下。有人掏出短刀,有人解下弓弦,脸上没有惧色,只有一股子决绝。

    石宝最后看了一眼这些跟着他从梁山出来的老弟兄,一抖缰绳:“走!”

    残存的两万余骑,跟着他向北狂奔。身后,是数千具尸体,和一条用血肉铺就的路。

    辰时,汴京城外十里,林冲大营。

    林冲站在望楼上,瞅着远处的汴京城墙。城头旌旗招展,守军密密麻麻,但仔细一看就知道是虚张声势——不少都是刚抓来的民夫,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姿势歪歪扭扭的,跟没上过重场的雏儿似的。

    “将军,城里有动静!”副将指着城门,声音有些兴奋。

    林冲眯眼瞅去。汴京东门——朝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不是大军出城,是一群百姓,扶老携幼,背着包袱,跟逃难似的往外涌。

    “逃难的。”林冲淡淡道,“传令下去,让开道路,不许阻拦。在营外设粥棚,逃难的每人能领一碗粥,两个炊饼。”

    “将军,这……万一有细作混在里面……”

    “细作就细作。”林冲摆了摆手,“王上说了,攻心为上。咱们越是大度,城里的人心就越乱。到时候不用打,城自个儿就破了。”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把苏大人印的《告汴京父老书》,给每个领粥的人都发一份。告诉他们,华夏王有令:凡逃出汴京者,可在山东落户,分田三十亩,免税三年。”

    副将领命而去。

    林冲继续看着城门。逃难的百姓越涌越多,从最初的几十人,到几百人,最后成千上万,跟没头苍蝇似的,顺着城门往外跑。守军起初还想拦,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被冲散,干脆也不管了。

    人心散了,这城也就守不住了。

    他想起当年在东京汴梁当禁军教头时,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是金兵围城,逃难的是往城里挤,想躲个活路。如今倒好,反过来了。

    “报——!”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奔上望楼,“将军,太子赵桓率五万禁军,已经从北门出城,往居庸关方向去了!”

    林冲眉头一皱:“这么快?”

    “据城内细作回报,是太子妃……私自开的城门。”斥候压低声音,“太子妃的兄长在咱们军中,她怕城破后受牵连,所以偷偷放太子走了。”

    林冲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他走下望楼,回到中军大帐。帐中,赵宸的命令还摊在案上:“围而不攻,待其自溃。”

    但赵桓这一走,带走了汴京最后一点能打的力量。城里现在只剩高俅麾下的两万乌合之众,还有一群惶惶不可终日的官僚,跟没了主心骨的苍蝇似的。

    “将军,”副将进来,眼神里满是期待,“咱们要不要……趁虚攻城?”

    林冲摇了摇头:“王上要的是完整的汴京,不是一片废墟。城里还有那么多百姓,打起来遭殃的是他们。”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黄河某处,“再说,咱们还有更大的麻烦。”

    “什么麻烦?”

    林冲没答,只看向帐外。天色不知啥时候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闷的雷声,滚过来滚过去。

    不是雷。

    是黄河在咆哮。

    巳时,黄河白马渡。

    赵宸站在河堤上,瞅着脚下汹涌的河水。一夜之间,河水又涨了三分,浑浊的浪涛“啪啪”地拍打着堤岸,堤身都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缝,往外渗着泥水。

    “王上,不能再等了。”李靖脸色凝重,“春汛提前了,最迟明日,这段堤肯定垮。咱们必须尽快渡河,到南岸高处扎营。”

    赵宸没说话,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泥土湿得能捏出水,里面还混着细沙——这是堤体松动的征兆,撑不了多久了。

    “传令。”他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全军即刻渡河。辎重车马先走,骑兵次之,步兵最后。两个时辰内,必须全部过河,一个都不能落下!”

    “两个时辰?这……”

    “执行!”赵宸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号角声响起。早已准备好的舟船、浮桥迅速架设起来,士卒们开始有序渡河。可河面太宽,水流又急,船晃得厉害,进度比预想的慢了不少。

    赵宸没上船。他带着亲卫营,沿着河堤往上游走。走出三里地,堤身的裂缝更大了,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往外渗水,顺着堤坡往下流。

    “王上,这里危险,快回吧……”鱼玄机忍不住劝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赵宸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里地,他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段老堤,砖石都风化了,堤身上长满了荒草,看着就不结实。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堤外,那里有一片低洼的滩地,滩地上,竟然搭着几百顶帐篷,还冒着袅袅炊烟。

    “那是什么?”赵宸问。

    亲卫统领看了一眼,苦笑道:“回王上,是难民。从河北逃过来的,听说咱们在这儿渡河,想来山东避难,可又不敢过河,就在这儿扎营等着了。”

    赵宸数了数,至少上千人。

    “去告诉他们,立刻往南岸高处撤。”他沉声道,“这堤撑不过今晚,到时候洪水一来,一个都跑不了。”

    “可他们不信啊。”亲卫统领叹了口气,“昨天咱们的士卒就去劝过,他们说死也要死在家乡,不肯走。”

    赵宸沉默了片刻,忽然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鱼玄机:“你们先过河,不用等我。”

    “王上?!”

    “我去劝。”赵宸大步走下河堤,朝着那片营地走去。

    鱼玄机想拦,被李靖按住了。“让他去。”李靖望着赵宸的背影,眼神复杂,“有些事,必须他亲自做。人心这东西,得用真心换。”

    营地里的难民看见一群甲士过来,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扑通”跪下求饶,有人抄起身边的木棍自卫,还有人抱着孩子往帐篷里躲,吓得瑟瑟发抖。

    赵宸走到营地中央,站上一辆废弃的板车。

    “乡亲们!”他的声音不算洪亮,却硬生生盖过了黄河的浪涛声,“我是赵宸。”

    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板车上那个身披玄甲、没戴头盔的男人,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恐惧。

    “这堤要垮了。”赵宸指着身后的河堤,声音诚恳,“最迟今夜,黄河水就会淹没这里。不想死的,现在跟我走,去南岸高处,那里安全。”

    没人动。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怀疑和恐惧,还有些人木愣愣的,跟丢了魂似的——他们已经怕了,怕被骗,怕再次流离失所。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赵宸继续道,“怕过了河,就成了流民,任人欺凌;怕没了田宅,最后饿死他乡。”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我赵宸在此立誓:凡随我过河者,皆为我华夏子民。每人分田二十亩,第一年全免赋税,第二年只收一半。有手艺的,可入匠籍,每月有给钱粮;无依无靠的老人孩子,官府赡养,绝不亏待!”

    还是没人动。

    赵宸跳下板车,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孩子约莫三四岁,瘦得皮包骨头,小脸蜡黄,正怯生生地看着他,手里还攥着一块干硬的窝头。

    “你叫什么?”赵宸轻声问。

    妇人吓得直哆嗦:“民、民妇刘王氏……”

    “孩子呢?”

    “叫、叫狗剩……”

    赵宸从怀里掏出一块饼——那是他自己的干粮,还带着体温,掰了一半,递给狗剩。孩子不敢接,仰着头看妇人,妇人也不敢接,眼神躲闪。

    “吃吧。”赵宸把饼硬塞到孩子手里,指尖触到孩子瘦得硌人的小手,心里一酸,“孩子饿坏了。”

    然后他转身,对着所有人朗声道:“我赵宸,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也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滋味,更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

    他指着东方,声音坚定:“但怕没用!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跟我走,至少还有条活路!我不敢保证你们都能大富大贵,但我保证,只要我赵宸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我的子民,饿死在路边,冻死在荒野!”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那个叫狗剩的孩子,忽然咬了一口饼,含糊不清地说:“娘……饼……甜……”

    妇人“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孩子“扑通”跪下:“民妇……民妇跟王上走!”

    像是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难民开始收拾行李,扶老携幼,朝着渡口走去。有人经过赵宸身边时,会偷偷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加快脚步——那眼神里,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信任。

    赵宸站在原地,看着人群从身边流过,心里五味杂陈。

    “王上,该走了。”李靖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上游的渗水越来越严重了。”

    赵宸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被淹没的滩地,转身走向渡船。

    就在他踏上船板的刹那——

    “轰——!!!”

    不是雷声,是真正的堤坝崩塌声。上游三里处,那段老堤终于撑不住了,“哗啦”一声决口。

    黄河水跟挣脱了牢笼的巨龙似的,咆哮着冲出河道,扑向广阔的平原。浪头有丈许高,所过之处,农田、村庄、树木,一切都被吞噬,瞬间没了踪影。

    渡船剧烈摇晃起来。赵宸抓住船舷,回头望去。

    那片难民营地,已经不见了。

    只有浑浊的洪水,无边无际,朝着远方蔓延。

    未时,济南城。

    苏小小坐在衙署里,手里捏着三份急报,指尖抵着额头,久久没说话。

    第一份来自石宝:冲破铁浮屠拦截,已抵居庸关外二十里,但所部伤亡近万,弟兄们个个带伤。

    第二份来自林冲:汴京开始大规模逃难,已接收难民三万,预计后续还有十万之多,粮食消耗剧增。

    第三份来自赵宸:黄河白马渡决堤,所幸大军已安全渡河,但河北沿岸十七州县遭灾,灾民恐达百万,急需安置和救济。

    她站起身,走到那幅《山东粮储分布图》前,眉头紧锁。

    “大人,”主事的声音发颤,“咱们的存粮……就算勒紧裤腰带,也只够支撑五十万人三个月。可现在……北线将士要粮,灾民要粮,汴京那边还要接济,这根本不够啊!”

    苏小小没回答,走到窗前。窗外,印刷坊的机器还在“嗡嗡”作响,但印的不再是债券或传单,而是《灾民安置章程》《以工代赈条例》《垦荒授田办法》——一份份都是救命的文书。

    她忽然想起前世学过的一句话:“所有战争,最后打的都是后勤。”

    可这次,她要撑起的不是一场战争,是一个即将到来的、破碎的天下。

    “传令。”她转身,眼里没有半分慌乱,只剩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决断,“第一,发行‘灾赈债’,年息一成,以未来河北收复州县的盐税作保,印八百万两。告诉粮商,这债靠谱,现银结算,绝不拖欠。”

    “八百万?!”主事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二,派人火速去江南、湖广、蜀中,有多少粮食买多少,价格可以上浮三成,但必须现银交易,且三日内必须启运,不得延误。”

    “第三,”苏小小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个字,又画了个简图,递给主事,“把这个交给工学院——让他们按这个思路,研制一种新式水车,要能用在决口后的滩地排水,还要效率高,容易仿制。”

    纸上写的是:“龙骨水车改进型,链式传动,脚踏驱动。” 旁边的简图,清晰明了。

    这是她前世在博物馆看过的明代农具,原理简单,却比这个时代的翻车效率高得多,正好能派上用场。

    主事接过纸,手还在抖:“大人,这……这能行吗?工学院那帮人,能做出来吗?”

    “不行也得行。”苏小小望向北方,仿佛能看见那条肆虐的黄河,能看见流离失所的灾民,“告诉所有人:咱们现在修的,不止是黄河的堤坝,更是人心的堤坝。这堤坝修好了,天下才能稳。”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隆隆雷声,越来越近。

    真正的狂风暴雨,这就要来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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