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意识海的交易

    朱元璋靠在武英殿的椅子里,像一尊被风雨剥蚀了多年的石像,动也不动。左臂的伤口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酸软和寒冷。脑袋里更是乱,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和记忆碎片,像两股拧在一起的麻绳,越收越紧,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是暴烈的火,带着濠州的烽烟、鄱阳湖的血浪、朝堂上刮起的腥风,还有对眼前这糜烂江山无边无际的愤怒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掌控欲。这是朱元璋。他只想用最直接、最酷烈的手段,把眼前这一切碍眼的东西——闯贼、蠹虫、甚至这具不中用的身体——都撕碎、碾平,然后按他的想法,重新把这片江山捏合起来。至于手段是否暴虐,身后是否骂名,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朱家的天下”不能就这么完了,更在乎的是……北边那些梳辫子的野人,绝不能踏进山海关一步!这是刻在他灵魂最底处的铁律。

    另一个是冰凉的雾,弥漫着乾清宫深夜孤灯的寂寥,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带来的窒息,面对满朝文武却无人可信的惶恐,对子女命运的揪心,还有煤山老槐树下那一刻万念俱灰的解脱与不甘。这是朱由检。他害怕,他优柔,他背负着“亡国之君”的沉重枷锁,他本能地抗拒着“老祖宗”那些骇人听闻的杀戮和决断,他觉得那是在加速崩溃,是在践踏他十七年来苦苦维持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君王体面”。

    现在,这两股力量,被强行塞在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里。外伤失血,心力交瘁,让朱元璋那原本强势无匹的意志出现了裂痕,而朱由检的意识则在求生本能和巨大刺激下,开始更顽强地挣扎。不是对抗,是两种生存逻辑在绝境中的激烈碰撞和……讨价还价。

    【以下为意识层面交锋】

    朱由检(意念颤抖但清晰):‘够了!停下吧!你看看这身体!你再看看外面!你杀王之心,震慑一时,可接下来呢?李自成大军还在城外!吴三桂那边吉凶未卜!你还要杀多少人?把所有人都逼反吗?!’

    朱元璋(意念暴怒而疲惫):‘闭嘴!不杀鸡,猴子会怕?不把这些蛀虫敲骨吸髓,哪来的钱粮守城?等死吗?!’

    朱由检:‘可守得住吗?!就凭现在这点人,这点士气?你那是让他们去送死!是白白浪费人命!’

    朱元璋:‘送死?难道躺平了任人宰割就不是死?朱由检,咱告诉你,仗,是打出来的!一口气泄了,就真的全完了!你现在怕杀人,怕失人心,等你成了李自成的阶下囚,或者被拖到菜市口砍头的时候,看看有没有人给你掉一滴眼泪!’

    朱由检:‘……至少,至少对朝臣勋贵,能否……留些余地?非要以如此酷烈手段?后世史笔……’

    朱元璋(嗤笑):‘后世?咱问你,是后世史书上几句轻飘飘的骂名要紧,还是眼前这城破人亡、宗庙倾覆更要紧?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那些仁义道德,能当城墙用,还是能当箭矢使?’

    朱由检沉默。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吞噬着他,但在这深渊底部,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微弱却滚烫的东西被点燃了——那是同样属于帝王的、对江山社稷最后的不舍,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对“老祖宗”那种抛开一切枷锁、只求生存的野蛮力量的隐秘羡慕。

    朱由检(意念微弱但坚定):‘……朕可以不再阻你行事。守城方略,朕也不再质疑。但……有三个条件。’

    朱元璋(意念警惕):‘说。’

    朱由检:‘第一,不得滥杀、虐待朕的皇子。太子、永王、定王,无论他们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你……需尽力保全朱家血脉。’

    朱元璋(稍作沉吟):‘可。既是我朱家血脉我自当尽力保全,但若是他们投靠敌军,自己作死,就别怪我不念亲情了。’

    朱由检:‘第二,若事终不可为……城破之时,予朕……予这身子,一个痛快。朕,不能再受辱于贼手或虏手。’这是他对煤山未竟之事的最终坚持,也隐含了对朱元璋可能“死战到底”风格的恐惧。

    朱元璋(这次沉默更久):‘……可。’

    朱由检:‘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识力量,‘在这身体里,朕需有知晓之权。你行事,朕不再明面反对,但若朕觉有伤国本、过于酷烈、或于长远恢复有损之处,你需……稍作停顿,容朕陈说利害。尤其,关乎民心向背,后世评价!朕不是要与你争权,是要你……行事多一分顾忌,少一分绝戾!’

    这一次,朱元璋的意念波动剧烈。这触及了他最根本的掌控习惯。但眼下,他确实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极限和灵魂融合的滞涩。朱由检的意识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变成了一个需要正视的“合作者”,甚至可能成为他意志执行的“阻碍”。彻底压服消耗太大,而且……这窝囊子孙的某些顾虑,虽然迂腐,但在稳定后方、维系人心上,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可取的边角料?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具身体活下去,需要这个“朱由检”的身份继续发挥作用。纯粹的碾压,似乎难以为继。

    ‘……可。’最终,朱元璋的意念传来,带着浓重的不甘和冰冷的警告,‘只限‘陈说’,听与不听,在咱!若你敢阳奉阴违,暗地掣肘……咱就算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魂飞魄散,也能先让你这意识,彻底湮灭!’

    交易达成。没有契约,只有两个困于绝境、走投无路的帝王之魂,在血腥与黑暗深处达成的、脆弱而危险的停火线与协作框架。

    【意识交锋结束】

    就在这内部“协议”刚刚达成的微妙时刻——

    “砰!砰砰!”

    武英殿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拍响!声音急促而惊慌。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是韩赞周变了调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门板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德胜门……德胜门守军缒下来一个太监!说是……说是闯贼李自成派来的使者,要见陛下!那使者……那使者是……”

    “是谁?!”王承恩抢到门边,颤声问。

    门外韩赞周的声音充满屈辱和愤怒:“是……是杜勋!那个开了德胜门迎贼的监军太监,杜勋!”

    杜勋?!那个叛徒!他竟然敢回来?!还作为李自成的使者?!

    殿内,刚刚经历完灵魂层面激烈谈判的朱元璋(或者说,此刻主导的、已初步达成“交易”的混合意识),猛地睁开了眼睛。

    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依旧,但那双眼睛里,疲惫之下骤然亮起的,却不再是单一的、属于朱元璋的暴怒,也不再是朱由检的惊惶。而是一种更复杂的、糅合了冰冷审视、刻骨憎恶、以及一丝……评估与算计的锐光。

    “使者?”嘶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中吐出,带着一种古怪的平静,“李自成……这是要跟咱‘谈谈’了?”

    他用手撑住御案,忍着左臂传来的撕裂痛楚,一点点站起来。王承恩慌忙想去扶,被他用眼神制止。

    “让他进来。”他站直了身体,尽管有些摇晃,但脊背重新挺起,仿佛那内部达成的“交易”,给这即将熄灭的残烛,注入了一丝新的、奇特的支撑力。

    “朕,倒要听听……”

    他的目光投向殿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木板,看到外面那黑暗的、充满未知的夜色,也看到那个无耻叛徒的嘴脸。

    “这位‘闯王’……”

    “和他养的这条狗……”

    “想放什么屁。”

    门,被缓缓打开。

    一股带着深秋寒意的风,猛地灌了进来,也带进来了远方隐约的号角和更清晰的厮杀声。

    而在我(或者我们)意识的深处,那刚刚达成的、脆弱而危险的“交易”,迎来了第一个真实的、充满羞辱与杀机的考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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