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离得太远了,胡彪的刀已经劈向林璇。
林璇没有躲,她看着劈来的刀,眼神很平静。
然后在刀锋即将触及她的瞬间,她侧身,抬手,抓住了胡彪握刀的手腕。
不是硬抓,她的手指在胡彪手腕某个位置按了一下。
胡彪整条手臂一麻,刀势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赵云到了。
他捡起了地上的枪,枪尖刺出。
从胡彪背后刺入,前胸穿出。
胡彪低头看着胸口冒出的枪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然后他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地上。
死了。
赵云拔出枪,血溅了他一身。
但他顾不上擦。他冲到林璇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你疯了?!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手在抖。
林璇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没事就好。”她说。
然后她腿一软,往下倒。
做戏就要做全套,这是一个演员的基本修养。
“林璇?林璇!”
“我没事。”林璇喘着气,“就是……有点累。”
赵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额头的汗,看着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手。
他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扔出那块玉,精准地砸中胡彪的眼睛。
她侧身躲刀,抬手截脉,那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是“镖师教的皮毛”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问。
他不敢问。
他怕一问,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
“谢谢你。”赵云低声说,“你又救了我一次。”
林璇摇摇头,想说什么,但远处传来童渊的喝声。
“子龙!小心!”
赵云抬头。
张横带着十几个家丁围了上来,童渊被五个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
“杀了他们!”张横尖叫,“杀了赵云,赏钱一百贯!杀了那女人,再加五十贯!”
家丁们眼睛红了。
一百五十贯,够他们活一辈子了。
十几把刀围了上来。
赵云把林璇护在身后,握紧枪,枪尖还在滴血。
“怕吗?”他问身后的林璇。
“不怕。”林璇说。
“好。”赵云深吸一口气,“那咱们杀出去。”
枪出如龙。
第一个冲上来的家丁被刺穿肩膀。
第二个被枪杆扫中面门,鼻梁断裂。
第三个、第四个……
赵云像疯了一样。
他不再留手,每一枪都冲着要害去。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退,他身后是林璇。
血花不断溅起,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人太多了,十几个人,赵云再厉害,也不可能全部挡住。
一把刀砍向林璇。
赵云回枪格挡,但另一把刀从他侧面砍来。
躲不开了。
赵云闭上眼,准备硬吃这一刀。
但刀没有落下。
他听到一声闷哼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赵云睁开眼。
童渊站在他身边,手里提着一个人,那是刚才缠住他的五个人之一。
另外四个人,已经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师父……”
“别分心。”童渊说,“还没结束。”
确实没结束。
张横见势不妙,转身想跑,但刚跑出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
王二狗。
王二狗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庄民,手里拿着锄头、柴刀、木棍。
“张横!”王二狗大喊,“你害死我爹!今天你别想跑!”
庄民们围了上来。
张横脸色惨白:“你、你们敢动我?郡丞和我有亲!县衙马上就来人!你们敢动我,全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一个老汉吼道,“反正活不下去了!”
人群往前压。
张横步步后退。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号角声。
“官兵来了!”有人喊。
所有人转头看去。
山道上,一队官兵正往上走,领头的是个文官打扮的中年人,正是王主簿。
王主簿身边跟着二十几个衙役和弓手,弓已经搭上箭,对准了山上的人。
“赵云!”王主簿在下面喊,“你勾结山匪,杀伤人命,还敢拒捕!现在束手就擒,本官还能留你全尸!”
赵云看向童渊。
童渊的脸色很难看。
他可以杀胡彪,可以杀张横的家丁,但不能杀官兵。
杀官兵,就是反。
“师父,怎么办?”赵云低声问。
童渊没说话,他看着下面的官兵,又看看身边的赵云和林璇。
他在权衡。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走,天下之大,没人拦得住他。
但他不能丢下赵云,也不能丢下这些庄民。
更不能丢下那个来历不明的林璇。
“赵云。”童渊忽然开口,“你带着林姑娘,从后山走。”
“那师父您……”
“我断后。”童渊说,“放心,他们留不住我。”
“不行!”赵云抓住童渊的手臂,“要走一起走!”
“糊涂!”童渊甩开他的手,“你是要我童渊的徒弟,一辈子当逃犯吗?!”
赵云愣住了。
“听着。”童渊压低声音,“你带林姑娘走,去幽州,找我师兄公孙瓒,他会收留你,等风头过了,你再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童渊看向林璇,“林姑娘,你能护着子龙吗?”
林璇看着童渊的眼睛。
她在童渊眼里看到了决绝,也看到了一丝托付。
“我能。”她说。
“好。”童渊点点头,“那你们一定……”
他的话没说完。
因为山下又来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从山道另一侧走了上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石阶上。
王主簿也看到了这个人。
“站住!什么人?!”
男人没理他,他走到半山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山上的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璇身上。
林璇心里一紧,是那个修真界来人。
他怎么会来这里?
男人看了林璇几秒,然后转向王主簿。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王主簿皱眉:“你是何人?敢管官府的事?”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令牌是木制的,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王主簿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您、您是……”
“路过而已。”男人收起令牌,“看到这里热闹,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看这架势,好像是官府在抓人?”
“是、是。”王主簿连忙说,“此人赵云,勾结山匪,杀伤人命,下官正在捉拿。”
“哦?”男人看向赵云,“他杀了谁?”
“胡彪!还有这些家丁!”张横抢着说,“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男人看了看胡彪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的家丁,然后他笑了。
“有趣。”他说,“一个少年,能杀边军悍卒胡彪,还能杀这么多家丁。真是英雄出少年。”
王主簿愣了愣:“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男人慢条斯理地说,“这里的事,我已经记下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王主簿脸色一变:“大人,您这是要插手?”
“不是插手。”男人说,“只是记录,我师门有规矩,游历天下,见不平事,当记之,至于如何处置,那是官府的事。”
他说着,又看了林璇一眼。
林璇忽然明白了。
这个人是“天机阁”的。
修真界专门记录历史、观测天机的情报宗门。
他们不会直接介入凡人争斗,但会记录异常事件。
而现在,他把这里发生的事,定义为“异常事件”。
林璇上前一步。
“王主簿。”她朗声说,“你与张横勾结,诬告良善,真以为无人知晓?”
“这位先生乃是游历天下的隐门高士,恰逢其会,已将此事记录在案。”
“你若一意孤行,隐门自有渠道上达天听,你是要为一个乡绅,赌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吗?”
王主簿愣住了。
隐门?
他听说过这个词,江湖传说中,有一些隐世宗门,门人游历天下,记录世间不平。
他们不参与朝政,但他们的记录,有时会被某些大人物看到。
如果这个人是隐门的人。
如果他把今天的事记下来,上报。
王主簿的额头冒出冷汗。
张横也慌了:“你别听她胡说!什么隐门,我看就是江湖骗子!”
“闭嘴!”王主簿吼道。
他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王主簿心里发毛。
“大人……”王主簿试探着问,“您真是隐门……”
“信不信由你。”男人说,“我只是路过,记录,至于之后的事……与我无关。”
他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王主簿喊住他。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
王主簿咬了咬牙。
他看看赵云,看看童渊,又看看那个男人。
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撤。”他对衙役们说。
“表兄?!”张横尖叫。
“闭嘴!”王主簿一巴掌扇在张横脸上,“都是你惹的祸!”
他转向童渊,拱手:“童老先生,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下官回去后会详查,若真有冤情,定会还令徒清白。”
童渊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王主簿不敢多留,带着衙役匆匆下山。
张横想跑,被庄民们按住了。
男人看着这一幕,笑了笑,他走到林璇面前。
“姑娘非常人。”他低声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完,他转身离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山林间。
林璇站在原地,她知道,这个人还会回来。
草庐里,油灯摇曳。
童渊坐在桌前,看着对面的赵云和林璇。
“子龙。”童渊开口,“你过来。”
赵云走到童渊面前,童渊抬起手,按在赵云肩膀上。
“疼吗?”
赵云摇头:“不疼。”
“撒谎。”童渊说,“你左臂那道伤口,再深一寸就伤到骨头了,手掌上的伤,以后握枪会受影响。”
赵云低下头。
“师父,我……”
“你做得很好。”童渊打断他,“面对胡彪那样的悍卒,能撑那么久,还能反杀。你已经出师了。”
赵云猛地抬头:“师父,您……”
“听我说完。”童渊看向林璇,“林姑娘,你也过来。”
林璇走到童渊面前。
童渊看着她,看了很久。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童渊缓缓说,“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今天,你救了子龙。这份情,我童渊记下了。”
林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童渊摆了摆手。
“你不用解释。”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会害子龙吗?”
林璇摇头:“不会。”
“那就够了。”童渊站起身,“子龙,你的‘变’,或许已经到了。此人此事,是你之缘,也是你之劫。好自为之。”
他说完,朝门外走去。
“师父!”赵云追出去,“您要去哪儿?”
“云游。”童渊头也不回,“该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师父!”
童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赵云一眼。
那一眼里,有不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释然。
“保重。”
两个字说完,童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赵云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
林璇走到他身边。
“赵君……”
赵云转过身,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红,但没有哭。
“我没事。”他说,“师父走了,但我还有你。”
赵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是那块碎了的青玉,他已经用细绳把碎片绑在了一起,勉强恢复了原形,但裂痕清晰可见。
“玉碎能护人,便是它的造化。”赵云低声说,“今日若无你,我已不在。”
他把玉放在林璇手里。
林璇握着玉,碎片硌着掌心,有些疼。
“赵君……”
“云,一介山野武夫,别无长物。”赵云抬起头,看着林璇的眼睛,“唯有此身武艺,此生承诺:无论你去往何方,寻亲之路何等艰险,云愿为前驱,护你周全。”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此心……此心可鉴,如同此玉。”
林璇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炽热。
就像他手里的枪,直来直往,没有一丝杂质。
“赵君之心,我已知晓。”林璇轻声说,“前路漫漫,愿携手同行。”
赵云笑了。
那笑容很干净,像雪后的阳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