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此去幽州,山高路远。”
林璇收拾着简单的行囊,目光扫过这间住了这么长时间的草庐。
灶台还是温的,昨晚她煮了最后一顿粥。
赵云将枪穗系在枪杆上,那是林璇编的红色枪穗,在晨光下像一簇火苗。
“有你在,多远都不远。”他说得自然,说完才觉得这话太直白,耳根微微发热。
林璇看着赵云微红的耳尖,心里涌起复杂情绪。
这少年太真了,真得让她这个满心算计的任务执行者感到羞愧。
“林姐姐!赵大哥!”
王二狗气喘吁吁的喊声从草庐外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看到少年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脸色发白地冲进院子。
“我在村口发现的,贴在树上!”王二狗把纸递过来,手指还在抖。
赵云接过纸,纸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未干:“天机有录,异常当察。灰衣留。”
林璇心里一沉,那个天机阁的灰衣人,果然没走远。
“又是他。”赵云皱眉,“昨日鬼鬼祟祟,今日又留字,林姑娘,这天机阁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记录天下事的组织。”林璇选择部分真相,“他们喜欢观察特殊的人和事,然后记录下来。”
“那为何盯着我们?”
“因为我。”林璇说。她必须透露一些信息,“我在常山现身的方式,可能引起了他们注意。”
王二狗听不懂这些,但他听懂了危险:“赵大哥,你们快走吧!我刚才过来时,好像看到后山有灰影子一闪!”
赵云立即抓起枪:“走。”
两人告别王二狗,背着行囊快步离开草庐。
出村的路只有一条,沿着山道向北,晨雾还没散尽,林间鸟鸣稀疏。
走出三里地后,林璇忽然低声说:“有人跟着我们。”
她没回头,但五感全开。
百步之外,轻微的脚步声踩着落叶,节奏稳定,呼吸绵长。
赵云握紧枪:“几个?”
“一个,轻功很好,距离百步。”林璇顿了顿,“穿灰衣。”
两人默契地加快脚步。山道越来越窄,两侧灌木丛生。
转过一个拐角时,林璇突然伸手拉住赵云手腕:“躲!”
赵云被她一扯,顺势钻进路旁灌木丛,枯枝刮过衣襟,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压低呼吸,手腕处传来林璇手掌的温度。
那温度很稳,没有丝毫颤抖,赵云心跳快了一拍,不是因为危险,是因为她突然的靠近。
师父说过,武者当心如止水,可他现在止不住。
林璇松开手,透过枝叶缝隙看向山道。
片刻后,一道灰影掠过。
那人身形瘦高,穿着不起眼的灰布衣,脸上蒙着半截面巾。
他在两人刚才站的位置停下,蹲身查看脚印,手指在地面轻触。
然后他抬起头,朝东侧岔道追去。
灰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他追错了。”赵云松了口气。
“不。”林璇盯着灰衣人离去的方向,“他是故意的。”
“什么?”
“脚印那么明显,他不会看错。”林璇从灌木丛中起身,拍掉衣上草屑,“他是故意放我们走,然后继续跟踪,这样我们就不会拼命逃,反而会放松警惕。”
赵云脸色一紧:“那现在……”
“继续走。”林璇说,“假装没发现,进了真定城,人多眼杂,他跟踪难度会大很多。”
两人重新上路,赵云走在前面,枪横在身侧,耳朵注意着后方动静。
林璇跟在他身后半步,五感持续外放。
百步距离,灰衣人果然又跟了上来。
“还在。”林璇用气声说。
赵云点头,脚步不停,两人不再交谈,只是埋头赶路。
山道渐渐平缓,远处隐约可见城墙轮廓。
真定城到了。
城门口排着队,挑担的农夫、推车的货郎、骑马的行商,都在等着查验入城。
林璇看着守城兵卒挨个检查路引,心里一紧。
她哪来的路引?
而且,之前进城的时候也没有要路引啊,怎么现在这么严了?
队伍缓慢前进,轮到他们时,兵卒伸手:“路引?”
赵云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路引,盖着红印。
兵卒接过看了看,还给他,然后看向林璇:“你的。”
“我……”林璇正要开口。
“子龙?!”
一个声音从城门内传来。
来人三十出头,穿着绸缎长衫,商贾打扮,面容与赵云有三分相似。
赵云眼睛一亮:“大哥!”
来人快步走过来,先对兵卒说:“这两位是我家亲戚,麻烦通融。”说着不动声色地递过去几个铜钱。
兵卒掂了掂铜钱,摆摆手:“进去吧。”
林璇心里松了半口气,但立刻又提起来。
赵风,赵云兄长,真定城行商。
赵风拍了拍赵云肩膀,力道很重:“听说王家庄的事了,干得好!胡彪那厮横行乡里多年,你为民除害了!”
“大哥怎么知道?”
“商队传回来的消息。”赵风说着,目光转向林璇,“这位是……”
“林璇姑娘。”赵云介绍,“我的……”
他卡住了,该怎么说?救命恩人?同伴?心里装着的那个人?
林璇接过话头,语气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柔弱:“我是赵君救下的孤女。家中遭匪,亲人皆殁,无处可去,蒙赵君收留。”
赵风眯起眼睛:“姑娘口音不像并州人。”
“家父行商,走南闯北,口音杂了。”林璇应对自如,“我自幼跟着父亲四处跑,口音确实不纯。”
赵风点点头,但眼神里的审视没散:“原来如此。那姑娘家在并州何处?我常跑商路,说不定与你父亲有过往来。”
“雁门郡,马邑县。”林璇说出早就备好的地点。
雁门确实常有商队往来,也确有匪患,查起来需要时间。
“马邑啊……”赵风沉吟,“去年倒是去过一次。对了,马邑东街有家酒肆,掌柜的姓陈,姑娘可知道?”
林璇心里警铃大作。这是试探。
“知道。”她神色不变,“陈掌柜家的杏花酿最有名,只是家父说女子不宜饮酒,从未让我尝过。”
赵风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看来姑娘确是马邑人。陈掌柜去年去世了,酒肆也关了。若你不是当地人,该说‘我去问问父亲’或者‘记不清了’才对。”
林璇后背渗出冷汗,好险。
“节哀。”她轻声说,“陈掌柜人很好,小时候还给我糖吃。”
“是啊。”赵风终于移开目光,对赵云说,“走吧,先回家。去幽州不急这一两天,你们路上辛苦,歇歇脚。”
赵云看向林璇。
林璇点头:“听赵大哥安排。”
三人进城,赵风走在前面,赵云和林璇落后半步。
穿过城门时,林璇眼角余光扫到城墙上,一道灰影在垛口后一闪而过。
天机阁的人,也进城了。
赵家宅院在城西,是个两进的院子,青砖灰瓦,门口挂着“赵宅”木匾。
赵风领两人进门,对迎上来的老仆说:“福伯,收拾两间厢房,要挨着的。”
“是,老爷。”
福伯六十多岁年纪,背微驼,但眼神很利。
他打量了林璇一眼,那目光像尺子,从头到脚量了一遍。
林璇装作没看见,跟着赵云往里走。
庭院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丛竹子。
赵风边走边说:“子龙,你住东厢第一间。林姑娘,你住第二间。院子小,委屈姑娘了。”
“赵大哥客气。”林璇说。
她走进厢房,房间不大,但整洁。床铺、桌椅、柜子齐全,窗户对着庭院。
林璇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视线正好能覆盖大半个院子,也能看到赵风住的正房门廊。
窗户位置太正了。
林璇关上窗,坐到床上,她五感外放,听到隔壁赵云放行李的声音,听到福伯在院子里洒水,听到赵风进正房后关门的声音。
一切看似正常。
夜里,林璇假装睡下,她没脱外衣,只是和衣躺下,闭着眼睛,五感全开。
子时刚过,院子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林璇轻轻起身,赤足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
月光下,赵风和一个人在庭院角落低声交谈。
那人背对着她,但身形是白天的守城兵卒。
她屏住呼吸,将听力提到极致。
“……确实没有路引。”兵卒的声音压得很低,“口音古怪,子龙说是并州来的,但并州近来没有大规模匪患记录。”
“雁门郡倒是报过几起小股流寇,但都是抢货不伤人,更没听说有商队被灭门。”
赵风沉默片刻:“继续查。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不能让他被来历不明的人骗了。”
“老爷,要不要报官?”
“先不报。你私下查,用我们的人。记住,别让子龙知道。”
“是。”
兵卒离开,赵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林璇房间的窗户,然后转身回正房。
林璇合上窗缝。
麻烦了,赵风的怀疑比她预想的深,而且已经开始调查。虽然她准备了马邑的背景,但经不起细查,只要赵风派人去马邑一问,谎言就会戳破。
她必须加快进度。
离开真定,越快越好。
但赵云会同意吗?赵风会放人吗?还有那个天机阁的灰衣人……
按照这个速度,等她接引赵云到修真界,本体那边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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