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驸马府的竹影
苏轼踏上前往驸马都尉王诜府邸的轿子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黏在背上的目光。茶摊的汉子放下了茶碗,货郎停下了吆喝,巷口闲谈的两人也噤了声,所有或明或暗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又随着轿子的移动,缓缓拖动。
他没有掀开轿帘。事已至此,唯有向前。章惇的密信像块火炭揣在怀里,王朝云的哭诉则在耳边萦绕。竹林,右手微蜷的男子,脂粉与铁锈的腥气,深夜潜入的黑影,消失的蓝袍……这些碎片必须拼凑起来,而王府,或许是能找到第一块关键碎片的地方。
王府门房见是苏轼,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堆起恭敬却难掩异样的笑容:“苏学士安好,我家驸马爷正在书房,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必,”苏轼抬手制止,神色平静,“我自行前去即可,不必惊扰驸马。”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前庭,绕过回廊,径直朝东跨院方向走去。王府的下人们见到他,无不面露惊诧,低头行礼的同时,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窥探。显然,司马光旧邸的火灾和随之而来的流言,早已传遍了汴京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与苏轼有过交集的地方。
东跨院依旧幽静,假山玲珑,曲水潺潺,只是秋意已深,竹叶不复盛夏时的苍翠,染上了些许枯黄。那片竹林就在水榭之后,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更添几分清寂,甚至……萧索。
苏轼在竹林边缘站定。就是这里吗?昨夜,他就是在这里,与一个陌生人密谈?谈了什么?为何此刻站在这同样的地方,除了竹叶的声响和泥土的气息,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昨夜的痕迹?那缺失的记忆,顽固地锁死了那段时间,仿佛有人用最浓的墨,涂黑了生命中的某一页。
他环顾四周。这里视野并不算开阔,竹林茂密,假山遮挡,若非特意寻来,或像章惇信中所谓“偶见”,确实是个私下交谈的好地方。是谁选择了这里?是那个陌生男子,还是……引导他来此的什么人?
“子瞻?”
一个温和中带着诧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轼转身,只见王诜一身家常的燕居服,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正站在水榭台阶上望着他,眉头微蹙。
“晋卿兄。”苏轼拱手一礼。
王诜快步走下台阶,来到苏轼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如今外面……”他顿住,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
“正因外面风雨欲来,我才不得不来。”苏轼直视着王诜,“晋卿兄,昨夜我在此处赴宴,可曾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王诜一怔,随即苦笑:“子瞻这是哪里话。你我相交多年,你纵是醉了,也不过赋诗填词,发些议论,何来麻烦?只是……”他左右看了看,拉着苏轼的胳膊,走向旁边一处更僻静的临水轩,“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随我来。”
两人在临水轩中坐下,王诜屏退了跟上来的侍女,亲自为苏轼斟了杯热茶。“子瞻,你我是知交,不必拐弯抹角。你今日来,可是为了司马公旧邸那件事?”
“不错。”苏轼接过茶杯,却没有喝,“晋卿兄,昨夜我离席更衣,时间似乎不短。可有人……看到什么?或者,可有什么异常?”
王诜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子瞻,你当真不记得了?”
“我若记得,便不会来此相询了。”苏轼坦然道,“昨夜醉得厉害,自更衣之后,许多事都模糊了。只记得最后是你送我至二门,此后便浑噩归家。可如今,有人告诉我,我曾在更衣时,于这竹林之中,与一陌生男子交谈。而此人,很可能与司马公旧邸的焦尸有关。”
王诜的脸色变了变,放下茶杯,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昨夜你离席后,确实有段时间未归。席间少游(秦观)还笑问,子瞻莫不是醉倒在茅房了?我本欲使人去寻,恰逢章子厚(章惇)也离席片刻,回来后神色如常,我便未曾在意。后来你自己回来了,只是面色似乎比离席时更差些,推说酒力上头,要先行告退。我见你确已不胜酒力,便让人送你回去了。”
“章惇也离席了?”苏轼追问,“他可说了什么?或者,他回来后,有何异样?”
“他只是说出去透透气,并无异样。”王诜摇头,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回来时,我扶了你一把,似乎闻到你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很淡的、不大好闻的味道,像是……市井间的廉价脂粉,混着尘土气。当时以为是你路上沾染,未曾多想。”
脂粉味!果然!昨夜与自己密会之人,或者事后接触过自己的人,身上带有这种气味!这气味与潜入书房者、与王朝云半梦半醒间闻到的气味,完全吻合!
“晋卿兄可还记得,我离席前后,府中可有什么生人进出?特别是……右手似有残疾之人?”苏轼的心跳加速。
王诜凝神回想,摇了摇头:“昨夜宾客众多,下人往来穿梭,生熟面孔难以一一辨明。至于右手残疾……未曾留意。”他顿了顿,看着苏轼,眼中流露出真正的关切,“子瞻,你我相知,我信你绝非作奸犯科之人。然此事蹊跷,如今朝野物议沸腾,程颐那边怕是已磨刀霍霍。你需万分小心。若有难处,尽管开口。”
苏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沉重的现实压下。“多谢晋卿兄。我今日来,除了询问,还想见一见昨夜在东跨院当值的下人,尤其是负责更衣处和附近洒扫的。”
王诜点头:“这个容易。我这就让人去叫。”他起身走到轩外,唤来心腹管家,低声吩咐几句。管家领命而去。
等待的间隙,王诜回到轩中,低声道:“子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晋卿兄但说无妨。”
“章惇此人,”王诜声音压得更低,“心思深沉,手段了得,且与新党瓜葛未断。他昨夜也离席,又恰好‘看见’你与人密谈,今日便派人给你送信……这未免太过巧合。你需提防,莫要被他引入彀中。”
苏轼默然。王诜的提醒与苏辙的怀疑不谋而合。章惇的举动,确实疑点重重。但此刻,这条线索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不多时,管家领着三个人进来。一个是负责东跨院洒扫的粗使婆子,姓钱,五十多岁,手脚粗大,神色拘谨。一个是掌灯的小厮,名叫来福,十五六岁,看上去机灵。还有一个是专管更衣处杂事的老仆,姓何,耳背得厉害,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
苏轼先问那钱婆子:“钱婆婆,昨夜东跨院宴饮,你可曾在这附近当值?可曾见到什么生人,或者……什么不寻常的事?”
钱婆子搓着手,紧张地道:“回学士的话,老婆子昨夜就在这水榭附近和竹林外头洒扫,拾掇落叶。生人……来往的宾客都是贵人,老婆子不敢抬头细看。不寻常的事……”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好像快亥时的时候,竹林里头,似乎有两个人影,站得挺近,像是在说话。但竹林密,老婆子离得又远,看不清模样,只隐约见一个是高瘦个子,穿着深色衣服,另一个……另一个好像个子矮些,看不太清。没过多久,两人就分开了,高个子往水榭这边来,矮个子好像往后院角门那边去了。”
高瘦个子,深色衣服!这很可能就是自己!那矮个子呢?会不会就是那个右手残疾的男子?
“你可看清那矮个子模样?走路姿势可有异常?比如……右手是否不太方便?”苏轼追问。
钱婆子努力回想,摇头道:“天暗,竹林里更黑,实在看不清脸。走路……好像有点急匆匆的,姿势……老婆子老眼昏花,没留意手有没有问题。”
苏轼有些失望,转向小厮来福:“来福,你昨夜在此掌灯,可曾看见什么?或者,可曾有右手不便的陌生人向你问路,或是打听什么?”
来福挠挠头:“回学士,小的昨夜主要守着水榭和回廊的灯烛,添油剪芯。生人问路……好像没有。不过……”他迟疑了一下,“小的好像看到章惇章大人,在竹林外头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看风景。后来苏学士您从竹林出来,章大人就转身往宴席那边回去了。”
章惇在竹林外“等人”或“看风景”!时间正好是自己与那陌生人会面之后!他是看见了会面,还是在……等候结果?
“那章大人当时神色如何?”苏轼紧跟着问。
“这个……小的没敢细看,只觉得章大人脸色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来福道。
最后是那耳背的何老仆。苏轼提高声音,连比划带问,老仆只是茫然摇头,一问三不知,只反复说“更衣处收拾得干净”、“没丢东西”。
问了一圈,得到的信息有限,但至少印证了几点:昨夜竹林确实有两人密会,一高一矮,自己很可能是高者;章惇确实在附近,行为可疑;那矮个子匆匆离去,可能走向后院角门。
“后院角门通往何处?”苏轼问王诜。
“角门出去是一条僻静小巷,通常只有府中采办杂物或下人进出。”王诜答道,眉头也皱了起来,“子瞻,看来昨夜确有人潜入府中,与你相见。此人鬼鬼祟祟,从角门出入,绝非正途。你可有头绪,此人可能是谁?为何找你?”
苏轼摇头,心中却已翻江倒海。矮个子,从角门匆匆离去,带着市井的脂粉铁锈气……这与苏辙打听到的“赵货郎”特征,与可能出现在司马光旧邸附近的残疾乞丐,与那具焦尸……似乎都能隐隐对上。
此人在王府与自己密会后,又去了哪里?是直接去了司马光旧邸吗?他去旧邸做什么?与自己有关吗?之后,他又遭遇了什么?
“晋卿兄,”苏轼起身,郑重一礼,“多谢坦诚相告。今日之事,还望晋卿兄暂勿外传。”
“我晓得轻重。”王诜也起身,拍了拍苏轼的肩膀,“子瞻,保重。若有需要,王府永远是你的朋友。”
苏轼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走出东跨院时,他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沙沙作响的竹林。昨夜,就在这里,命运的齿轮悄然偏转,将他推向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而那个与他密谈的矮个子幽灵,如今已成焦尸,再也无法开口。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些,却又导向了更深的谜团:那个幽灵究竟说了什么?章惇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自己,在这其中,又究竟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被动甚至主动地,参与了什么?
他必须找到更多关于那个“赵货郎”的信息,必须弄清楚章惇的目的,也必须找回那件消失的蓝袍。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
就在苏轼离开王府不久,王府后巷的角门处,一个穿着灰扑扑短褐、戴着破斗笠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左右张望一下,迅速汇入了街市的人流。转过几个街角,这人摘下斗笠,露出精悍的面容,正是之前向程颐禀报的灰衣人。
他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上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房间里,程颐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
“先生,苏轼果然去了王府,见了王诜,还询问了昨夜当值的下人。”灰衣人低声道。
“他说了什么?打听到了什么?”程颐没有回头。
灰衣人将偷听到的对话内容,尤其是钱婆子和来福的证词,复述了一遍。“……如此看来,苏轼昨夜确实在王府竹林与人密会,对方是个矮个子,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郑荣。章惇当时也在附近,行为可疑。苏轼似乎对郑荣的身份和目的毫无头绪,正在全力追查。”
程颐缓缓转过身,眼中光芒闪烁:“章惇……果然也伸了手。他想干什么?把水搅浑,还是想利用郑荣做文章?”他沉吟片刻,“苏轼现在相信郑荣就是焦尸,并且在追查郑荣的踪迹。这是好事。我们正好可以‘帮’他一把。”
“先生的意思是?”
“把郑荣在汴京的‘行踪’,做得更实一些。”程颐道,“他不是在找那个‘赵货郎’吗?让孙大夫‘回忆’起更多细节,比如郑荣曾抱怨苏轼害得他家破人亡,比如他打听过司马光旧邸的位置。再找几个‘目击者’,声称在火灾前夜,看见一个右手残疾、形迹可疑的人在旧邸后门附近徘徊,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本书册样的东西。”
“书册?”
“对,书册。”程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可以是《东坡乐府》,也可以是与司马光有关的什么笔记。总之,要让人觉得,郑荣去旧邸,要么是去藏匿或获取与苏轼相关的物证,要么是去探查司马光的什么遗物,结果被人灭口。而苏轼,无论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夺回东西,都有充足的杀人动机。”
灰衣人心领神会:“属下明白。另外,蔡京那边,似乎也在暗中推动,想让郑荣的‘同伙’去开封府报案。”
“让他去。”程颐漠然道,“多一个人指证苏轼,总是好的。我们只需确保,最终的线索,都指向苏轼即可。还有,苏轼那个书童,接触得怎么样了?”
“已经通过那卖炊饼的孩子递了话,威胁加引诱,那孩子似乎吓坏了,但还没下定决心。我们是否要再推一把?”
“嗯。”程颐点头,“可以让他‘无意中’听到些风声,比如苏轼可能已经怀疑他,要拿他顶罪;或者,那件蓝袍上可能沾了血,是致命的证据,谁藏着谁就是同谋。恐惧到了极点,人就会抓住任何看似能救命的东西。”
“是。那苏轼接下来会去哪里?”
“他既然在查郑荣,苏辙也在四处打探,下一步,很可能会去司马光旧邸附近,或者去找更多可能认识郑荣的人。”程颐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灰衣人,“把这个,想办法让苏辙‘找到’。上面写一个地址,就说可能是郑荣在汴京的一个落脚点。让他们去查,自然会查到我们想让他们查到的‘证据’。”
灰衣人接过纸条,小心收好:“先生妙算。如此一来,苏轼兄弟查得越深,身上的嫌疑就越重。”
“还不够。”程颐摇摇头,目光看向窗外苏府的方向,“还需要最后一把火,烧掉他所有的退路,也烧掉太皇太后和那些还对他抱有同情之人的犹豫。那把火……或许就着落在那件消失的蓝袍,还有那个心神不宁的书童身上。”
他挥挥手,灰衣人躬身退下。程颐独自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将他苍老而刚硬的面容染上一层暗金色。苏子瞻,你才华横溢,名动天下,可惜,你不懂收敛,不懂妥协,更不懂这朝堂之上,真正的胜负,从不只在诗酒文章之间。
这一次,你要为你恃才傲物、讥诮时政的过往,付出代价了。
*
几乎在程颐布置的同时,蔡京也得知了苏轼拜访王府的详情。
“苏轼果然去了,还问出了竹林密会的事。”斗笠人禀报道,“程颐的人也在附近,似乎有所动作。”
蔡京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盆兰草的枯叶,闻言微微一笑:“都在按预料的发展。程颐想坐实苏轼杀郑荣灭口,我们便帮他一把,让这出戏更逼真些。郑荣那个‘同伙’,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是个在汴京码头混日子的老痞子,与郑荣确有几面之缘,收了钱,知道该怎么说。明日一早,他就会去开封府‘报案’。”
“很好。”蔡京放下剪刀,拿起雪白的丝巾擦了擦手,“苏轼兄弟在找郑荣的落脚点,程颐想必会‘好心’提供。我们不妨再加点料,在那个落脚点,除了郑荣‘怨恨苏轼、图谋报复’的证据,再放一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点……能指向司马光旧邸可能藏着秘密的东西。”蔡京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比如,半张残破的地契,或者一封字迹模糊、提及旧邸某处‘夹壁’、‘暗格’的信函碎片。让发现的人去猜,郑荣去旧邸,是不是为了找这个?而苏轼杀他,是不是为了阻止他找到,或者……为了夺取?”
斗笠人倒吸一口凉气:“先生,这……这是要把司马文正公也牵扯进来?”
“司马光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蔡京淡淡道,“但他留下的东西,却可能很要命。旧党中并非铁板一块,司马光与苏轼亦师亦友,但与其他旧党重臣呢?有没有恩怨?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让程颐和苏轼,还有朝中其他人,去猜,去查,去互相怀疑。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走到窗边,望着暮色四合的天际。“我们要做的,不是亲手推倒苏轼,而是让所有人,包括程颐,包括宫中,都认为苏轼必须倒。而当苏轼倒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和混乱,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苏轼的书童小坡……”
“那孩子……”蔡京沉吟道,“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程颐想用他,我们也可以。关键是要让他说出‘该说’的话,在‘该说’的时候。继续盯着,必要时,可以让他‘意外’发现一些能刺激他、或者能取信于他的‘证据’。比如,让他‘偷听’到苏轼与苏辙商议如何处置他,或者,让他‘捡到’一点那件蓝袍上的碎片……”
斗笠人连连点头,对蔡京的心思缜密和手段老辣深感敬畏。
“对了,”蔡京忽然想起什么,“章惇那边,有什么动静?”
“章惇自那日派人给苏轼送信后,便深居简出,未有异常。但他府上的人,似乎在暗中打听苏轼兄弟查案的进展。”
“章子厚……”蔡京玩味地笑了笑,“他倒是沉得住气。不过,他既然已经下了水,就别想轻易上岸。继续留意,看看这位昔日的‘新党骁将’,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或许,他才是这盘棋里,最有趣的变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汴京的街市依旧喧嚣,酒肆茶楼笑语喧哗,勾栏瓦舍丝竹悦耳。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一场针对苏轼的围猎,正在多条战线同时展开。阴谋的网越收越紧,而网中的猎物,刚刚从王府得到些许线索,正试图在荆棘中寻找生路,却不知前方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多精心布置的陷阱。
苏轼回到苏府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府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苏辙还未归来,朝云房中依旧没有光亮,下人们躲得远远的。只有被锁在下房的小坡,听着窗外渐起的秋风,死死攥着怀里那个决定命运的布包,布包已被他的冷汗浸得微湿。
午时已过,他没有去土地庙。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只知道无边的恐惧,正像这深秋的夜,将他彻底吞噬。(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