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华山后,李重阳随着费彬、钟镇及两百嵩山弟子一路东行。
起初数日,队伍行进速度颇快,俨然一副急赴某处剿灭妖邪的架势。
但李重阳却显得格外悠闲,时而驻足观山望水,时而向当地百姓打听风土人情,全然不像是去与魔教拼命,倒像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这轻松姿态,看在费彬和钟镇眼中,无疑是火上浇油。
这日晚间,队伍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扎营。篝火旁,李重阳独自坐在庙前石阶上,仰头望着满天星斗,手中把玩着一根草茎,神色悠然。
庙内阴影处,费彬与钟镇避开众人,低声密议。
“钟师弟,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费彬咬牙切齿,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恨意,“你看看那小子,哪有半分赶路的样子?分明是在戏耍我们!不如...今晚趁他熟睡,一剑了结!”
他眼中凶光闪烁,手已按上剑柄。
“不可!”钟镇急忙按住他,“师兄冷静!我们是当着衡山、泰山、恒山三派的面,光明正大带他下山找令狐冲的。若是他死在我们手里,消息传出去,五岳盟约立时瓦解!掌门师兄的大计也将毁于一旦!”
费彬面容扭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任由这杀害乐师弟的凶手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我都清楚,丁勉、陆柏两位师兄的失踪,八成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钟镇面露痛苦:“我如何不知?每每想到乐师弟惨死,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但掌门师兄临行前千叮万嘱:李重阳绝不能死在嵩山派手里,至少要‘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费彬若有所思,眼神忽地一亮,压低声音道,“那如果...他不是死在我们手里呢?”
钟镇一怔:“师兄的意思是?”
“令狐冲与那些左道妖人厮混,此事千真万确。”费彬眼中闪过狡诈,“李重阳不是要找他大师兄吗?好啊,我们就带他去!等见了面,我们只需稍加挑拨,让他们自己人打起来!”
他越说越兴奋:“若李重阳被令狐冲和那些妖人所杀,既报了仇,又坐实了华山派与魔教勾结的罪名,岳不群声望扫地!
若令狐冲死了...呵呵,那我们就说误会了令狐冲,但李重阳残杀同门,我们不得已将他拿下。届时交给岳不群逼其大义灭亲,或是带回嵩山交给掌门师兄处置.。这样,我们不但能报仇雪恨,还能给华山派沉重一击!”
钟镇听得双眼放光,忍不住抚掌低赞:“妙!妙啊!此计一石数鸟,无论结果如何,我嵩山派都立于不败之地!费师兄智谋深远,师弟佩服!”
两人对视,发出压抑的得意低笑。
不远处守卫的几名嵩山弟子侧目望来,不明所以。
而更远处石阶上的李重阳,却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
《紫霞神功》圆满后,他五感之敏锐已非常人可及。费、钟二人自以为密谈无人听见,却不知一字一句,都清晰落入李重阳耳中。
“倒也不全是蠢货。”李重阳心中冷笑,“这计策若换个人,说不定真能成事。可惜...”
可惜他和令狐冲都不会上当。
更重要的是,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反制嵩山派。既然对方主动设计,那正好将计就计。
“到时候,定要让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李重阳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接下来几日,队伍依旧东行,但速度明显放缓。费彬、钟镇似乎也不急了,任由李重阳“游山玩水”,只是暗中不断派出探子。
第五日傍晚,一名探子匆匆返回,带来令费、钟二人震惊的消息。
“什么?令狐冲怎么到了五霸岗?!”费彬失声道。
在笑傲江湖世界,五霸岗位于河南与山东交界处,是三不管的混乱地带。那里龙蛇混杂,盗匪横行,也是许多江湖左道、黑道人物的聚集之所。
令狐冲去那里做什么?
探子将头埋得很低:“弟子...弟子只打听到令狐冲一行人的行踪,至于为何去五霸岗...实在不知。”
钟镇挥挥手让他退下,脸色凝重:“师兄,计划恐怕要变了。”
费彬点头,在屋内踱步:“若只是在中原腹地还好说,但五霸岗,那里已非河南地界。我们带着两百弟子,如此明目张胆跨越州郡,必会引起朝廷注意。锦衣卫那些鹰犬,可不是好相与的。”
“是啊,”钟镇叹息,“就算没有这层顾虑,门中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支持我们长途跋涉。这一路开销,已经让负责账目的师弟叫苦不迭了。”
两人沉默片刻。
“不如...”费彬眼中精光一闪,“我们轻车简从,只带二十名精锐弟子,押着李重阳前往五霸岗。以你我二人武功,加上二十名可布‘嵩阳剑阵’的弟子,天下何处去不得?纵使遇到魔教妖人,也足以应付。”
钟镇沉吟:“二十人...目标小,行动快,花费也少。只是...那李重阳武功高强,万一...”
“放心。”费彬冷笑,“他再强,还能敌得过我们两人联手?再加上二十名精锐弟子布阵围杀,便是岳不群亲至,我们也能将他拿下,更何况一个李重阳!况且……到时候也不定需要我们动手。”
钟镇终于点头:“好!就依师兄之计!”
计议已定,次日清晨,费彬便召集众弟子宣布:大队人马返回嵩山,只留二十名精锐随他与钟镇继续追踪。
他挑选的都是门中好手,个个都能参与“嵩阳剑阵”,是嵩山派的精锐力量。
李重阳冷眼看着一百多名嵩山弟子掉头西返,心中微叹。
可惜了,又让嵩山派逃回这么多人手。
不过转念一想,费彬、钟镇若真死在五霸岗,再加上这二十名精锐...左冷禅恐怕真的要坐不住了。
“呵呵,也好。”李重阳暗道,“一次砍掉左冷禅两条臂膀,看他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
精简后的队伍果然迅捷许多。
二十名嵩山精锐皆是轻装简从,马匹也是精选的快马。费彬、钟镇一左一右将李重阳夹在中间,表面客气,实则监视。
一路向东,地势渐平。
五日后,已进入山东地界。
这日午后,前方出现一座险峻山岗。山势如五指张开,又似五头猛兽盘踞,气象森然。岗下一条浑浊河流蜿蜒而过,河畔零零散散有些破败房屋,却少见人烟。
“前方就是五霸岗了。”钟镇勒住马匹,神色凝重。
费彬眯眼望去,只见岗上林木茂密,隐约可见几处炊烟,却听不到什么人声。这种寂静,反而更显诡异。
“李师侄。”费彬转头看向李重阳,皮笑肉不笑,“我嵩山派弟子已经打探清楚,令狐冲就在这五霸岗上。你师兄弟情深,想必迫不及待要见他了吧?”
李重阳微微一笑:“费师伯说得是。只是这五霸岗龙蛇混杂,我们这么上去,会不会太冒失了?”
“怕什么!”费彬傲然道,“我嵩山派行事,何须瞻前顾后?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重阳,“你武功高强,想必区区五霸岗,也不在你眼里。”
李重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师伯带路吧。”
费彬与钟镇对视一眼,挥手道:“上山!”
二十名嵩山弟子立刻散开队形,隐隐将李重阳围在中央,跟着费、钟二人策马上岗。
山路崎岖,越往上走,越是寂静。沿途可见一些废弃的窝棚、熄灭的篝火,却不见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混着草木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
行至半山腰一处较为平坦的开阔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令狐兄弟,昨晚不尽兴,咱们继续喝酒!”
“要说所谓正派中人,大多虚有其表,但我看令狐兄弟就不同!”
“令狐兄弟当然和那些正道的伪君子不一样!”
“对头,正道中人谁会为不相干的人舍血救人?”
李重阳眼神一凝。这声音...有些耳熟。
费彬、钟镇却是精神一振,终于找到正主了!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空地上,围了数十人。这些人服饰各异,有的袒胸露腹,有的奇装异服,个个面目凶悍,显然都不是善类。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令狐冲!
令狐冲此刻洋溢着笑容,身上衣衫干净整洁,脸上泛着红晕,看旁边散落着酒坛,显然昨晚没少喝。
他被一帮左道人士围在身边,却无惧色。
围住他的人中,有几个特别显眼:一个女子,一身苗家装扮,艳丽妩媚,言语行动间带着一股天然的娇憨与大胆,毫不避讳男女之防;一个形貌清瘦,风度翩翩的老者;还有一位是个随身佩戴弯刀的头陀。
此外,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人物。
“令狐冲!”李重阳见状,立刻大喝一声,“你为何在此与魔教妖人厮混!”
“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嵩山派,听候左门主发落!”
这一声大喝,顿时惊动了场中众人。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望来。
令狐冲看到李重阳,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李师弟!你怎么...”
话未说完,天河帮帮主黄伯流道:“嗯?几个嵩山派的杂毛还敢对令狐公子动手?”
费彬面色一沉:“魔教妖人放肆!我乃嵩山派费彬,奉五岳盟主之令,前来擒拿勾结魔教的华山叛徒令狐冲!尔等若识相,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五岳盟主?左冷禅?”蓝凤凰哈哈大笑,“好大的威风!可惜,这里不是嵩山,是五霸岗!”
他一挥手,数十名左道人物立刻将费彬等人围了起来。
局势,瞬间变得微妙而危险。
李重阳站在场中,目光扫过蓝凤凰等人,又看向令狐冲,最后落在费彬、钟镇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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