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确实慌了。
不是因为相信令狐冲会与魔教勾结,而是担心这个重情重义却性子冲动的大弟子,真落入了魔教圈套,遭遇不测。
他亲手养大令狐冲,太了解其性情,若真是遇到魔教妖人作恶,那小子绝对会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反而可能被设计。
岳不群的片刻沉默,看在旁人眼中却成了心虚。
费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
他如今可以肯定令狐冲和黄河老祖在一起,至于他是自愿还是被迫,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足以成为攻击华山派的利器。
“岳掌门为何不语?”费彬步步紧逼,“令狐冲是你大弟子,他的行踪你会不知道?还是说...你早已知道他与魔教妖人厮混,却故意隐瞒?”
此言一出,泰山派的玉矶子、玉磬子,恒山派的定逸师太,甚至衡山派的鲁连荣,都神色微变。
他们此行虽是被左冷禅以盟主令裹挟而来,心中对嵩山派的霸道早有不满,但魔教是五岳剑派共同的死敌,这是底线。
“岳师兄。”玉矶子沉声开口,“令狐师侄之事,还请你给个解释。若真与魔教有染,我五岳剑派绝不容忍!”
“是啊岳师兄。”定逸师太也轻声道,“定闲师姐此前特意嘱咐,若令狐师侄真有难处,恒山派愿帮忙澄清。但他若真的结交妖人,那为了正道,我等也不会手软。到时候……”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鲁连荣眉头紧皱,看向岳不群的目光中带着询问与担忧。莫大掌门与华山结盟的决策他是知道的,但若华山派真出了勾结魔教的弟子,这盟约还如何继续?
场中气氛,因费彬这一问,骤然转向对华山派不利的方向。
就在岳不群心念电转,思索如何应对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费师伯此言,未免太过武断。”
李重阳缓步上前,挡在岳不群身前,面对四派众人,神色平静如深潭。
他看向玉矶子和玉磬子,“玉矶子师伯、玉磬子师伯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在衡阳城,田伯光欲对恒山派仪琳师妹行不轨之事?
当时是天松道长挺身而出,却险些命丧田伯光刀下。是我大师兄令狐冲,不顾自身安危,以重伤之躯救下天松道长。此事,天松道长应该还未忘记吧?”
玉矶子二人神色微动。
此事他们确有耳闻,天松回山后对令狐冲赞不绝口,称其侠肝义胆。
接着,李重阳又转向恒山派定逸师太,“定逸师伯,仪琳师妹在衡阳遇险时,是谁拼死相救?是谁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护着仪琳师妹杀出重围?也是我大师兄令狐冲。”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一个为救同道不惜性命,为护弱女子甘愿重伤之人,费师伯却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便断定他与魔教勾结。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定逸师太闻言,轻轻点头。
仪琳回山后对令狐冲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定逸师太虽恼令狐冲有时行事不羁,却也承认他确有侠义之心。
李重阳最后看向鲁连荣:“鲁师叔...”
不等他说完,鲁连荣已拱手道:“李师侄不必多说。衡山派相信华山派弟子的节操。掌门师兄常教导我们,看人要看其行,而非听其言。令狐师兄往日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这话说得巧妙,既表达了对华山派的支持,又没把衡山派完全绑在华山战车上。
三派之人的神色,因李重阳这番话明显缓和。
费彬脸色铁青,厉声道:“巧言令色!你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令狐冲如今与魔教妖人厮混的事实!”
“事实?”李重阳笑了,笑容中带着讥讽,“费师伯口中的事实,可有确凿证据?人证?物证?还是仅仅道听途说?”
他目光扫过四派众人:“我大师兄奉命前往恒山送信,至今未归,我们华山派也正担忧他的安危。费师伯既然知道他可能与魔教之人在一起,为何不救人,反而在此大张旗鼓问罪?难道在费师伯心中,给我华山派安罪名,比救五岳同门的性命更重要?”
这话诛心!
费彬一时语塞,钟镇连忙接话:“我们自然也想救人,但令狐冲若是自愿与魔教为伍...”
“若是自愿,我华山派第一个不饶他!”李重阳斩钉截铁,“但若是被迫,或者其中另有隐情呢?费师伯、钟师伯不去查明真相,反而急着给我华山派定罪,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顿了顿,恍然道:“说起魔教妖人,弟子一个月前在衡阳城外,倒真遇到一群黑衣蒙面人,自称魔教长老,说要扼杀我这正道天才。可笑的是,他们使的武功,却怎么看都像嵩山派的功夫。尤其是为首那人,一手炽热如火,一手寒冰刺骨...咦?这怎么听着有点像乐厚师伯的阴阳掌?”
李重阳故作疑惑地看向费彬和钟镇:“不过弟子转念一想,乐厚师伯是嵩山派德高望重的太保,怎会伪装魔教行此卑劣之事?定是那些魔教妖人武功低微,想冒充乐厚师伯却学不像,被弟子几剑便全杀了。唉,也是他们活该,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嵩山派武功,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费彬和钟镇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死死盯着李重阳,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李重阳几乎等于是亲口承认乐厚就是他杀的!
场中除衡山派外的其他两派之人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个个面色惊疑不定。
嵩山派太保伪装魔教伏击华山弟子?
若真如此,那左冷禅的用心,细思极恐啊!
“你...你血口喷人!”费彬气得浑身发抖。
“弟子只是陈述所见。”李重阳平静道,“费师伯若觉得弟子胡说,也可以拿出证据嘛。对了,那些魔教妖人的尸体如今应该就在衡阳城外,费师伯何不亲自去查验一番?”
“李!重!阳!”费彬几乎要拔剑,却被钟镇死死按住。
钟镇脸色铁青,低声道:“费师兄,冷静。现在动手,我们就真的理亏了。”
费彬死死咬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着李重阳那张平静的脸,心中既恨又惧。乐厚的武功他清楚,绝不在自己之下。李重阳能杀乐厚,就能杀他!
今日若真在华山派的地盘动手,生死难料。
更关键的是,衡山、恒山两派明显已倒向华山,泰山派也犹豫不决。真撕破脸,他们带来的嵩山弟子未必能占便宜。
强行压下杀意,费彬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镇定:“好,好一张利口!李师侄,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令狐冲与魔教厮混的事实。此事,你华山派必须给五岳剑派一个交代!”
李重阳看向岳不群。
岳不群会意,上前一步,朗声道:“费师弟放心。冲儿是我弟子,他若真做出勾结魔教之事,我岳不群第一个不饶他!但若其中另有隐情,或者有人故意陷害...我也绝不会让我弟子蒙受不白之冤!”
他环视四派众人,郑重道:“岳某在此承诺,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若冲儿有罪,我亲手清理门户!若有人诬陷...也休怪岳某不讲情面!”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既展现了担当,又暗含警告。
李重阳接话道:“师傅所言,亦是弟子所想。大师兄与我情同手足,若他真堕入魔道,弟子会亲手给他一个交代。”
他看向费彬,话锋一转:“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找到大师兄,弄清真相。费师伯既然知道大师兄可能与魔教之人在一起,想必也知道他们在何处吧?”
费彬冷笑:“怎么,你们想去找他?可以。但为防你们华山派包庇,必须由我五岳剑派共同派人前往。”
“这是自然。”李重阳点头,“不过衡山、泰山、恒山三派的师兄师姐们远来辛苦,不如先在山中歇息。寻找大师兄之事,可由我华山派派人,与嵩山派的师伯们同去。”
他看向岳不群:“师傅,弟子愿往。”
岳不群面色凝重。他深知此去凶险,嵩山派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付李重阳。但李重阳武功高强,智谋过人,确是最好人选。
“重阳...你多加小心。”岳不群最终点头,眼中满是关切与嘱托。
“弟子明白。”
事情就此定下。李重阳将随费彬、钟镇下山,寻找令狐冲。衡山、泰山、恒山三派之人,则暂留华山。
下山前,岳不群、宁中则、封不平等人将李重阳送至山门,再三叮嘱。岳灵珊红着眼眶,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看着李重阳随嵩山派众人远去的背影,华山派众人心情沉重。
谁都知道,这趟下山,绝不简单。
人群中,只有劳德诺和陆大有,神色变幻不定。
陆大有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李重阳啊李重阳,你武功再高又如何?
这次下山,想必嵩山派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看你怎么死!
劳德诺则目光闪烁,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毒计。
两人各怀鬼胎,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有心人眼中。
下山的路上,费彬与钟镇一左一右将李重阳夹在中间。
“李师侄,”费彬皮笑肉不笑地说,“此去路途遥远,你可要跟紧了。若是走散了,不幸遇到魔教妖人,我们可未必来得及救你。”
李重阳淡淡一笑:“费师伯放心。弟子别的本事没有,自保之力还是有的。倒是师伯们要小心,莫要像丁师伯和陆师伯那样,被魔教妖人伏击了。”
费彬脸色一沉,不再说话。
山风呼啸,林涛阵阵。(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