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5弦断星河

    第三十五章 弦断星河

    曾善的鲜血滴在忘川主漆黑如墨的手臂上时,空气里骤然爆发出细密的嘶响,像是烧红的烙铁坠入寒潭。那些滚烫的血珠并未顺着对方的皮肤滑落,反而像拥有生命般紧紧吸附在黑色鳞片上,每一滴都在滋滋冒着白烟,将鳞片表面灼烧出细小的凹痕。

    忘川主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原本疯狂吞噬金色能量的黑色功德种突然停滞,表面的光泽如同被掐灭的烛火般迅速黯淡。曾善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流失的灵力正以微弱的速度回流,心口那道贯穿伤带来的剧痛也减轻了几分。他垂眸看着自己滴落的血珠,忽然想起佚名老人脚边木牍上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的篆字 —— 原来从成为守夜人的那天起,《古诗十九首》的守护意志就早已融入他的血脉,连血液都成了对抗黑暗的利器。

    “原来如此...” 曾善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筋骨,却依旧忍不住笑出声,“你吞噬了那么多诗人的执念,却偏偏害怕‘努力加餐饭’这样简单的愿望。”

    忘川主猛地抽回手臂,覆盖在祂体表的复眼同时剧烈闪烁,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最脆弱的地方。那些复眼里映出的守夜人临终画面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普通人的日常场景:母亲在灶台前熬煮的米粥,游子临行前缝补的衣衫,恋人分别时递出的书信... 这些平凡却温暖的片段,让祂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是这短暂的间隙,曾善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腕间的五彩丝绦。那是杨绾临终前交给她的遗物,丝绦里包裹着一朵梨花的精魄,据说那是杨绾年轻时在江南种下的第一棵梨树所结,蕴含着生生不息的生机。他用力捏碎丝绦,冰凉的梨花精魄立刻化作一团温润的白光,像一层薄纱般裹住了心口的伤口。伤口处传来酥麻的痒意,断裂的经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客从远方来》!” 曾善向着虚空大喊,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想起佚名老人被打断的那句提示,想起《客从远方来》里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的诗句,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的守护之力,从来都不是华丽的辞藻或磅礴的气势,而是藏在平凡生活里最真挚的情感。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异象,没有璀璨的霞光或轰鸣的雷声,只有一幅幅细碎的画面在他眼前缓缓展开。那是林雪见在茶馆后院为他缝补练功服的场景 —— 那天他因为修炼时不慎被灵力反噬,练功服的袖口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回到茶馆时,林雪见正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喝茶,看到他破损的衣服,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拿出针线筐,坐在石凳上为他缝补。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将她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手指很巧,穿针引线的动作格外轻柔,偶尔会因为光线太暗而微微蹙眉,然后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时他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却没敢多想,直到此刻,才看清她缝补的每一针每一线里,都藏着小心翼翼的关切。那些细密的针脚,此刻化作一道道柔韧的光带,在他身前交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无聊。” 忘川主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烦躁,祂显然无法理解这种平凡情感的力量。祂猛地抬手,无数破碎的字句从祂掌心喷涌而出,那是王勃《滕王阁序》里的名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寒气,像是要将整个时空都割裂。

    然而,当这些充满悲凉与无奈的字句撞上曾善身前的屏障时,却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瞬间反弹回去。忘川主猝不及防,被自己发出的字句击中,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体表的鳞片脱落了好几片,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祂惊愕地看着曾善,复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 祂吞噬过无数华丽的诗篇,吸收过无数磅礴的情感,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些简单到不值一提的心意,竟然比任何辞藻都更难吞噬。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琴弦声突然响起,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却又清晰地回荡在整个荒漠上空。时空仿佛被这琴弦声割裂,一道狭长的裂缝在虚空中缓缓展开,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溢出,将周围的黄沙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林雪见抱着那把焦尾琴,从裂缝中缓缓踏出。她依旧穿着平日里那件素色的旗袍,长发用一根木簪挽着,只是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几分。她指尖轻轻拂过焦尾琴的断弦,那些断裂的琴弦立刻化作一道道细长的光丝,重新连接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共鸣声。

    “听说你在找我?” 林雪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站在曾善身前,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忘川主,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曾善看着林雪见的背影,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他注意到,在林雪见的身后,浮现出了无数道熟悉的身影 —— 那是所有守夜人的虚影。王勃的身影最为清晰,他周身环绕着金色的文字,那些文字汇聚成一条矫健的巨龙,盘踞在林雪见的左肩;苏轼的身影站在右侧,他手中握着一卷《赤壁赋》,书卷展开,化作一道青色的光带,环绕在林雪见的右腕;杨绾的虚影悬在林雪见的腰际,她怀中抱着一把琵琶,琵琶弦轻轻颤动,发出柔和的音符;李商隐的身影则飘在林雪见的头顶,他身后悬浮着《锦瑟》的五十根琴弦,那些琴弦在她的发间闪烁,像是无数颗明亮的星辰。

    “不可能!” 忘川主发出暴怒的嘶吼,祂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体表的复眼同时亮起红光,“你们应该被困在时空裂隙里,永远无法出来!”

    “你忘了《行行重行行》最后两句。” 林雪见轻轻拨动琴弦,一道清澈的音波向着忘川主扩散而去,“‘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时间从来不是线性存在,只要心中的思念足够强烈,就能跨越所有的时空壁垒。”

    话音落下,所有守夜人的虚影同时动了起来。王勃率先吟诵起《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的字句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向着忘川主射去;苏轼紧随其后,《赤壁赋》中的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化作一条奔腾的江河,将忘川主包围;杨绾拨动琵琶,悠扬的琴声化作无数锋利的音符,刺向忘川主的鳞片;李商隐则轻轻拨动《锦瑟》的琴弦,“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的诗句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忘川主牢牢困住。

    《古诗十九首》的混沌本源与《锦瑟》的精密结构在空中相遇,形成了一道奇特的能量场。忘川主被困在能量场中央,身体开始从边缘缓慢地晶化,那些黑色的鳞片逐渐失去光泽,化作一片片透明的晶体,然后碎裂成粉末。祂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那些曾经被祂吞噬的执念,此刻都在反噬祂的身体。

    “不... 我不能就这么消失...” 忘川主发出绝望的嘶吼,祂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却依旧不甘心。祂猛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曾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祂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体内的黑色功德种剥离出来,朝着曾善狠狠射去。

    “既然得不到... 就一起毁灭吧!” 黑色功德种在空中化作一道漆黑的光箭,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直逼曾善的胸口。

    曾善想要躲闪,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根本无法移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雪见突然转过身,一把推开了他。她自己则迎向了那道黑色的光箭,焦尾琴挡在她的身前。

    “嗡 ——” 焦尾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绝响,琴身开始剧烈地颤抖,一道道裂纹在琴身上蔓延。黑色光箭击中焦尾琴的瞬间,琴身轰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木片。林雪见的身体被光箭穿透,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粒。

    那些光粒并没有消散,而是缓缓汇聚在一起,向着曾善手中的功德种飞去,然后融入了进去。曾善的功德种原本是金色的,此刻融入了林雪见的光粒后,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光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去找《诗经》...” 林雪见的声音从光粒中传来,越来越轻,最终随风消散,“在‘蒹葭苍苍’的水域,那里藏着... 最后的希望...”

    曾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只剩下半片焦黑的琴木,那是焦尾琴碎裂后唯一剩下的碎片。碎片上刻着几行细密的文字,那是《广陵散》的终章,每一个字都像是林雪见的字迹,温柔而坚定。

    周围的荒漠开始逐渐消失,时空裂隙缓缓闭合,守夜人的虚影也随之淡化。曾善站在虚空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半片焦木,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知道,林雪见并没有真正消失,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而他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 他要找到《诗经》,找到 “蒹葭苍苍” 的水域,完成林雪见未完成的心愿,也完成所有守夜人的使命。(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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