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兵变,话说至此,种建中直接摊牌了。
陈松龄睚眦欲裂,双眼赤红盯着种建中,此刻他仍不敢置信,燕云十万兵马竟敢做出这等事。
这是什么性质?
十万兵马谋逆,赵孝骞这是要以武力改天换地了。
“种建中,你想清楚了,你们这是谋反,虽说燕云兵马是大宋精锐,但大宋可不止你们这一支兵马,只要你们敢离开燕云开拔,天下兵马闻讯后都会从四面八方围剿你们!”
“你把十万将士带进了鬼门关,罪孽深重!”陈松龄厉吼道。
种建中微笑道:“这就不劳陈帅费心了,跟着成王殿下,兄弟们心里踏实,刀山火海也敢闯。”
陈松龄不甘心地环视四周,几近崩溃的目光扫过诸将,嘶声道:“尔等也是这么想的吗?朝廷若知尔等谋逆,必不饶你们,日后莫说大好的前程,就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今日此刻,只要尔等悬崖勒马,我可以保证此事不上奏朝廷,就当没发生过!”
“日后新君即位,我当率全军北伐辽国,功成之后,我保你们升官晋爵,封妻荫子,世代子孙与国休戚,尔等何必执迷不悟,非要谋反?”
四周的将士们没人说话,只是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包围圈却缓缓缩紧,将陈松龄围得只剩方寸之地立足。
种建中冷笑。
这等绝境了,陈松龄还没忘记策反将士,试图以官爵和富贵引诱将士,力挽狂澜。
可惜,他终究是文官,并不了解共同经历战场生死后的袍泽之情。
他更不了解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主帅,如何让十万将士对主帅死心塌地,哪怕是兵变都无怨无悔地跟随他。
这些日子他各种拉拢军中将士的政治手段,看起来更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表演作秀。
长叹了口气,种建中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
“陈帅,放弃吧,你没机会了,我们今晚既然做了这件事,就不可能回头了。”
说着种建中朝陈松龄抱拳一礼:“末将恭请陈帅入幽州城,暂住时日。”
陈松龄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你们要杀了我,还是囚禁我?”
种建中微笑道:“不杀你,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大宋王师,不会无故诛杀朝廷大臣,只是委屈陈帅在幽州城暂住些日子,事情过后,陈帅便自由了。”
陈松龄右手缓缓握住了腰侧的剑柄,他是文官,却性格刚烈,宁死不愿受辱,更不愿做阶下囚。
见陈松龄露出决然的表情,种建中眼睛一眯,沉声道:“来人,下了陈帅的佩剑。”
身后迅速窜出两个人,将陈松龄的手死死按住,顺手便摘下了他的佩剑。
见求死不成,陈松龄终于撕开了冷静的伪装,指着种建中的鼻子破口大骂。
“乱臣贼子!你,你们,还有赵孝骞,都是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种建中沉下脸冷冷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判,我等做事只凭本心,倒是担不起陈帅这般美誉。”
陈松龄的双臂已被将士死死扣住,奋力挣扎半晌,终归动弹不得。
种建中萧然一叹,道:“将陈帅送进幽州城府衙,好生相待。”
话音刚落,却听包围圈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也算上老夫一个如何?”
众将士愕然,回头一看,却竟是副使许将。
许将穿着紫色官服,一脸威严,无视将士林立的刀枪,缓步走到种建中面前。
种建中愣了一下,然后目光不自觉地扭向别处。
这一年多来,许将与军中将士相处颇为融洽,将领们对他的印象也都不错,他们更清楚成王殿下向来对许将颇为尊敬,一直谦逊地以晚辈自居。
此刻许将突然出现,种建中和将领们终究有些心虚。
许将直视种建中的眼睛,良久,喟然一叹。
“你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种建中抱拳道:“冲元先生见谅,我等是奉殿下之令行事,殿下对我们有知遇之恩,这些年当我们是兄弟,殿下有召,我等必须响应。”
许将的神情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在军中这么久,自然明白子安在军中的威望,说实话,不怪你们,也不怪子安,走到今日这一步,只能说时势造英雄,赵子安是不是英雄,且看结果,最终不过成王败寇。”
种建中欣喜道:“冲元先生也愿加入我们吗?”
许将冷笑:“老夫食君之禄,久沐皇恩,怎会加入一支叛军?我说不怪你们,是因为老夫一介书生,拿你们无可奈何,但赵子安和你们的举动,老夫绝不认同!”
“刚才你们不是要囚禁陈松龄吗?算上老夫一个吧,我愿与陈帅一同囚禁,咱们在幽州城里,且看赵子安究竟是真龙还是长虫!”
种建中苦笑:“冲元先生这是何必,末将怎敢对先生无礼,回头被殿下知道了,末将要挨军棍的。”
许将冷冷道:“是老夫自愿被囚禁,赵子安能说什么?少废话了,把我们押入城中吧,难不成还指望老夫与尔等同流合污,助纣为虐?”
种建中还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宗泽悄悄拽了一下。
跟别的将领不同,宗泽曾经也是文官,他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自然理解许将陈松龄这类文官的精神和意志。
确实如许将所说,他们食君之禄,久沐皇恩,从小到大圣贤书里受到的教育,是不可能加入一支世人眼里的叛军的。
种建中打算继续劝说,终归只能是徒费口舌,毫无意义。
宗泽叹了口气,道:“冲元先生,殿下最终会向你证明,他才是天命所归,而且大宋在他的治下,只会越来越强大,太平盛世因他而始,先生不妨拭目以待。”
许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飞快消失,继续冷着脸喝道:“还啰嗦个甚!老夫不想跟你们说话了,快动手吧,要把老夫和陈帅绑起来吗?”
种建中陪笑躬身:“不敢,委屈两位先生了,请两位出营入城。”
说完种建中带着将领们,亲自将许将和陈松龄送出大营。
当然,二人离开大营后,种建中还是派了百余将士护送。
说是“护送”,实则是看押,从今日起,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只能住在幽州府衙后院里,日夜有将士严密监视。
众将站在大营辕门内,目送许将和陈松龄上了马车。
折可适轻叹道:“陈松龄倒也罢了,许副使……我原以为他会加入咱们的,毕竟他跟殿下私交甚厚,想不通为何……”
宗泽苦笑道:“人各有志,尤其是读书人,特别认死理,所谓的‘君君臣臣’的道理,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
种建中淡淡地道:“不与殿下为敌便可,其他的事,不强求。”
说完种建中转身,环视众将,缓缓道:“今日始,燕云兵权再度回到咱们手中,这件事朝廷暂时还不会察觉,尔等亦不可对外宣扬,有人问起陈帅,就说他病倒了,日夜在帅帐内养病。”
众将应是。
折可适忍不住道:“种将军,咱们八万兵马何时南下勤王?”
种建中瞥了他一眼,道:“急啥?殿下尚无军令,咱们先操练兵马,等殿下的消息,一旦汴京的争斗愈烈,殿下需要用到咱们了,咱们便点齐兵马南下进京!”
…………
汴京。
随着赵孝骞扳倒了简王,并极具侮辱性地打断了他的腿,将他装进囚车游街后,朝堂原本平衡的局势终于被他打破了。
关于新君之争,原本是端王和简王两大阵营,从礼法上来说,端王为“长”,简王为“嫡”,二人理论上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所以朝臣们本来是打算在这两位中选择一人站队的,毕竟从龙拥戴之功的含金量,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眼红。
二选一的选项,成功率一半一半,朝臣们还在琢磨对谁下注时,谁知赵孝骞却一言不合把桌子掀了。
简王就这样被扳倒,他的恶行已传得满城皆知,指使手下对楚王府纵火,只是为了泄私愤。
朝臣们听说之后,顿时哑口无言。
事情的真假不用怀疑,皇城司已将贼人的口供送进了刑部。
这下好了,朝臣们不用赌了。
简王已完全不可能继承皇位,这样的品行,这样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当大宋的皇帝。
现在唯一的人选,只有端王赵佶,那还赌什么?直接投靠便是。
于是就在简王被游街的第二天,无数朝臣向端王府递上了名帖,也送上了厚礼,他们只求能与端王见一面,表一表忠心。
这几日赵佶乐坏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居然被他遇到。
本来还打算跟简王斗个你死我活,结果简王自己出了昏招,熄火了,皇位莫名其妙落到了赵佶的头上。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名帖和礼单,赵佶心情极为愉悦,但他并没有得意忘形。
他很清楚,越是最后关头,越要把持住,人一旦得意,祸事就跟着来了。
面对无数朝臣的求见,赵佶只吩咐了一句话,今日起端王府闭门谢客,端王殿下要读书,要学习,要做个知识渊博的好孩子。
朝臣们求见而不得,只好讪讪退去。
不过赵佶传出这句话后,他在朝中的风评倒是更高了。
毕竟,谁不喜欢一个爱读书的好孩子呢,这样的好孩子如果当上了皇帝,想必也是不错的吧。(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