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
花盆碎片。
灰黄色的泥土。
蹲在花丛里的男女。
“…我不知该怎么感谢您,先生。如果我搞砸了,说不准夫人就要惩罚我…”
金斯莱最终还是帮了忙。
“虽然我不认为这件事是我单方面的错误。首先,你比我更熟悉这座孤儿院,主人不该要求客人时刻小心翼翼。其次,作为护工,你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冒然‘命令’来客,真会要令人耻笑…最后,女人也不该命令男人。”
金斯莱顿了顿。
“但就像‘最后’。作为男人,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我认为这是我应该提供帮助的时候。”
少女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是孤儿院里的花匠?为什么穿着护工的衣服?”
金斯莱边将手里的泥土铺平边问。
再把那几只可怜的蔫花儿插进小坟包里——他在前面插,少女就在后面拔。
拔出来重新种。
“我不是花匠。先生,阿米莉亚夫人不会雇佣花匠的。”
“那么,这就是你的私人爱好。”
少女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打交道——谁会这样讲话?
“我负责照顾帕丁斯女士的花圃…就是这儿,先生。阿米莉亚夫人喜欢花草,帕丁斯女士又不良于行…”
金斯莱会意:“所以,兼职。”
少女轻飘飘答道:“可以这么说。顺便,我叫弗洛伦斯。”
“弗洛伦斯?意大利人?”
见少女疑惑,金斯莱随口解释:“那里人总喜欢用这种‘显而易见’的名字。”
“这很冒犯,先生。”弗洛伦斯蹙眉。
“如果你的父母预料到你会被人‘冒犯’,就该在给你起名字的时候多上上心。”
“哦,那么您呢?受了伤的男人,一个永远不能生育的——”看着金斯莱瞬间冰冷的脸,少女这时才发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下一刻。
在金斯莱即将以为她要道歉的时候。
对方竟做出了个惊人之举:
起身,提着裙子,抬起腿。
狠狠给他屁股来了一下。
然后。
扔下虔诚跪拜花圃的男人,扭头落荒而逃。
金斯莱:……
玫瑰:……
大侦探双手塞进泥巴里,默默和在黄泥与砖粉中钻来钻去的甲虫对视。
不。
等等。
他忽然拔出一只手,抓起捧土,在指头间缓缓摩梭…
…………
……
“当然,当然。我毫不意外。先生,我不仅不意外,还要赞扬您和您朋友之间的真挚情感——我多么盼望帝国未来都是您这样的绅士,能让我在有生之年…”
“您依然漂亮的让人惊叹,夫人。”
阿米莉亚边说边把罗兰送出办公室。
今天填完了表格,也让孤儿院和领养一方对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
明天,或者后天,约定的某一天,他们就要来具体讨论——即,真正的挑选小宠物了。
对于金斯莱全程消失又在末尾忽然出现这一状况,阿米莉亚表示理解。
设身处地。
倘若她没了那能力,恐怕也羞得要整天躲在家里。
某种程度上,这先生不愧是个军人,已经算得上足够有勇气了。
“金斯莱。”
金斯莱瞥了罗兰一眼,却径直越过两人,极其无礼的走在最前面——比罗兰慢悠悠的步子快上好几倍,率先转过长廊,往大门外去。
因为他看见了那个惴惴不安的姑娘,正抱着牛皮纸口袋在远处朝这边望。
“先生!”
等金斯莱靠近,她先是左右张望,确认没有其他护工和男仆在场后,才快碎步上前,一把将怀中的纸口袋塞给男人。
“…我喜欢的咖啡豆。先生,作为赔礼…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向您道歉。我看我是疯了,竟然做出那样的动作…”
金斯莱捏着纸口袋,手腕微微晃动。
哗啦哗啦。
“当然,我理解,弗洛伦斯小姐。毕竟在这种地方,偷运出一具死婴,还要不被人发现,必要有非凡的心理素质——你干的不错。”
这句话仿佛一根长尾三棱箭,呼啸中裹着语气平淡的风,精准射穿弗洛伦斯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脏。
从胸膛刺入,撞断脊椎。
带出一捧名为失措的情绪。
“先、先生!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金斯莱眯了眯眼。
此时此刻的侦探仿佛一头按住了老鼠尾巴的花猫,并不迫切要用利爪丈量灰色皮肉的尺寸。
他绕着少女踱步,语气玩味极了:
“告诉我,弗洛伦斯小姐。花泥里为什么混有红色的砖粉。”
这是陈述句。
“显然。有什么地方‘缺损’了——人为的缺损。可造成缺损的墙砖却不能凭空消失…我假设‘这个人’的帮手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尽职尽责’,那么,缺损后的墙砖就要墙里面的人想办法处理…”
侦探停步。
转身朝向面无血色的护工。
“或许,她根本没有帮手。我说的对吗?把墙砖砸碎混在花泥里,之后又——”
“先、先生,我我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金斯莱牢牢盯着她,并未停下嘴里的话:“原来如此。这么看来,打破院墙和运送死婴并不发生在同一时间:你找了个很好的机会,然后,才说服了某个男仆…我猜,他的年纪不会太大。”
弗洛伦斯彻底没了办法。
倔强的护工只抿着嘴唇,艰难与刻薄的侦探对视。
认为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无辜。
当然不可能。
“我很好奇,弗洛伦斯小姐。你想要对谁传达什么消息?你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你并不聪明的脑袋多少也该清楚,虽然这座孤儿院周围没什么住户,可只要驾车绕上一两圈,细细观察墙体之间的破损——你能用什么来遮挡?让我想想,在这座孤儿院里能找到的——”
不远处。
罗兰和阿米莉亚的交谈声渐渐传来。
弗洛伦斯咬了咬牙,猛然向前一步,扬起脸:“我能相信您吗?”
金斯莱往后退了半步,表情难以捉摸:“哦,‘我能相信您吗’——这说法太不道德了,小姐。如果对方回答‘当然能’,那么,他就等同于将自己放进一个受无尽钳制的道德陷阱中…可若回答‘不能’,恐怕又安抚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弗洛伦斯再也忍受不了他的长篇大论。
一把捉住对方的衣襟,将人往自己身边扯了扯,咬牙切齿:
“如果您想要知道答案,就夜里来!午夜!按照您的‘好办法’,找到那个缺口——我想,再也不能有子嗣的男人,总也算男人…是吗?”
她说完一把推开金斯莱,头也不回地钻进小门。
这是第二次。(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