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祐一听齐泰的话笑了。
“不论是齐先生还是贵夫人,都会下职,自可以在下职后处理家务。”
“当然,若是贵夫人不善烹饪,可以吃食堂——不论是卫所官学还是织坊,都有食堂,十分方便。”
听了这话,齐泰不禁羞愧。
说起来他一家在登州便是吃食堂,来此以后得了正经职务,便下意识以为可以过回些许从前的生活,而今才知道错了。
谢德祐便是看重他,也不可能专门派个奴仆来给他家使唤。
“在下明白了。”齐泰说了句,便准备告辞。
谢德祐又道,“先生慢走,我派人带去你去办理入职手续,先领一个月的薪俸——家中若缺什么,先生可以用薪俸购买。”
“都司在这蛮荒之地垦殖大为不易,诸多物资稀缺,我便是作为都指挥使,亦不可随意取用,一切都需按制度发放,或私人通过买卖获得,还请齐先生体谅。”
齐泰听了肃然起敬,拱手道:“谢都指实在客气了,正该一切都按规矩办理。”
说完,这才跟着谢德祐的一位亲兵去卫城官学办理入职。
入职时,齐泰认识了东胜卫官学山长曲哲——这位山长年近四十,比齐泰大了好几岁,却对齐泰很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敬重。
因为曲哲在出海前,参加过一次大明科举,勉强考了个秀才,乡试则名落孙山。
他来美洲前的梦想,便是能考上举人,成为大明预备官员。
但他知道,以自身才学想要过乡试很难,于是当朝廷从卫所抽调有功名的人来美洲负责官学事务,他便报名了,遂以秀才担任卫学山长。
洪武十四年以前,大明官学只有教授、训导两个官职。
一般而言,教授一人,为官学主官;训导一至二人,为佐贰官。至于在官学教书的其他教师,算是聘请的,非官非吏。
且这里面教授的全称是“儒学教授”,也即是说,以前大明官学也可称作儒学。
但后来官学加入了数学、自然科学,制度自然也随之改变——主要是增设山长一职,位在教授之上。
卫学山长为正八品,曲哲得此职也算是踏入仕途了。
曲哲带着齐泰参观卫学。
“这卫学建立不到一年,因急着用,所以修建得比较简陋,让尚礼见笑了。”
在齐泰看来,这座卫学确实简陋的很——一座大院子里多数房屋都是原木建筑,只有四间教室,一间藏书室,一间“官厅”是用加工后的木头与砖石修建而成。
一一走过四间教室,齐泰发现,似乎其中三个教室坐的都是土人孩子。
这里土人模样虽与汉人相似,但仍有些差别,哪怕学堂里的孩子都穿着汉服,竖着汉人童子发髻,齐泰还是一眼辨别了出来。
曲哲在旁解释道,“因朝廷迁徙过来的卫所军多是单身汉,并无多少军余,卫学目前便没多少汉家孩童。”
“反倒是过去一年,陆续有两个土人部落愿意内附大明,故而目前卫学中多是土人孩童。”
“原来如此。”齐泰点头。
恰好这时一间学堂中传出土人孩子们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字经》成书于南宋,至明初已成为启蒙经典书籍。不过这些土人孩童显然汉语不过关,虽学了《洪武正韵》,却多有读跑音的。
齐泰作为“学霸”,很快就看不下去了,皱眉道:“这些孩子既然没学好音韵,便不该急着让他们诵读《三字经》等书籍。以错误音韵长时间诵读,日后便很难改正,岂不是误人子弟?”
曲哲听了尴尬,因为这其实是他为了“政绩”搞出来的事。
当下辩解道,“卫学老师太少,水平也低,而土人孩童既语言不通又顽劣,属实难教,我等能教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易了。”
齐泰道:“传播圣贤教化之事,岂能因困难敷衍?曲山长,若可以的话,我希望下午便来给这些孩子上课。”
曲哲高兴,“尚礼能早些来自是很好,只是你毕竟昨日才下船,真的不需要休息两日?”
齐泰摇头,“不需要。”
“既如此,我现在便将卫学的儒学教本发放给你,你可以先看一看——唉,如今这官学不仅多了数学、自然科学,便连儒学都需按教本来教,可不容易啊。”
“而咱们海外的官学中,儒学虽然课时占比更重,可教学也得更加用心——都司的御史会定期过来巡察呢。”
曲哲啰啰嗦嗦地带着齐泰领了教本和一些笔墨纸砚,又讲了些卫学的事情,这才让齐泰回家。
到了临时居住的营寨,他这才知道妻女已经被谢德祐的亲兵接去城内安排好的房屋了。
他又来到新居。
却见是一所很普通的小院——仅三小间正房,两小间厢房。一个厢房是厨房,另一个则是杂物间。
妻子王氏道,“谢都指的亲兵小旗说,这已经是我们家能住的最好房子了,你可得多谢谢都指的照顾——听说其他流放到此的人家,还得在临时营寨窝一个多月哩。”
“我知道。”
说话间,齐泰见女儿很懂事的帮王氏打扫房屋,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今日在官学见那里都是些土人孩子,只怕女学也是如此。”
“啊?”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息后才意识到什么,有些着急地道:“听说土人大多野性,甚至还有吃人的,贞儿去女学岂不是会被那些女土人欺负,甚至是有危险?”
见妻子如此慌张,连女儿都露出害怕之色,齐泰笑道,“不至于——归附大明的几个土人部落都非食人部落,且彼辈敬畏大明,便是学习上也得向贞儿讨教,又怎会欺负她?”
“即便真有欺压之事发生,告诉女学教师便是了。再不行,我这做父亲的难道不会为她讨公道?”
听此,王氏才稍稍放心了些,随即又忍不住埋怨,“若非你在京师胡来,我跟贞儿怎会跟着遭这些罪。”
齐泰虽不后悔午门进谏之事,可面对妻女难免愧疚,便也没反驳什么,而是跟着打扫起这个新家来。
不出意外,他一家之后许多年都要居住于此了···
···
大明京师。
冬至,天工院等朝廷部分衙门休沐,刘宽便在府中陪伴妻妾儿女。
他的长女刘若雪洪武十六年十二月出生,而今差不多要满三周岁了。而他的长子刘平安,则是在洪武十七年二月出生,也有两岁多了。
两个孩子性格都偏文静,乖巧不闹腾,不过相对而言女儿又活泼一些。
此时两个孩子正在中院骑儿童三轮车——这车是刘宽“以权谋私”请天工院下的能工巧匠做的,听说如今已经风靡京师,稍微富贵些的人家都会为孩子打造。
因为专利法还只在计划中,所以很快有其他工匠、私人工坊跟风仿造。
即便如此,最早给刘宽制造儿童车的几个工匠也因为先发优势打出了名气,赚得盆满钵满。
每次见到刘宽,这几个工匠都要感谢,每逢节日还会亲自登门给刘府送一些正常的节礼——不正常的刘府可不会收,不然被人说是贪污受贿就不妙了。
骑着骑着,刘平安被刘若雪的车子斜撞了下,便歪倒下来。
虽然车子打磨圆滑,且一些部位还包裹了皮革、棉布来防碰撞,刘平安并没怎么摔着,可还是瘪起了嘴,泫然欲泣。
刘宽心疼儿子,见状连忙上前去抱起。
恰好这时候朱蕙兰出来了。
她虽也心疼儿子,可看着刘宽哄儿子的模样,再联想朱元璋教导她那些年幼弟弟时的严厉样子,不禁怪道:“夫君,妾身说过多少次了,平安摔倒了只要没大事儿,就让他自己起来。”
“你总这般溺爱他,他如何能成长为有用之才?”
刘宽不在意地笑道,“只要别成为欺男霸女的纨绔,无用又何妨?”
“夫君尽会惯着孩子!”朱蕙兰说了句,便上前将刘平安牵走,准备送去读书。
是的,虽然刘平安才两岁半,但朱蕙兰已经开始教他读书了。
剩下刘宽、刘若雪父女俩,刘若雪便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问:“爹爹,我还能继续玩吗?”
“玩啊,这么小的年纪不玩干什么?”刘宽笑着走过去,抓住儿童车的车把道,“爹爹推着你走,抓稳了!”
这种儿童车是没有车链条的,孩子们踩踏起来其实比较费劲儿,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个腿在地上划。
这种情况下,有人在一旁推着车子跑,自然能带来更大的乐趣。
一时间,院子里尽是刘若雪的欢声笑语。
被迫在花厅念书的刘平安听到姐姐的笑声,小脸儿委屈巴巴,可看着朱蕙兰一脸严肃的样子却啥都不敢说。
“集中注意力!”朱蕙兰拍了下桌子,皱眉提醒道。
刘平安只好转移注意力,跟着朱蕙兰念《千字文》。
不过刘宽也没能陪刘若雪玩多久,因为宫里来了人。
却是一位宦官来传老朱的口谕,让刘宽进宫面圣。
‘这老朱,怎么总喜欢在假期召见我?放后世一准是黑心资本家!’
刘宽习惯性地吐槽了句,便将刘若雪交给夏荷等侍女,随宦官进宫去了。
来到奉先殿,见除了朱标外,朱棣也在,他就大概猜到老朱为何召见他了。
“刘宽,今日难得休沐,恰好老四也回京办事,咱便想再听你讲一讲原来大明的事。”
‘你也知道今天休沐啊?’
刘宽又忍不住腹诽了句,面上却恭敬地问:“不知陛下想听哪一段?”
老朱似乎心情不错,笑着道:“咱记得历史上那弘治皇帝朱佑樘之后,便该是他儿子正德皇帝了吧?你便讲讲这正德时期的事吧。”
朱标、朱棣闻言也都露出期待之色。
他们可是记得,年初二刘宽放视频时,正德时期可是出了个圣人王阳明,且还有宁王造反之事,似乎挺精彩的。
当然,朱棣心里也做好了又被不肖子孙连累的准备。
刘宽心道:老朱想听正德之事呀?这我可就精神了。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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