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圣诞日,本应该是庆祝耶稣诞生的日子,黑暗被驱逐干净,光明重降临人间。然而在华灯璀璨下,却有许多看到《里斯本丸号》结局的人一声长叹。
因为在这结局里,余切以穿插叙述了近来在舟山调研的渔民回忆访谈。使得这一,像是一篇本该在四十年前发布的长篇战地新闻。
在水兵们的歌声中,法官受到动容,决心采纳证词,将里斯本丸号事件,作为二战日军的主要战争罪行之一。
可这还远远不够,因为那些人早死去了。
英国人死去了,渔民们也老去了,他们本该有一场多年后的相会,而现在只有无尽的沉默。因为世上无人知晓。
所以余切不得不贴上访谈,这代表他写的故事,全都是真实的。
读者们在大部分时候,都以为无论是逃难的英国兵,还是远东国际法庭的审判,亦或是站出来的中国渔民,都存在太多文学上的虚构。而在最后一刻,他们发现这完全基于历史素材,甚至有相关的照片和名单,读者悚然一惊,原来这桩奇幻的冒险故事确实发生过。
德国波恩大学的顾彬看到这一幕。只见到余切写道:
【“这些英国兵虽然被俘虏了,但也不是水货!”我们采访的中国渔民回忆说。当时他们划着小舢板去救人时,一个板上只能载三个英国人,那些英国人很守规矩,一、二、三……只要人一齐,剩下的趴在舢板上的人,就自动让开,很是硬气。
然而,当渔民们再一次划着船回来时,发觉一些水兵已经沉下去了。剩下的人极希望能上船,但只要船一满,仍然会放手让船走。
“这些英国兵还是很硬气的,死了也一声不吭。”渔民们说。】
——英国陆军是大份一坨,但海军还是值得说道的,仍然有贵族气质。
顾彬看完后在心中评价道。
他立刻在《龙舟》中向受众推荐余切这一:“这份访谈起到了穿梭时空的作用,有极强的渲染力,可类比于《百年孤独》的经典开头。”
“在我所接触到的中国家中,只有两人有这种严谨而浪漫的语言。一个是鲁迅,他在《呐喊》开头说‘我年轻时也曾经做过许多梦’,这个‘也’含有过去和现在时间上的巨大变换。”
“另一个是余切。他用了‘我们’这个词,于是我们也成立事件的见证者。我们和余切一齐经历了艰难的真相追查。”
向西走,临近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同样在看《里斯本丸号》:
【“我很可怜他们,有个人把他结婚的戒指撸下来给我,上面写着他未婚妻的名字,他说他让我保存着,作为信物!有一天他会来中国探望我们!但他再也没来过,也许他死了?”
“我?我很快也开始逃难,两年后就把戒指卖了。我很对不起他。”
“说不定那个英国水兵,不需要那个戒指了!”我问道。
“真的吗?那他挺可怜的。”
一位中国渔民如是道。】
唉!余切就喜欢写这些!
他是在暗示,英国水兵的妻子跑路了?没有等待他吗?
二战岂止是在小小的舟山附近造成了惨剧?也许一些人淹死了还要更好一些。
二战时,离婚申请大部分由英国妇女所提起,因为她们得知,丈夫缺胳膊少腿,也未能博得什么功名利禄,而且英国人显然打不过德国人;二战后,三分之二的离婚申请则由丈夫提起,因为大头兵们打完仗回来发现,留守妇女们与美军士兵发生关系并怀孕。
这一共产生了180万私生子,共占英国战时全部婴儿的三分之一;1945年是二战全面胜利之年,也是英国的生育高峰和离婚高峰“耻辱年”,为了管制到处滋生的性病,政府专门通过了法案。
是的,英国男人赢了,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所以说弗朗哥的独裁是多么宝贵,他糊弄了洗头佬,让西班牙无战事!
激动之余,卡洛斯传令下去:今年,我要到瓜达拉马山的“烈士谷”那里,祭拜一番内战的将士们。顺便,悄悄的为弗朗哥叔叔献上一束花。
新年的钟声敲响,伦敦举办了盛大的烟花秀。泰晤士河旁挂起了许多纸灯。
“只需要五英镑,您就能将心愿写在纸上,送去您的祝福。”
“上帝保佑您!”
微服私访的戴安娜,和她的丈夫查尔斯就漫步在泰晤士河边。
两人都戴着帽子隐藏自己,又是在深夜,所以认出他们的并不多。
他们还把孩子威廉带来了。
戴安娜路过一个街道时,听到小摊贩的叫卖。她心里道:“我不能买纸灯,查尔斯肯定不喜欢。”
又路过一个街道,戴安娜的大儿子威廉天真道:“我看到泰晤士河上全是市民放出来的纸灯,我也想要买一个。”
“威廉,你不应该做这些事情。男人应当做男人做的事情!”查尔斯一听就不开心了。
结果这反而让戴安娜不满:“为什么不行?我偏要买。”
查尔斯气得拂袖而去。“你们丢尽了王室的脸!有你们这样的人在,怪不得这些年来,英国人总是输,现在连中国人也不如了!”
威廉不知道父亲为啥发怒,哭了起来。戴安娜不得不安慰他:“你父亲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东方余的气。”
“谁是东方余?”威廉才五岁,自然不知道余切。
“一个中国作家,这几年在欧洲小有名气。他来英国后调研走访,写了一篇,写的是英国水兵被中国渔民救助的故事。因为他的缘故,许多人都怀念起当年那件事情起来。”
“英国人被救了,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
这不是好事吗?
戴安娜却摇头:“查尔斯不喜欢中国人,他是一个刻薄的民族主义者。”
威廉还很小,听不懂这种名词:“什么是民族主义者?”
戴安娜只能叹息一声。
“我无法向你解释,我只希望,你将来不是这样的人。”
外界对查尔斯的印象不错,认为他是个敢于迎娶平民的恋爱脑王储,他热爱和平,是理想的国家形象代言人。实际上只有戴安娜知道,查尔斯心底里却做着“大英帝国”的美梦。
他尤其不喜的是,铁娘子在谈判中萎了,将港地还给了东方大国,令英国蒙受奇耻大辱。
查尔斯在日记中极为不满,哀叹大英帝国的衰落。
余切写的《出路》曾被中方谈判团扔给英国人看,在气势上压过了英国人。查尔斯得知后特地找来看,大骂道“一整本充斥着意淫和虚假的!虚伪的中国人,虚伪的余!”
可戴安娜对余切印象不错。因为余切翻译过聂鲁达的情诗,而戴安娜爱看的文学就是爱情文学。余切敢为这样一个秘鲁情诗大王翻案,可见他有真正的贵族精神。
母子俩买了一盏纸灯,又碰到一群大学生在放纸灯,简单交谈后,得知他们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大学生。他们准备为牺牲在中国的英国水兵献去祝福。
“你说的,是那群被渔民救出来的水兵吗?”威廉好奇道。
这群大学生没想到孩子也知道,大喜过望,立刻介绍了《里斯本丸号》大结局。
“这是东方余写的纪实。我本来以为,那是一部类似于‘香格里拉’的冒险,直到看到最后才发现是历史发生过的事情,可我们的政府从来没宣传过。”
“香格里拉是不存在的地方,可沉船附近的小岛,却是真实存在的地方!那里是新的香格里拉,是海边的香格里拉!”
学生们纷纷露出向往之情。
忽然,有一个人感慨道:“感谢余先生!没有他,我们不会知道这一切!”
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说“感谢余先生!”他们的声音很大,饱含着年轻人的激情,听到的市民都受到了感染,纷纷来打听“东方余”。很快又有人认出了戴安娜,惊呼“我们的王妃在这……”
戴安娜只好带着威廉快步离开。
路上,威廉觉得这些大学生们的行为很酷,竟然也轻声念叨:“感谢东方余!”又央求戴安娜买纸船,“妈妈!我要在上面,写上我对那些人的祝福。”
“你不怕激怒你爸爸吗?”戴安娜问道。
“只要你不告诉他就行了!妈妈!”
“我必须要说,你父亲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情,威廉。”戴安娜尝试劝阻。
“可是我有我自己的主意!而且,如果我不愿意说真话,我的弟弟也会这样的,不如让我来。”
是啊!
戴安娜心底里叛逆的基因被触发了,她心想:查尔斯这个人简直是个阴郁的疯子,控制狂,不仅要控制她自己,连儿子也要控制。
如果让他这么下去,自己的悲剧也要降临到孩子头上。
戴安娜立刻走回去,买了一份纸船,在那上面写下“威廉”和“戴安娜”两个名字,又写下“上帝保佑英国皇家军团——致敬他们在1942年中国东海的勇敢之举”。
此时,纸船上还有一些空白,她问威廉:“你还想写什么?”
威廉脱口而出:“感谢东方余。”
戴安娜也真就写上了这句话,她把纸船投到泰晤士河中,眼看着纸船飘远。
——
《里斯本丸号》的大结局带来了深重影响,许多欧洲媒体都对这一进行全文连载。各路名人纷纷在报刊中,写下了对里斯本丸号事件的评价。
拉美几大天王全都站了出来,马尔克斯认为“这是另一件机场大屠杀一样的重磅新闻,只是这一次它没有那么迟,也没有彻底陷入到黑暗。”
顺便宣传了一下自己的新作《迷宫中的将军》:“和余切一样,我同样写了一本纪实文学,只是在这里的版面太小,我来不及将这一贴上来。”
智利前总统的侄女阿连德,又一次在《纽约时报》上发文:“余切正在走上新的高度,他不再专注于技巧,而是直面这个社会真正的矛盾,发掘出真正的隐秘。”
西班牙本地有位作家卡米洛·何塞·塞拉,母亲是英国人。此人不请自来,特地在西班牙当地的《国家报》上道:“余切就是我想成为的那样的人,他很有活力,而且敢于斗争。”
拉美作家们所形成的舆论狂潮,带来了两个令人震惊的影响。
一个是远在秘鲁的略萨,他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日裔,选择闭口不言,这破坏了拉美作家当中的默契,许多作家和他绝交。也让略萨在政治光谱中,从一个左翼走向了右翼,这是他一次标志性的选择。
这事儿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破坏力,实际上略萨的“总统梦”破碎,和他令人惊愕的巨大转变不无关系。他不再是一个被值得信任的作家。
略萨多年写作积累下来的名望破灭了。
马尔克斯也经历过这种“千夫所指”的时刻。
他写信来告诉余切:“六十年代,我们一起创立了《美洲之家》杂志,对那些社会上的议题大胆提出意见!古巴革命成功后,卡斯特罗要关闭《美洲之家》,作家们联名写信反对卡斯特罗,只有我没有签字,我认为大家反应过于激烈……于是我被排斥了,他们不和我说一句话。”
“一直到我拿到诺贝尔奖,我才再一次感受到那种追捧,我的名誉也因此被洗刷。”
余切目前还没经历过“千夫所指”的时刻。他只能从马尔克斯这段话中推测出“只要你赢得够多,再怎么糟糕的恶名,都可以洗刷出来。”
这是个赢学世界。
只要赢得够多,敌人都可以来替你唱赞歌。谁能想得到,将来的数位美国总统,都是马尔克斯的书迷呢?
另一个是传闻中新的“权力次序”被确定了。
众所周知,在西语作家圈中有一个松散组织,卡门喜欢在其中扮演教皇,马尔克斯是“外星人”,他是goat;略萨是“班级第一名”,他是副goat。
其余的作家们,根据各自的影响力,被定级为“红衣大主教”、“大主教”、“神父”等等……虽然是戏谑之说,但也可以看出,在作家群体中,谁是真正的一呼百应,谁有真正的话语权。
如果说上一次沃森的种族歧视,还不能看出什么的话,这一次《里斯本丸号》出来,彻底证明了余切在这一阵营中的地位。
知名“余吹”金介甫激动道:“我们看到了余真正的影响力。如果我也在这个神秘组织中,我会看到他走在最前面,考虑到略萨已经崩塌,马尔克斯疑似半隐退……余切开始成为第三世界作家代言人。”
金介甫只觉得自己没跟错人。
余切善于斗争,敢于斗争。有机会了也愿意上位。
沈!不要再和我游历长城了,我怕余切误会!
余切和内向的沈聪文不同,他拿到了中国人“谦逊”品质的对立面,“侠义”。而这两者都是中国人的品质,金介甫研究中国文学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那种古老血脉,在余的身上唤醒了。
但这些都不是新年最震撼的事情。
1988年,新年伊始,一个震惊的新闻传来:戴安娜王妃,以及她的孩子,在新年祝福中并未表达对查尔斯王子的祝愿,而是把这一祝愿送给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东方余”。(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