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徐凤年护姜泥

    一行皇家仪仗顺着山道蜿蜒而上,明黄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鎏金的马鞍映着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位少女,穿着石青色的宫装,领口滚着孔雀蓝的镶边,发间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晃动。正是刚从京城出发,以“进香祈福”为名,实则前来“体察”未来夫婿近况的隋珠公主,赵风雅。

    她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宫廷侍卫,个个腰佩长刀,眼神警惕,还有一队礼部官员,捧着各式礼器,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惊扰了这位金枝玉叶。武当派的几位道长闻讯赶来,玄真道长走在最前面,对着马背上的赵风雅拱手行礼:“贫道玄真,恭迎公主殿下驾临武当。”

    赵风雅在马上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周围的道士,带着几分审视的挑剔。她自小在深宫长大,见惯了紫禁城的雕梁画栋,看这武当山的青瓦石墙,总觉得简陋。尤其是闻到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松针味,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用绣帕掩了掩口鼻:“不必多礼。本宫听闻徐凤年在此修行,他人呢?”

    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像琉璃珠子落在玉盘上,好听,却也冰凉。

    玄真道长连忙道:“世子殿下昨日去了山下巡查,怕是要傍晚才能回来。殿下不如先到紫霄宫歇息,贫道已备好素斋……”

    “不必了。”赵风雅打断他,翻身下马,动作算不上利落,却自有一番皇家气度。她踩着侍女递来的锦垫,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忽然定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那里,姜泥正蹲在地上,给一株刚移来的兰草浇水。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裙摆沾了点泥土,手里拿着个粗陶水壶,动作轻柔,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恬静。

    赵风雅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她在京城时就听说,徐凤年身边跟着个来历不明的青衣女子,传得有鼻子有眼。今日一见,不过是个土里土气的丫头,凭什么能待在徐凤年身边?

    “那是谁?”赵风雅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玄真道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回殿下,那是姜泥姑娘,是世子殿下带来的……”

    “一个下人,也配在紫霄宫附近晃悠?”赵风雅没等他说完,就冷冷地开口,“武当山是清静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来人,把她给本宫赶走!”

    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敢动。毕竟姜泥是徐凤年带来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

    姜泥听到动静,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看向赵风雅,没有畏惧,只有一丝疑惑。她不认识这位衣着华贵的少女,但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让人不舒服的傲气。

    “我不走。”姜泥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水壶,“徐公子让我在这里照看这些花。”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亡国公主的身份让她学会了隐忍,但骨子里的倔强,从未消失。

    “徐公子?”赵风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一个下人,也配叫他‘徐公子’?看来是徐凤年把你惯坏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泥,步摇上的珠子叮当作响:“你知道本宫是谁吗?本宫是隋珠公主,是徐凤年未来的妻子。你这种身份不明的丫头,根本不配待在他身边。识相的,就自己滚下山去,别逼本宫动手。”

    姜泥的脸白了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知道“公主”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对方口中的“未来妻子”意味着什么。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我不走。除非徐公子亲自让我走。”

    “反了你了!”赵风雅被她这副模样激怒了。在宫里,哪个宫女太监见了她不是战战兢兢?这个乡下丫头竟敢顶撞她!

    “给本宫掌嘴!”赵风雅厉声喝道,指着姜泥,“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一名侍卫硬着头皮上前,他知道这事儿不妥,但公主的命令不敢违抗。他走到姜泥面前,举起了手。姜泥闭上眼,握紧了拳头,却没有再说话。

    就在那只手快要落下的时候,一道破空声忽然传来!

    “啪!”

    不是巴掌打在人脸上的声音,而是一物砸在侍卫手腕上的脆响。那侍卫痛呼一声,捂着手腕后退了几步,只见地上掉着一颗石子,沾着点泥土。

    “谁?!”赵风雅猛地回头,厉声喝问。

    只见山道尽头,一人缓步走来。月白锦袍曳地,其上用银线暗绣着流云纹,行走间仿佛有月华流动。领口袖口滚着一圈玄色镶边,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腰间悬着块羊脂白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玉色温润,与白袍相映成辉。正是刚从山下回来的徐凤年。

    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墨发被山风吹得微扬,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却冷得像武当山的冰泉,死死盯着那个动手的侍卫。虽刚从山下奔波回来,白袍上却不见半分尘泥,唯有袖口处沾了点山间晨露,更添几分清贵疏离。

    “徐凤年!”赵风雅又惊又怒,她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巧,更没想到他此刻的模样竟如此夺目——往日只闻其纨绔名,今日见他身着华袍,站在云海山道间,竟有种说不出的气韵,让她一时语塞。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挺直了腰杆:“你来得正好!快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给本宫赶走!”

    徐凤年没理她,径直走到姜泥身边,低头看了看她,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然后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赵风雅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我的人,你也敢动?”

    赵风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强撑着道:“徐凤年,你搞清楚!本宫是公主,是你未来的妻子!她只是个下人,本宫教训她几句怎么了?”

    “第一,”徐凤年伸出一根手指,银线绣成的流云在他腕间流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她不是下人,是我徐凤年带来的人。”

    “第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白袍下的手骨节分明,“我徐凤年的人,就算有错,也轮不到外人来教训,尤其是你。”

    “第三,”他看着赵风雅,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这门婚事,我认不认,还两说呢。你少在这里摆公主的架子。”

    “你!”赵风雅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徐凤年,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本宫是大靖的公主,是你父皇亲赐的未婚妻!你敢这么跟本宫说话?”

    “公主又如何?”徐凤年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袍角,动作从容,“在武当山,就得守武当山的规矩。我的地盘,我护着的人,谁也不能动。”

    他走到那个动手的侍卫面前,月白长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清风,眼神冰冷:“刚才,是你想打她?”

    那侍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世子饶命!是公主……是公主让小的动手的!”

    徐凤年没看他,只是从地上捡起那颗石子,屈指一弹。石子破空而去,擦着侍卫的脸颊飞过,打在后面的石壁上,溅起一串火星。那侍卫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

    赵风雅看着这一幕,又惊又怕,却还在嘴硬:“徐凤年,你太过分了!为了一个丫头,你竟敢顶撞本宫?你就不怕本宫回禀父皇,治你的罪吗?”

    “治我的罪?”徐凤年笑了,笑声里带着点不屑,“公主不妨回去说说看,就说我徐凤年在武当山护着自己人,顶撞了公主。看看你父皇是会治我的罪,还是会让你收敛点。”

    他太了解赵淳了。这位皇帝看似威严,实则最重权衡。北椋现在是朝廷倚仗的力量,他徐凤年的分量,绝非一个公主的小性子能比的。

    赵风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徐凤年竟然如此强硬,完全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从小到大,她都是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好,好得很!”赵风雅指着徐凤年,声音都在发颤,“徐凤年,你给本宫等着!”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连带着头上的步摇都晃得厉害。宫女和侍卫们连忙跟上,礼部官员们面面相觑,也赶紧追了上去。

    玄真道长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头疼得厉害,他走上前,打圆场道:“世子殿下,公主殿下年纪小,脾气是急了点,您别往心里去……”

    “道长放心。”徐凤年的语气缓和了些,白袍在山风中轻轻摆动,“我有分寸。”

    他回过头,看向姜泥,见她眼圈红红的,却还是站得笔直,心里微微一软:“没事吧?”

    姜泥摇摇头,低下头,小声道:“谢谢你,徐公子。”

    “跟我客气什么。”徐凤年笑了笑,抬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落叶,“走,我给你带了山下的糖人,你肯定喜欢。”

    姜泥抬起头,看着他月白长袍上的流云纹,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紫霄宫的偏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风雅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杯被她捏得紧紧的,指节泛白。宫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揉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一群废物!”赵风雅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连个丫头都收拾不了,还敢自称是皇家侍卫?”

    侍卫们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

    礼部侍郎张敬之,也就是这次陪同公主前来的官员,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息怒。徐凤年毕竟是北椋世子,手握重兵,咱们……咱们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僵的好。”

    “闹僵?”赵风雅冷笑一声,“他都敢当众顶撞本宫了,这还不够僵吗?我看他就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她越说越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好歹是公主,金枝玉叶,嫁给他徐凤年是抬举他!他倒好,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跟我翻脸!他眼里还有没有父皇?有没有朝廷?”

    张敬之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公主被宠坏了,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徐凤年是什么人?那是徐骁的儿子,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主儿,怎么可能因为她是公主就唯唯诺诺?

    “殿下,”张敬之耐着性子劝道,“徐凤年性子野,是出了名的护短。您刚来就动他身边的人,他自然会不高兴。依老臣看,不如先忍一忍,等过些日子,他气消了,您再慢慢跟他说……”

    “忍?”赵风雅瞪着他,“本宫凭什么忍?一个乡下丫头,也配跟本宫争?”

    她站起身,在殿里踱来踱去,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那个丫头肯定是徐凤年的相好!不然他怎么会这么护着她?”

    张敬之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但他不敢反驳,只能沉默。

    “好,很好!”赵风雅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徐凤年,你不是护着她吗?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她走到张敬之面前,命令道:“张大人,你去查一下那个姜泥的底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敬之犹豫道:“殿下,这……不太好吧?万一被徐凤年知道了……”

    “怕什么?”赵风雅瞪了他一眼,“本宫是公主,查一个丫头的底细,难道还不行吗?出了事,本宫担着!”

    张敬之没办法,只能躬身应道:“是。”

    傍晚时分,徐凤年带着姜泥去了武当山的观景台。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的云海和落日,景色极美。

    徐凤年递给姜泥一根糖人,是用红糖做的小兔子,栩栩如生。姜泥接过来,小口小口地舔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今天的事,别往心里去。”徐凤年看着远处的落日,白袍被夕阳染成淡淡的金红,“赵风雅就是被宠坏了,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脾气差了点。”

    姜泥摇摇头:“我没事。”她顿了顿,小声问,“徐公子,你真的要娶她吗?”

    徐凤年看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看到她捏着糖人的手指微微有些用力。他笑了笑:“这门婚事,是父皇和我爹定的,我可没答应。娶不娶,还得看我的意思。”

    姜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徐凤年道,“我徐凤年的媳妇,得我自己喜欢才行。像赵风雅那样的,刁蛮任性,自以为是,我可消受不起。”

    姜泥的脸颊微微一红,低下头,继续舔着糖人,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士匆匆跑来:“世子殿下,公主殿下请您去紫霄宫用晚膳。”

    徐凤年皱了皱眉,他不想去,但又不好太不给面子。他看了看姜泥:“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去就回。”

    姜泥点点头:“嗯。”

    紫霄宫的膳房里,已经摆上了一桌素斋。虽然是素的,但也做得精致,豆腐雕成了花的形状,青菜摆得整整齐齐,还有武当山特有的野菌汤,香气扑鼻。

    赵风雅坐在主位上,见徐凤年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起身,也没说话。

    徐凤年也不在意,他今日换了件略素些的白袍,只在领口绣了半朵墨梅,更显清隽。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徐凤年,”赵风雅终于开口,语气冰冷,“那个姜泥,到底是什么人?”

    徐凤年头也没抬:“我的朋友。”

    “朋友?”赵风雅冷笑,“一个不知来历的丫头,也配做你的朋友?我看她就是个奸细,是冲着北椋来的!”

    徐凤年放下筷子,看着她,白袍下的脊背挺得笔直:“公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姜泥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你要是再敢污蔑她,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赵风雅也放下筷子,直视着他,“徐凤年,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将来是要做北椋王妃的!我难道连过问一下你身边的人都不行吗?”

    “我说了,这门婚事,我还没答应。”徐凤年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就算将来我真的娶了你,你也管不着我的事。我徐凤年的朋友,谁也不能动。”

    “你!”赵风雅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徐凤年竟然如此绝情,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徐凤年,你别给脸不要脸!”赵风雅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本宫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刁蛮任性。可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坊间都说你是个纨绔子弟,只会斗鸡走狗,连弓都拉不开!要不是父皇和徐将军执意,你以为本宫愿意嫁给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在了徐凤年的心上。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是纨绔子弟,说他不如他爹。

    “公主说得对。”徐凤年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白袍在灯火下泛着冷光,“我徐凤年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配不上你这位金枝玉叶。所以,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你回去告诉你父皇,就说我徐凤年配不上你,让他另择佳婿。”

    “你想悔婚?”赵风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徐凤年,你知道悔婚的后果吗?那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就掉脑袋。”徐凤年站起身,白袍下摆扫过凳脚,“总比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互相折磨强。公主,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月白的袍角在门口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赵风雅看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公主,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徐凤年凭什么不喜欢她?凭什么为了一个乡下丫头跟她翻脸?

    “徐凤年!”赵风雅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凤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膳房。

    夜风吹过武当山,带着一丝凉意。徐凤年站在紫霄宫外,望着天上的月亮,白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里有些烦躁。他知道,今天跟赵风雅闹成这样,事情肯定会传到京城,传到父皇和他爹的耳朵里。到时候,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但他不后悔。他不想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更不想让姜泥受委屈。

    他转身往姜泥的住处走去,月光洒在他的白袍上,像镀了一层银。他知道,未来的路不会好走,会有很多麻烦,很多阻碍。但他不怕。

    只要他想护着的人没事,再大的麻烦,他都能扛过去。

    紫霄宫的膳房里,赵风雅独自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精致的素斋,却一口也吃不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桌子上,洇湿了一块。

    “公主,夜深了,您歇息吧。”宫女小心翼翼地劝道。

    赵风雅摇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又猛地摔在地上。

    “徐凤年,姜泥……”她喃喃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你们给本宫等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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