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黑风寨。
温长宁按计划从断崖爬上黑风寨。
夜风卷着匪寨的腥气,让她想起父亲说的“娘当年被云不维勾结匪人追杀”的旧事,掌心的火药包仿佛也浸着寒意。
这是她剿匪的第一步,也是为娘讨回公道的第一步。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温长宁手上动作一顿,纵身跃上树干隐于黑夜。
黑风寨三当家孟昶、五当家刘美美,身后跟着七个匪朝悬崖边走来。
孟昶举着锤子在岩石上敲得“咚咚”乱响,唾沫星子喷了身旁的小匪一脸:
“都给我搜仔细了!壮丁营的探子说了,青溪镇那伙人肯定会来炸粮仓!”
“孟昶,你吵得老娘头疼。”
刘美美纵身跃下比温长宁稍矮的枝头,蜷在树枝上,完全没发现一旁的少女。
紫色罗裙被风吹得飘飘欲仙,指尖转着枚寒冰针,“再嚷嚷就把你舌头钉在崖壁上。”
孟昶立刻赔笑:“五妹息怒,哥哥这不是为了寨子嘛。”
话落,转头又冲小匪吼,“都给我藏好了!等会儿抓了活的,男的直接扒皮,至于女的...”
话没说完。
一颗石子“啪”地砸在刘美美脚背上。
“谁他妈,敢动老娘!”
刘美美瞬间弹起,寒冰针已捏在指间,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了愣。
断崖边跃上个黑衣“少年”,虽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
但那双凤目亮得惊人,此刻正歪头看着她。
身形挺拔,动作利落。
单是站在那儿,就比孟昶这矮子顺眼百倍。
刘美美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小帅哥,是你扔的石子?”
“五妹小心!”
孟昶抡着锤子,扯着粗嘎的嗓门怒喝道:“这小子,肯定就是青溪镇派来炸粮仓的窝瓜!”
温长宁的睫毛微颤,眼底的冷意散成细尖的锋芒。
窝瓜?
你们这群抢粮掳人的恶狼,才是该被碾碎的烂货!
她没说话,只是侧身躲过锤子,顺手在孟昶屁股上踹了一脚。
这一脚,算是替娘讨回的利息。
“砰!”
鞋尖在他身上不轻不重地一磕。
“哎哟!”
孟昶惨叫一声,便直接摔了个狗啃泥,锤子也跟着滚出去老远。
“你小子,敢打黑风寨三当家!”
七个小匪见状,直接举刀围了上来。
温长宁突然低笑一声,声音裹在山风里,像碎玉敲在冰面。
她左脚在崖石凸起处一点,身形像被山风卷着的墨色纸鸢,陡然飘起半尺。
那些劈来的刀棍要么挥刀砍空,要么被同伴撞得趔趄。
“砰!”
“咔嚓!”
四个小匪惨叫着滚下斜坡。
剩下三个举着武器发抖。
“就这?”
温长宁歪了下头,带着点戏谑,“黑风寨的人,是靠摔跟头练本事的?”
孟昶爬起来,怒吼:“小杂种别得意!看老子的厉害!”
他捡起锤子,使出看家本领“横扫千军”,锤风刮得崖边野草贴地。
温长宁脚尖轻点,竟踩着锤柄跳了起来,徒手在孟昶手腕上一拧。
那百斤重的锤子“哐当”落地,还顺带砸了他自己的脚。
温长宁歪头看向树枝上的刘美美,眼尾微挑带着点漫不经心:“五当家,该你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刘美美的呼吸猛地顿住。
月光淌在温长宁的玄色面巾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轮廓。
那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野气里裹着股清劲,竟比寨里最烈的马还让人挪不开眼。
她指尖不自觉绞紧了紫色罗裙,心底那点心思如藤蔓疯长。
这小帅哥歪头看人的样子,怎么会如此勾人?
“小帅哥身手不错,”
刘美美抛着寒冰针的手慢了半拍,声音软得发腻,“跟我回山寨怎么样?姐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见过的男人不是孟昶这种挥锤子的糙汉,就是见了她就摇尾巴的蠢货,哪有这样的?
野得像头没驯的狼,偏生那双眼睛干净得像没被踩过的雪地,看得她心口突突直跳。
手腕一扬,三枚寒冰针射向温长宁面门。
这次她故意放慢了速度。
心里竟盼着他能再露两手。
最好能凑近些,让她瞧瞧面巾下到底长什么样。
可对方只是抬了抬手。
三指并拢轻轻一拢。
那三枚淬了毒的寒冰针就乖乖落进掌心,连指尖都没沾到半点寒气。
温长宁掂量着手里的寒冰针,像捏着几根绣花针,突然低笑出声:“这点小玩意儿,还不如我随手丢的树叶带劲。”
她屈指一弹。
寒冰针稳稳地地钉在刘美美面前的树干上,针尾还在嗡嗡震颤,“五当家就这点能耐?”
刘美美的笑容瞬间僵了。
她引以为傲的“寒冰针”,竟被人当玩意儿似的接了?
心口那点悸动突然被泼了盆冷水,刘美美攥紧了拳。
这人敢看不起她的功夫?
可不知怎的,看着对方捏着针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她心里的怒火瞬间熄灭,非但不生气,反倒更想把人拐回寨里了。
孟昶盯着刘美美那被迷了心窍的样子,胸腔里的怒火像被泼了油,“噌”地窜到天灵盖。
他攥着拳头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温长宁背对着他的空档,像头被激怒的野猪般闷头撞过去。
他就不信,这小白脸能同时应付前后夹击!
“砰!”
温长宁像是背后长了眼,连头都没回,只反手往身后一推。
那力道看着轻飘飘的,落在孟昶胸口却像挨了闷棍。
他整个人“哎哟”一声往后飞出去,顺着斜坡滚了两丈远。
中途还撞翻了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匪,三人叠成串“咕噜噜”滚到崖边,才堪堪稳住没掉落下去。
孟昶黄衣上沾着泥和草屑,疼得直抽气,嗓子都喊劈了,“五妹!救我啊!”
刘美美却像是没听见,那双描着青黛的眼睛死死黏在温长宁身上,亮得像淬了火的金箔。
她突然“噌”地跳下树枝,紫色罗裙在空中划出道妖冶的弧线。
落地时带起的风卷着她发间的珠翠,叮当作响地扑到温长宁面前。
“小帅哥,我知道你厉害。”
她仰着脸,眼尾的红妆被月光衬得格外艳,语气软得像化了的蜜糖,“不如加入我们黑风寨?我现在就去找大哥,让他封你当六当家!”
说着手就往温长宁胳膊上缠,指腹擦过对方黑衣下的肌肉线条。
这身段,这身手,这长相,真带劲!
她眼波流转,带了几分娇羞:“你看,我是五当家,你是六当家,将来……咱们就是寨子里最登对的夫妻,多好。”
孟昶在底下急得大喊:“五妹!他是奸细啊!”
“闭嘴!”
刘美美回头瞪了他一眼,“再嚷嚷,我让你去喂狼!”
她转回来,笑得更加妩媚:“你别怕,咱们黑风寨厉害着呢!拿下青溪镇只是开头,周边县城、整个云天府,迟早都是咱们的!朝廷?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小匪们立刻附和:“就是!将来咱们大当家还要当土皇帝呢!”
“你当了六当家就是王爷,五当家就是王妃!”
孟昶气得直翻白眼,却不敢再说话。
刘美美得意地看着温长宁:“怎么样?加入我们,以后这些都有你一份。”
温长宁心底却一片冰寒。
夫妻?
和伤害我娘的匪类?
她眼底闪过精光,故意压着嗓子,抛出鱼饵:“可是……我这般出身,怕是配不上五当家的金枝玉叶......”
“咱两个绝配!”
刘美美笑得妩媚,拽着温长宁的胳膊往寨子里冲,“金山银山姐姐都给你!走,姐姐带你回寨子过好日子去。”
温长宁被她拽着,鼻尖萦绕着脂粉香,却只闻到血腥味。
这香气下藏着多少像娘一样的女子的血泪?
她暗记着寨内路线,每一步都在盘算如何最快找到粮仓。
到了寨门口。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小匪探着脑袋张望,见刘美美拽着个蒙面人,忍不住嘀咕:“五当家,这男的是谁啊?瞧着面生得很。”
刘美美猛地回头,柳眉倒竖,踹了那小匪一脚:“瞎看什么?这是老娘新看上的六当家!再多嘴,老娘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她说着,又立刻转头对温长宁笑得娇俏,“别理这蠢货,咱们走!”
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小匪被踹得一个趔趄,吓得赶紧缩回头,再不敢多问。
进了刘美美的院内,一股脂粉香混合着酒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陈设花哨,墙上挂着几幅艳俗的春宫图,桌上还放着半瓶没喝完的桃花酿。
刘美美反手就锁了门,转身就往温长宁身上扑,嘴里念叨着:“小帅哥,姐姐这就来疼你...”
她的手不老实地往温长宁衣襟里钻,紫色罗裙的裙摆被动作带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温长宁故作慌乱地后退半步,眼底的精光更甚。
“别急啊!五当家...”
温长宁故意拖长了声音,引着她往梳妆台前走。
“叫什么五当家,叫人家小美美!”
刘美美哪肯听,像只发情的母猫扑上来就要解温长宁的腰带。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温长宁眼神一厉,右手成刀,快准狠地劈在她后颈。
“唔……”
刘美美喉间只挤出半声闷哼,身子便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倒,满头珠钗“哗啦啦”散了一地。
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蹦到温长宁脚边,珍珠坠子还在微微颤动。
温长宁低头瞥了眼地上人事不省的女人,蹲下身利落地扒下她的紫色罗裙。
两人衣裙互换毕,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张素净的脸。
指尖蘸了胭脂往颧骨扫,晕开两抹艳俗的红;
眉笔勾出刘美美标志性的挑眉,尾梢挑得能挂住铜钱。
不多时,镜中便浮起张与刘美美有九分相似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浪荡气,反倒藏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谑。
“借你的皮囊用用。”
温长宁对着镜中人扯了扯嘴角,伸手将昏迷的刘美美麻绳捆着,拖进后院马车,往她嘴里塞了团布。
温长宁驾着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稳稳地停在仓库外。
驾到仓库前,她跃下马车,学着刘美美的样子,扭着腰肢朝仓库走去。
眼角余光扫到两个看守的小匪正缩着脖子偷看。
她猛地回头,柳眉挑得老高:
“看什么看?老娘看上了个俏郎君,来仓库挑点聘礼!你们去寨门口守着,别让阿猫阿狗过来碍眼!”
小匪们早被刘美美的泼辣吓破了胆。
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声应着“是”。
一溜烟跑到寨门口站岗,连仓库的铜锁都忘了挂。
温长宁眼底闪过抹玩味的笑,推门时木门“吱呀”作响。
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她看清仓库里堆成山的银锭泛着冷光,绸缎捆得像小山,麻袋里的粮食散着陈米香。
从角落拖出三个空木箱,她手脚麻利地往里塞:银锭垫底,绸缎铺层,粮食往上堆。
不多时,箱子便胀得满满当当,塞进马车后。
温长宁甩鞭,驾着马车往寨门口去。
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惊动了刚被小匪拽上来的孟昶。
那矮子看到“刘美美”驾着辆重载马车,脸都急红了,颠颠地跑过来:“五妹!你大晚上的要去哪儿?”
温长宁勒住马缰,回头时柳眉倒竖,声音尖得像淬了毒的针:“老娘的事你也敢管?再多嘴,把你扔进后山喂狼!”
孟昶被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一吓,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看着孟昶悻悻退开,她甩鞭驶离。
马车轱辘滚滚,她回头望了眼黑风寨,眼底燃着火焰。
这只是开始。
欠娘的、欠青溪镇的,会一点一点讨回来,直到云不维和你们这些匪类都付出代价。(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