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还没咽气

    第133章 饿死的神还没咽气

    沈默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苏晚萤发顶的碎发,掌心的低热顺着指节往手臂攀爬,像条蜷着的小蛇。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他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轻响——这是自昨夜黏液液面浮出"你也是残响"后,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分神去感知生理反应。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昨夜设置的监控提醒。

    他松开苏晚萤的手,金属触感的手机贴在发烫的掌心里,凉意刺得神经一跳。

    监控画面里,培养皿中的灰白黏液在火焰熄灭后并未彻底消散,此刻正以极缓慢的频率收缩,像肺叶在呼吸。

    "沈法医。"

    沙哑的唤声惊得他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摔落。

    转头见小舟不知何时站在身侧,少年的手语老师曾教过他基础手势,此刻却见小舟苍白的指尖抵在玻璃外壁,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另一只手快速比划:"它在动。"

    沈默俯身凑近监控屏幕,瞳孔骤然收缩——黏液收缩时在底部拉出细密的网状结构,像极了神经突触的电子显微镜图像。

    他抓起桌上的显微镜玻片,正欲取样,小舟突然抓住他手腕。

    少年的掌心滚烫,指尖沾着实验室的酒精棉味,手语打得更快:"不是动,是......学。"

    "学什么?"沈默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小舟的手指已按上自己太阳穴,又指向培养皿,最后双手交叠做出"说话"的口型。

    "模仿思考?"

    小舟猛点头,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

    他的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鸣响,监控画面里,黏液网络突然迸出几点幽蓝的光——那是微弱的电流,频率与人类脑波图上"语言准备期"的波纹分毫不差。

    器械室的门被推开时,阿彩的马丁靴跟敲在瓷砖上,像敲在沈默紧绷的神经上。

    她晃了晃手里的玻璃试管,黑色泥垢在其中翻涌,"B9井底刮的,混了我新调的反向膏体。"不等回应,她已走到病床前,用棉签蘸着膏体涂抹苏晚萤手腕。

    沈默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苏晚萤腕间的皮肤突然泛起半透明的光,血管纹路里浮现出扭曲的投影——是街道,却像被无形的手揉成食道的形状,建筑尖顶如犬齿般竖立,在皮肤下缓慢咬合。

    "操。"阿彩后退半步,棉签掉在地上,"这哪是治疗,分明是......"

    "共鸣。"周工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老匠人握着听碑锤,锤头还沾着病房墙皮的白灰。

    他又敲了敲窗台,回音比刚才更闷,像声波撞进了浸满血的棉絮里,"刚才敲四角,声儿都往地底下钻。"他蹲下来,用锤头在地面划了道线,"你们看这纹路——"

    沈默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地砖缝隙里不知何时渗出淡红色黏液,正沿着周工划出的线蜿蜒,"像消化道的褶皱。"

    "我们没逃出来。"周工的锤头重重磕在地上,"从黏液第一次漫进实验室那天起,我们就在它肚子里了。"

    这句话像块冰砸进沸水里。

    沈默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突然想起昨夜投进焚炉的"修正结案书"——那些用严谨术语堆砌的报告,写着"铜扣执念传导机制""石碑声纹共振模型"的纸页,此刻正化为灰烬,融入空气里。

    他转身冲向资料柜,金属抽屉拉出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历年结案报告堆在柜底,封皮上的标签被他扯得歪斜。

    第一份是三年前的铜扣案,第二份是去年的石碑案,第三份......他翻开最新一份,纸页间飘落张便签,是苏晚萤的字迹:"你总说要解剖诡异,可解剖刀本身,会不会变成它的肋骨?"

    "肋骨......"沈默喃喃重复,指尖抚过报告里的公式图表。

    那些被他视为破除迷信的武器,此刻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饲料——铜扣的"传导机制"给了残响寄生的路径,石碑的"共振模型"教会它如何干扰现实。

    他亲手为诡异编织了一套生存法则。

    "沈法医?"阿彩的声音带着警惕。

    沈默没回答。

    他抽出解剖刀,刀刃划过第一份报告的封皮,纸页裂开的声音像某种咒语。

    第二份、第三份,锋利的钢刃割过厚实的道林纸,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母亲葬礼上撕信,纸页碎裂的轻响与此刻重叠。

    这次他不烧,不埋,只是任碎纸片散落在地,让氧化的空气慢慢啃噬墨迹。

    当最后一份报告被划成碎片时,苏晚萤的手指突然蜷起,在床单上抓出一行歪斜的字迹:"别喂它逻辑。"

    "她......"阿彩的声音发颤。

    沈默按住苏晚萤的手背,她的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字迹却还在继续延伸,"它吃逻辑,长骨骼......"

    "沈哥!"

    小舟撞开器械室的门,少年的校服袖口沾着血,指尖还在滴。

    他冲过来抓住沈默的手腕,在他掌心画字——是"梦",是"城市",是"信封"。

    然后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狂乱涂抹:旧信封砌成的墙,半透明的天,墨汁般的雨,路人长着沈默和苏晚萤的脸,重复着:"你相信真相吗?""我不信,所以我解剖。"

    "然后呢?"沈默的声音发紧。

    小舟的笔尖戳破纸页,他指向自己渗血的指尖,又指向地上的血滴——那滴暗红的血正缓缓凝结,变成枚微型门牌,黄铜色的漆面上刻着:回声博物馆。

    沈默的呼吸突然滞住。

    他想起苏晚萤总说博物馆是"城市的记忆仓库",此刻那枚小门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颗被吐出来的牙齿。

    他转身走向床头,苏晚萤随身携带的空白笔记本静静躺在那里。

    翻开首页,"你也是残响"的字迹依然清晰。

    他摸出炭笔,在下方重重添了句:"那便让残响学会饥饿。"

    笔锋落下的瞬间,苏晚萤猛然坐起。

    她的双眼闭着,唇瓣开合时却发出重叠的声音,至少七种语调在同一具喉咙里共振:"B9井底。""B9井底。""B9井底......"

    沈默抓住她的肩膀,触到一片湿冷的汗。

    窗外的晨雾不知何时变浓了,城市天际线完全被笼罩,而地面上,无数下水道口正缓缓渗出灰白色黏液,像巨物翻身时溢出的涎液。

    "周工,"沈默转头看向老匠人,"B9井区的地图,你有吗?"

    周工从工具箱里摸出卷发黄的图纸,展开时抖落些碎纸片——是刚才被撕碎的结案报告。

    他指了指图纸右下角,"老城区排污枢纽,五十年前封的井。"

    阿彩蹲下来,用指尖蘸了蘸地上的黏液,放在鼻端嗅了嗅,突然冷笑:"这味儿......像胃酸。"

    沈默低头看向苏晚萤,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唇间还在无意识重复:"B9井底。"他摸出外套披在她身上,转身时瞥见小舟正盯着那枚微型门牌,少年的手语缓慢而清晰:"它在叫我们进去。"

    晨雾里传来远处下水道井盖的轻响,像是某种吞咽的声音。(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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