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府内的气氛愈发凝滞,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禁军的看守没有丝毫松懈,府中人心浮动,连枝头鸟雀的鸣叫都显得格外刺耳。
顾晚晴深知,仅凭推测无法扭转乾坤。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找到关于“岁月灰”更详细的记载,甚至……找到可能存在的解药或鉴别方法。而整个顾府,最有可能存放此类偏门典籍和药材的地方,除了父亲的书房(如今已被严密把守),便是府中的大库房。
这日清晨,顾晚晴换上一身半旧不新的浅碧色衣裙,未施粉黛,脸色刻意显得比平日更苍白几分,带着阿竹,脚步虚浮地走向库房所在的后院。
看守库房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苍头,姓王,在顾府待了二十多年,算是府里的老人。
“王伯,”顾晚晴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哀戚,“我昨夜梦到了母亲,心中甚是思念。想起母亲生前留下一些旧物,似乎存在这库房里,我想进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她常翻看的几本医书或是旧日手札,也好……留个念想。”
她提起早已亡故的原配母亲,眼圈微微泛红,神情哀婉,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意。
王伯看着昔日明媚张扬的大小姐如今这般憔悴模样,又念及老爷入狱、府中遭难,心中也是一阵唏嘘。他叹了口气,并未过多为难:“大小姐节哀……您稍等,老奴这就给您开门。只是库房里东西堆放杂乱,积灰也重,您仔细些。”
“多谢王伯。”顾晚晴微微颔首。
沉重的库房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尘土、陈旧书籍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无数高大的架子影影绰绰,上面堆满了各式箱笼、家具和杂物。
顾晚晴示意阿竹在门口等候,自己接过王伯递过来的一盏小油灯,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片尘封之地。
根据模糊的记忆,她径直走向库房最深处的几个樟木大箱。那里存放的,大多是母亲嫁入顾府时带来的嫁妆,以及她生前喜爱的书籍和物品。
箱子上落了厚厚的灰尘,铜锁也已锈迹斑斑。顾晚晴费了些力气才将其打开。
箱内,华丽的锦缎衣裙早已失了颜色,一些精巧的首饰也黯淡无光。她无暇顾及这些,目光迅速扫过,最终落在箱底那几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包袱上。
打开包袱,里面是整齐码放的一摞摞书籍。书页泛黄,边角多有磨损,正是母亲当年视若珍宝的医书和杂记。母亲出身医药世家,虽嫁入将门,却从未放下对医术的钻研,这也是顾晚晴医术启蒙的源头。
她心中一喜,就着昏黄的灯光,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百草纲目》、《千金方注疏》、《南疆虫蛊录》……一本本熟悉的书名掠过眼前。她翻找得极快,指尖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寻找着任何可能与“西域”、“奇毒”、“岁月灰”相关的记载。
时间在寂静的翻书声中悄然流逝。
找到了!
她手指一顿,停在一本名为《西域异物志》的残破古籍上。这本书她幼时见过,母亲曾指着里面的图画给她讲述西域的风物。她记得其中似乎有关于奇异植物的篇章。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目录页上,“草木篇”赫然在列。然而,当她循着页码翻到对应位置时,心却猛地一沉。
那记载着“草木篇”的十几页纸,竟然被人齐根撕掉了!撕口陈旧而整齐,显然不是近日所为,但绝非自然脱落!
顾晚晴瞳孔骤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不死心,又快速翻查其他几本母亲留下的、可能涉及偏门知识的医书和游记。
《岭外代答》……缺失了记录西南瘴疠和毒物的部分。
《海药本草》……关于海外奇异药材的章节不翼而飞。
甚至连母亲自己整理的一些关于解毒方剂的手札,其中几页关键处也被撕去,只留下参差的毛边!
是谁?!
是谁早在多年以前,就处心积虑地毁去了这些可能记载了关键信息的书籍?是防范母亲?还是……针对如今可能查到这里来的她?
母亲当年……真的只是因病去世吗?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逝。
库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她扶着书架,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线索在这里断了。被人为地、精准地掐断了。
对方的心思之缜密,布局之深远,让她感到一阵心悸。这绝不仅仅是朝堂争斗那么简单,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更久远的阴影。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最终,她缓缓合上那些被撕毁的书籍,将它们按照原样仔细包好,放回箱底。
不能慌。越是如此,越要冷静。
对方毁去了书页,恰恰证明,“西域毒草”这条线索是正确的,并且触及到了他们的要害!
既然明的记载被毁,那她就用别的法子。
她退出库房,向守门的王伯道了谢,带着阿竹默默返回“晴岚院”。
回到房中,她屏退阿竹,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株日渐凋零的秋海棠,眼神幽深如古井。
书页可以被撕毁,但知识,尤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超越这个时代的毒理认知,还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
西域……“岁月灰”……
看来,是时候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验证她的猜想了。或许,该从府外,从那可能流通西域奇物的渠道入手?
只是,如今她被软禁府中,该如何将手伸出去?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妆台上,一支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银簪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