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接连两日以“思念亡母”为由出入库房,终究没能瞒过柳姨娘的眼线。
第三日清晨,顾晚晴刚用过早膳,正思忖着如何进一步查证“岁月灰”之事,柳氏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不请自来,踏入了“晴岚院”。
“大小姐近日气色似乎好些了?”柳氏脸上堆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屋内陈设,最后落在顾晚晴身上,“只是我听说,你这两日总往那灰尘仆仆的库房里跑?不是我说你,晚晴,你如今是咱们顾府嫡长女,老爷虽暂时不在,但该有的体统不能丢。那库房杂乱腌臜,岂是你这等身份该常去的地方?没得失了端庄,惹人笑话。”
顾晚晴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神色平静无波:“劳姨娘挂心。我只是思念母亲,想找些旧物寄托哀思,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思念母亲自然是孝心可嘉,”柳氏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但方式多的是。你若是闷了,大可来寻婉儿说说话,或是绣绣花、看看正经的诗书,岂不比你整日泡在那些陈年旧物里强?如今府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咱们更需谨言慎行,不能落人口实。”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看似推心置腹实则暗含警告的意味:“晚晴,不是姨娘要拘着你。实在是……老爷如今身陷囹圄,咱们娘儿几个的性命前程都系于此。你身为嫡女,若行为稍有差池,被外人拿去大做文章,岂不是雪上加霜,更害了老爷?”
顾晚晴心中冷笑,柳氏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怕她真的在库房里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比如……她偷偷转移财物的痕迹,或是与那被撕毁书页有关的蛛丝马迹。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讥诮,再抬眼时,脸上已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顺从:“姨娘教训的是,是晚晴考虑不周,只顾着自己思念母亲,忘了府中大局。”
她站起身,对着柳氏微微福了一礼:“既如此,晚晴便在院中静养,不再随意走动了。”
柳氏见她如此“识趣”,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上前虚扶了一把:“好孩子,你能明白姨娘的苦心就好。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父亲。”她转头对带来的两个婆子吩咐道:“你们就在大小姐院外守着,好生伺候着,若无要紧事,莫要让闲杂人等打扰大小姐静养。”
这分明就是变相的禁足!
阿竹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出声。
顾晚晴却仿佛浑不在意,依旧温顺地应道:“是,有劳姨娘费心安排。”
柳氏志得意满地离开了,留下了两个如同门神般的婆子守住了“晴岚院”的出口。
院门甫一关上,阿竹就急得跺脚:“小姐!她这分明是故意的!把咱们关在这里,您还怎么查……”
“嘘——”顾晚晴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眼神冷静得可怕,“隔墙有耳。”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两个婆子隐约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弧。柳氏的阻挠,在她意料之中。这反而说明,她寻找母亲旧物的方向是对的,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假意顺从,不过是麻痹对方的权宜之计。
她不能亲自出去,但消息必须递出去。
顾晚晴转身,走到妆台前,从首饰匣的底层,取出了那支看似普通的银簪。她轻轻旋开簪头的梅花装饰,里面竟是中空的,藏着一小卷极薄的素笺和一支特制的、笔尖极细的炭笔。
“阿竹,”她低声唤道,眼神锐利,“你过来。”
阿竹连忙凑近。
顾晚晴迅速在素笺上写下几行小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韧劲。写完后,她将素笺卷成更细的一卷,塞回簪中,旋紧簪头。
“这支簪子,你想办法,务必送到西街‘济仁堂’斜对面,那个专修旧书、也兼卖些文房四宝的‘墨香斋’老板手里。”顾晚晴将银簪郑重地放入阿竹手中,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记住,要找那位姓严的老掌柜。他……曾是母亲出嫁前的管家,对母亲最为忠心。你只需说,是故人之女,有急事相托,将此物交予他,他自会明白。”
阿竹握紧银簪,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和其中沉甸甸的信任,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就算拼了命,也一定送到!”
顾晚晴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一瞬:“小心些,莫要让人盯上。柳氏既然禁我的足,必然会盯着你。”
“奴婢晓得!”阿竹将银簪小心翼翼藏入袖中,转身便出去了。她自有办法避开那两个婆子的耳目,从小厨房后角门的排水沟缝隙溜出去——那是她们幼时玩闹发现的秘密通道,虽狭窄肮脏,但此刻却是唯一的生路。
顾晚晴看着阿竹消失在门后,缓缓坐回窗前。
窗外,秋意更深,落叶纷飞。
柳氏以为禁了她的足,便能切断她的所有行动。却不知,有些联系,是深植于血脉与旧情之中,绝非一道院门所能隔绝。
母亲,如果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女儿,能借您昔日忠仆之手,撕开这重重黑幕的一角。
她闭上眼,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桌面,等待着阿竹带回的消息,也等待着,那隐藏在京城角落的、来自母亲旧部的回应。
风暴将至,她必须抓住每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