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镇北将军府紧紧包裹。禁军的巡逻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如同为这沉寂的牢笼打着冰冷的节拍。
“晴岚院”内室，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斑驳的微光。顾晚晴和衣躺在榻上，耳畔却敏锐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微的、如同落叶拂过瓦片的窸窣声，自后窗传来。
顾晚晴瞬间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睡意。
她悄然起身，无声地走到窗边，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隙。
窗外，一个穿着深灰色布衣、身形瘦削、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老者，如同融入了夜色中的一道影子，静静立在那里。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锐利而沉静，正是“墨香斋”的老板，母亲当年的老管家——严伯。
“严伯。”顾晚晴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敬意。
“大小姐。”严伯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却清晰，“阿竹姑娘已将事情告知老奴。府上遭此大难，老奴……来迟了。”
“严伯言重，此时您能冒险前来，晚晴已感激不尽。”顾晚晴将他让进屋内，迅速关好窗户。
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在昏暗的室内对视。严伯看着眼前这位与故主眉眼依稀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坚毅与沉凝的少女，心中百感交集。
“大小姐，您让查的事情，老奴有些眉目了。”严伯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他从怀中小心地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包，“这是您要的，‘婆罗子’的汁液，已按古法提炼过，性烈，需小心使用。”
顾晚晴接过，入手微沉，心中一定。有了此物，她便有机会在不接触原件的情况下，验证那“毒信”是否真的使用了“岁月灰”。
“多谢严伯。”她将东西收好，目光灼灼地看向老者，“除此之外，您可还查到其他线索？关于那西域之物，或是……府中近日有无异常？”
严伯浑浊却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压低了嗓音，几乎如同气声：“大小姐，老奴依您所言，暗中查访了近期可能与西域货物有关的渠道。确实有所发现……约莫上个月，府中负责采买的柳姨娘的心腹周瑞，曾以‘府中需添置熏香’为由，通过城南一家背景复杂的货栈，购入了一批所谓的‘西域香料’。”
西域香料！
顾晚晴的心猛地一跳！这与她推测的“岁月灰”来源完美契合！
“那批香料，数量不大，但价格不菲，据说是极稀罕的货色。但蹊跷的是，”严伯语气凝重，“货栈的人说，那批货并非寻常用来熏衣焚香的香料，气味有些……特别。而且，东西送入府中后，便再无下文，并未见柳姨娘或其院中使用过。”
用途不明，气味特别，购入后便销声匿迹……
这分明就是做贼心虚！那批所谓的“西域香料”，极有可能就是用来炮制“毒信”的“岁月灰”原料！
“果然是她……”顾晚晴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柳氏！她竟敢勾结外人，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构陷父亲！
“还有一事，大小姐，”严伯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追溯往事的沉郁，“是关于柳姨娘入府前的事。老奴隐约记得，当年柳姨娘还未嫁入将军府时，其娘家似乎……与丞相府的一位管事，有过些不清不楚的往来。只是时日久远，细节已难考证。但如今想来，在这关头，由丞相的女婿主审此案，恐怕……并非巧合。”
柳氏与丞相府……早有勾结？！
一道冰冷的电光骤然劈开顾晚晴脑海中的迷雾！
是了！这样就说得通了！
柳氏贪图府中权势财富，不甘为妾，而丞相李斯则需要一个埋在镇北将军府内部的钉子，一个能在关键时刻给予父亲致命一击的内应！双方一拍即合！
柳氏利用管家之便，偷偷购入“岁月灰”，并撕毁母亲留下的相关医书以绝后患。然后，她或是她背后的人，模仿父亲笔迹炮制出那封“通敌密信”，再借玄甲卫搜查之机，将信“发现”！
好一个里应外合！好一个毒辣至极的连环计！
父亲被蒙在鼓里，对身边的毒蛇毫无防备，这才一步步踏入了这精心编织的死局！
滔天的怒火在顾晚晴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她的冷静。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这怒火压下，转化为更深的寒意与决绝。
“严伯，这些消息至关重要，晚晴铭记于心。”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府中如今被围，我行动不便，外面的事，还需劳您多多费心。请继续留意那家货栈，以及……丞相府那边的动静。”
“大小姐放心，老奴这条命是故主给的，如今能为大小姐效力，万死不辞！”严伯郑重承诺，“您一切小心，柳氏既已出手，必不会善罢甘休。”
顾晚晴点头：“我明白。”
严伯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在窗外。
顾晚晴独立于黑暗之中，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
手中那瓶“婆罗子”汁液冰凉刺骨，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的寒冷。
柳氏，李斯……这一内一外，两条毒蛇的轮廓，已然清晰。
接下来，该是如何抓住他们的七寸，将这污秽的阴谋，彻底撕碎！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月光在指尖流淌，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匕首。
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不会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