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分道

    漱玉阙下,幽蓝水珠高悬,银蓝涡流被“裂舌”撕得七零八落,像一面碎镜,映得五人眉眼皆带裂痕。

    沈一苇以指背轻叩残晶,声音脆而冷:“域膜已破,塔灯却未多一盏——赤霄营的人还在外城兜圈。我们赶在他们前面,也得防后面尾巴。”

    林珑忽然上前半步,红绳在剑匣上勒出一声细响,像暗里拨了根弦。

    “沈师兄,”她声音不高,却恰好盖过涡流呜咽,“漱玉府外廓呈‘倒月’形,南北双廊皆通白塔。若五人挤做一处,遇上埋伏,被一锅端了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她指尖在虚空一划,灵气化出淡银纹路,恰是半弧月形,月心一座细小塔影,“我意:兵分两路。你我各带一路,最后在塔心会合。谁先到,谁先取珠;谁迟了,也留一条生路。”许鲤“哈”地低笑,钩背敲敲盾面:“林师妹说得好听,是怕被人一锅端,还是怕我们分你功劳?”

    林珑不恼,偏头看他,眸光被镜光镀上一层冷釉:“许二哥若觉得自己命硬,大可独行。我只是不想把后背交给运气。”

    话音柔,却带倒刺,刺得许鲤喉头一哽,竟接不下话。

    沈一苇目光在银弧上停了一瞬,抬眼掠向陆仁——后者正静立裂舌旁,旧青衫被域风掀起,像一面不肯倒的残旗,脸上却无波无澜。

    “陆师弟意下如何?”沈一苇问得随意,却将决定权抛了出去。

    陆仁抬眼,眸色被碎镜映得斑驳,像一片暗潮涌动的海。

    他心底门清:此刻的林珑到处透露着怪异,而且陆仁内心已经察觉此人似乎和杜笙一样与无极门的顾无咎有些瓜葛,林珑急着分组,八成是给“无极门”腾出手脚;若与她同行,等于把脖子递到顾无咎刀口,说不定顾无咎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可若拒绝,反倒坐实自己心虚,况且——他更想亲眼看看,这女人到底准备在哪一步收网,必要时,若只有两人,陆仁到可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于是只淡淡开口,声音闷在面具后,像石子滚过铜镜:“可以。我走北廊。”

    一句“可以”,既没指名道姓,却把主动权推回林珑面前——让她自己把钩子咽下去。

    林珑果然顺势接钩,眼尾弯出一点极浅的弧,像薄刃抹水:“北廊潮气重,我修剑需借潮音,正可与陆道友结伴。沈师兄带许氏兄弟走南廊,南廊开阔,适合盾钩掩护。”

    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顾全大局,又暗含体贴,连许鲸都挑不出刺,只能“嘿”了一声,把盾往肩上一扛:“成,那咱兄弟就陪沈师兄走阳关道,让林师妹陪陆师弟过独木桥。”

    沈一苇没立即点头,目光在陆仁脸上停了一瞬,像想从那片暗潮里捞出点真话。

    末了只抬手,在陆仁腕上“牵机丝”轻轻一弹,青线颤出一圈细波:“此丝可先断开,若有事,可竹简警示。谁若先抵塔心,以三短一长鸦哨为号,另一组即刻靠拢。”

    他说得平静,却暗把“守望”二字钉进每个人骨头。

    林珑垂眸,指背在剑匣锁扣上一抹,“咔哒”一声轻响,像把某些决心当场锁死:“便如此。”

    袖中,一片“问剑砂”随她动作滑落,无声没入脚下银蓝涡流,瞬间被卷走——那是给顾无咎的第二条暗信:北廊,速来。

    陆仁瞥见砂粒一闪而没,眼底暗潮微起,却只是抬手,在铜环上轻叩两下,血鸦会意,三十六羽同时收紧,像把刀口悄悄磨亮。

    分道在即,五人各自整理装备。

    沈一苇将青竹火把倒插裂舌边缘,火光照出两道岔口——北廊幽暗狭窄,石壁生满逆向潮纹,像巨兽倒长的牙;南廊稍宽,却有空洞回声,仿佛每一步都能踩出空鼓。

    许鲤抛给陆仁一只酒囊,笑得吊儿郎当:“北廊潮重,喝口烈酒暖暖骨,省得被女人家剑气冻着。”

    陆仁没接,只以指背轻推,酒囊在空中划了道弧,又落回许鲤怀里:“谢了,我自带火。”话音落,一缕极细的黑气从他袖口渗出,缠绕指尖,像一条不肯现形的蛇,惊得许鲤眉梢一跳,再细看时,黑气已没入袖中,仿佛从未出现。

    林珑恍若未见,只抬手在剑匣上一拍,匣内传出“嗡”一声低应,像潮拍剑脊:“走吧,陆道友。北廊潮音急,脚步慢了,可被浪咬脚。”

    她说得温婉,却先一步踏入黑暗,背影被银蓝镜光一映,像一柄出鞘未见的剑,剑尖直指陆仁后心。

    陆仁随后踏入,旧青衫被域风鼓起,像一面逆风的旗。

    裂舌边缘,幽蓝水珠在他头顶轻轻一晃,内部银电暴走,映出他眼底极细的冷光——

    身后,沈一苇望着两道背影被黑暗逐一吞没,指背在“牵机丝”上轻轻一弹,青线颤成微不可见的涟漪。

    北廊无灯,唯有水镜残光自穹顶漏下,像一层被海水泡皱的月皮,贴地浮动。

    石壁生满逆向潮纹,摸上去冰凉而滑腻,仿佛巨兽倒长的牙,随时会合拢咬碎误入的骨。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压得极轻,却仍在潮湿石面拖出细碎水声,像两条暗中游弋的蛇。

    林珑半步领先,剑匣负于背上,红绳被潮气浸得暗红,像一截凝血的线;陆仁落后丈许,袖口偶尔拂过石壁,指背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黑气,像在给黑暗写一封无人拆阅的密信。

    行约百步,廊道忽地一分为二——

    左廊更窄,壁纹如漩涡,幽深处隐有银蓝微光;右廊略宽,却呈坡状下行,像通往某座倒置的深渊。

    而回首,来路竟也悄然分叉:三条岔口在黑暗中整齐排布,像六张对称的巨口,等人自投。

    林珑脚步顿住,指背在剑匣上轻轻一叩,匣内传出“嗡”一声低应,像潮拍剑脊。

    “迷津阵。”她声音低而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外廓图上没这条岔路——我们踏进‘漱玉子’的后手了。”

    陆仁抬眼,眸中碎镜般的银光微微旋转,像一片被暗潮搅动的海。【原来如此。赤霄营早到却未抵塔心,是被困于此。】

    他心底冷笑,面上却只淡淡开口,像石子滚过铜镜:“林道友既为阵师,可有破解之策?”

    林珑没立即回答,指尖在虚空连点数下,灵气化出淡银纹路,试图勾勒阵纹走向。

    银线刚成形,便被黑暗里无形潮力撕得七零八落,像一场被海水倒灌的烟火。

    她眉心微蹙,指背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阵纹随潮势而变,潮势又随人气而转——我们每走一步,都在替它重新画牢。”

    陆仁目光掠过她腕间红绳,绳结因暗劲收紧,陷入皮肉,像一条伺机而噬的蛇骨。

    “那就分头走。”他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两股人气,它只能追一股。”

    林珑侧身,目光第一次与他正面相碰,眸底映出幽暗碎光,像两口被月刃划开的井:“分头?陆道友想让我独自试阵,还是你想独自寻死?”

    她声音温婉,却含倒刺,刺尖泛着森寒。

    陆仁指腹在铜环上轻轻一摩,三十六羽血鸦同时收紧,像把刀口悄悄磨亮:“那便通知沈师兄——以竹简传讯,让他三人自外夹击,阵纹自破。”

    说着,已取出青竹简,筒口火漆尚湿,仿佛一碰就会渗出潮气。

    林珑指尖忽地探出,按住竹简另一端,力道不大,却恰好阻断灵力灌注。

    “沈师兄若知我们被困,必舍南廊来救。届时赤霄营尾后无人牵制,你我更无退路。”

    她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指尖却因暗劲而微颤,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

    陆仁抬眼,碎镜般的眸光终于凝成一点,像暗潮突然找到泄口:“林道友百般推阻,是怕阵破,还是怕我逃?”

    声音极低,却字字如锥,锥尖直指心口。

    黑暗里,潮声忽然加重,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同时研磨石壁。

    林珑指背缓缓松开竹简,红绳却因这一松而更显猩红,像一条终于露出真面目的蛇信。

    “陆道友既然把话挑明,”她微微侧首,眼尾弯出一点极浅的弧,像薄刃抹水,“那我也不必再演。——是,顾师兄的确想要你,且要的是活口。”

    话音落,岔路口三条黑暗长廊同时发出“咕噜”一声低响,仿佛巨兽喉管滚动,在等待最后一口吞咽。

    陆仁袖口无风自鼓,一缕极细的黑气悄然渗出,缠绕指尖,像一条不肯现形的蛇,鳞边泛着幽暗的冷火。

    “想要我活口。”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点极轻的嗤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命来拿。”

    幽蓝水珠在头顶忽然轻轻一颤,内部银电暴走,映出两人眼底同时升起的杀机——

    像两柄出鞘未闻声的剑,剑尖在黑暗里悄然相抵,只待下一息,便见血。

    黑暗像灌满水的铜钟,闷得透不过气,杀意比钟声来得更快。

    陆仁手臂一抖,早已全部恢复如初的三十六只血乌鸦从住口飞窜而出。

    林珑跟着动手。她指尖一挑,袖中飞出张青符,符纸没点燃,先“刺啦”裂开——

    “鸦目·锁魄。”

    青符碎成三十六点红星,拖着细丝在半空织成朱红小网,网眼全是鸦瞳形状。下一秒,网猛地收束,直罩陆仁袖口。

    “咔——”

    三十六只血鸦同时惨叫,翅膀撞壁想凝形,却被赤瞳丝一缠就散,像拔了毛的影子,瘫软下去。

    陆仁眼底一紧:此人不曾见过我战斗,怎么会……难道是刚好克制?不!一定是杜笙,所以此人才果然有备。

    陆仁脸上却只淡淡挑眉,声音低哑得像铁刮丝弦:“符做得巧,可惜漏了——第三十七羽,你没算上。”

    林珑不答,剑已出鞘。

    “听潮”薄得像冰片,剑面刻的反向潮纹被灵力一催,竟涌出半尺银浪,浪头全化成剑形,层层叠叠像把整片海倒卷在剑尖。

    “借潮。”她轻吐二字,剑尖斜挑,银浪推着陆仁的倒影碾过潮纹地砖,直逼咽喉。浪没到,腥风先至,像万根细针扎骨头。

    陆仁左腕一震,玄龟盾“唰”地翻掌而出——盾面黑沉沉的,裂纹里突然冒出幽蓝火苗,“噗”地亮如深海兽眼。

    “咔啦!”

    银浪撞盾,火与水撞出潮汐拍礁的闷响。幽蓝火只亮一次就灭了,裂纹从盾心蔓延,整块铁甲化成飞灰,只剩粒龟眼灵石落回陆仁掌心,还带着余温。

    一次,够了。

    趁这瞬息阻滞,陆仁侧滑三尺,指尖在铜环暗扣一弹——“第二魂,现。”

    黑烟贴地窜出,无声凝成成年钢鬃兽魂:鬃毛像万口乌金细刃根根倒竖,背脊拱起,四蹄踏潮,像把刀山搬进黑暗里。

    林珑脸色一变,但已经收不住剑势。钢鬃兽魂低吼,无声却震得空气起乌金涟漪,银浪剑形瞬间被切成碎镜。林珑胸口像挨重锤,倒飞出去,脊背“砰”地撞上石壁,溅起一地暗银水花。

    “咳……”她咳出口血,血珠落在剑身,反向潮纹“嗖”地把血吸进去,剑光顿时猩红,像弯被潮磨亮的钩月。

    “原来还藏着后手……”

    林珑抬手抹掉唇角血痕,眼尾却弯出点浅弧,像薄刃抹过水面,“可惜,还不够看。”话音刚落,她并指从怀里夹出粒丹丸——赤金色,表面浮着细小雷纹,像把一场天劫封进米粒里。

    “雷火·逆潮丹。”她低语着咬碎丹丸,赤雾炸开,雷光在雾里游走,瞬间灌进经脉。

    轰——

    一股真正的“灵枢”威压从她体内炸开,剑身猩红骤变赤银,反向潮纹竟倒着流回剑尖,像把整片海卷进了剑里。

    陆仁眸色一沉,不犹豫,指背在储物袋口一划,取出粒月下青瓷般的止水丹——他用半混沌力强行催动,药效瞬间暴涨,也踏入了灵枢门槛。

    两股半混沌威压在黑暗里对撞,空气“咔嚓”轻响,像冰面被踩裂。银蓝水镜残光被逼退,黑暗里只剩两道呼吸——一轻一重,都带着铁腥味。

    “顾师兄只要活口。”林珑抬剑,剑尖赤银如熔月,声音却柔得像刀背贴耳,“所以我不会杀你——最多卸你四肢。”

    陆仁低笑,笑里带着被压后的锋利,他并指在虚空一划,黑羽与乌金鬃毛同时脱体,半空交叠成扭曲影矛——矛身一半鸦魂一半钢鬃,矛尖燃着仅剩一次的龟眼灵火,像把黑夜拧成一束掷出去。

    林珑不躲,反而踏前半步,剑尖挑起赤银潮纹,凝成面倒卷的海镜:“潮返·月蚀。”

    影矛撞上海镜,黑暗里亮起点细白光,白光迅速膨胀像月蚀最后的炽环。下一秒环碎光屑四散,无声——所有动静都被黑暗“迷津”吞了,只剩两道同时倒飞的身影。

    陆仁脊背撞上潮纹石壁,喉头一甜硬咽回去;林珑借反震滑到岔口中央,脚尖点地如鹤掠起,剑尖划出赤银弧月,石壁潮纹被切成平滑镜面,镜里映出她眼底最后的冷静:“再来一次,我必卸你一臂。”

    陆仁指腹抹过唇角血丝,涂在铜环上,声音哑得像铁刮丝弦,黑暗里,两道半混沌威压再起,像两柄抵死角的剑,剑尖再次相抵——只待下一息,便见真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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