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灵枢功法

    火井“轰”地一声闷响,赤铁链被震得笔直,像一条被雷火惊醒的赤龙。

    陆仁那句“诱位,我来”还回荡在缺月庐的穹顶之下,声音不高,却像一粒火星落进油锅,炸得其余六人耳膜生疼。

    最先开口的是疤面老麂。

    他咧开嘴,伤疤被火笼映得通红,像一条活过来的蜈蚣在面颊上扭动,“嘿”了一声,嗓音沙哑得像火硝滚过铜镜:“老子活了六十七载,见过抢着分丹的,见过抢着逃命的,就是没见过抢着去送死的。”

    琥珀瞳女子没说话,只把眼皮轻轻一抬。

    那一粒赤阳草籽溅出的小小火痕,在她右眼尾跳了一下,像一粒将熄未熄的炭星。她盯着陆仁,瞳孔里倒映出血鸦第三十六只眼那一点幽红,半晌才低声道:“诱位……九死一生。你可知‘裂霜狡’吼声一出,三十丈内霜毒凝冰,连丹火都能冻住?”

    孪生兄弟里的哥哥把骨笛从背后摘下,指尖在笛孔上摩挲,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他歪头打量陆仁,像打量一头自己撞进陷阱的鹿:“传闻半混沌境在绝险处,可借荒兽煞气冲开假灵根锁。可传闻只是传闻,百年里没谁真活着回来作证。”

    弟弟接得更快,声音却更低,像怕惊动火井里的雷火:“就算是真的,也得有命拿。丹火一灭,灵枢崩散,到时候连轮回都进不去。”青衫书生“啪”地展开折扇,扇面火纹被温雾一蒸,竟泛起水波般的涟漪。他笑得温文尔雅,眼底却藏着一丝灼烫:“陆兄若真有把握,在下倒愿锦上添花。我这里有‘镇魂符’三枚,可稳灵台三息。三息虽短,也够你把丹火再点一次。”

    哑女始终没出声。

    她只把背后六尺铁匣轻轻搁在地上,匣缝“嗤”地喷出一缕火硝味,像回应众人的惊疑。然后,她抬起手,对着陆仁比了个手势——

    右手食指与拇指圈成月缺,其余三指伸直,像一柄弯刀。

    那是猎户间通用的暗号:“诱位,可;但若你死,我替你收尸。”

    火笼“噼啪”一声炸出细小火星,映得七人影子在冰壁上狂舞,像一群提前燃烧的纸人。

    陆仁没再解释。

    他只是抬起右手,用指腹在铜环上轻轻一刮——“叮!”

    血鸦第三十六只眼彻底熄灭,铜环内侧却留下一粒更刺目的红点,像一枚凝成实质的火毒,嵌进血肉。

    他垂眸,声音低而稳:“我欠自己一条命,总得先拿野兽试试利息。”

    缺月庐七间静室,呈缺月弧形排布,室与室之间只隔一层尺许厚的冰壁,壁内嵌火脉,冷热互噬,凝出恒定温雾。

    陆仁推开自己那间——室仅丈许方圆,四壁裸出玄色火沁玉,玉内火纹被寒气压制,凝成黑红漩涡,像无数缩小的焚天广场。

    地面正中,凿一方三寸深的火眼,眼内嵌铜篦,可搁丹炉;顶壁悬一条赤铁链,链尾挂拳头大的火晶,晶内雷火游走,照得满室忽明忽暗。

    石床由整块“寒髓玉”削成,玉表凝一层薄霜,人未靠近,已觉丹火被轻轻压住——正是半混沌境最需要的“压火”之效。

    陆仁掩上门,盘膝坐在石床中央。

    他先取出一只寸许高的“火漆葫芦”,拔塞,倒出一粒“焚天丹”。丹丸赤红,表面有九道白金纹,像九条缩小的火脉。

    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滚烫灵液,沿喉直下,在胸口“轰”地炸成火云,护住心脉。

    丹海顿时像被七条火蛟同时搅动,灵枢法力暴涨,却被寒髓玉床死死压住,不得外泄,只能在体内越积越厚,像一座被冰壳封住的火山。

    这种感受让陆仁欣喜,暗道:“不愧是大宗门的丹药,所提供的法力着实非同一般,而且这寒髓玉床也是恰到好处,能够锁住体内灵枢法力,这可真是如我所愿,有了这寒髓玉床锁住灵枢法力,倒是可以节省不少丹药啊。”

    “既然能锁住的话……”

    紧接着,陆仁又倒出第二粒,一连两粒,全数吞下。

    直到此刻,他才从怀中取出那本玉白封皮册子。

    册子仅半掌厚,封皮却由“潮生玉”制成,触手冰凉,像捞出一轮被海水磨圆的月。

    玉面隐有波浪暗纹,随呼吸起伏,仿佛册子本身在呼吸。

    右下角,以古篆烙四字:《潮生篇·卷一》

    旁边更小的一行:“驭灵为刃,借浪为鞘——非混沌境灵枢稳固者,慎之。”

    陆仁用指腹摩挲那行警告,指腹立刻被玉面反噬出一层细霜,霜里又渗出血丝,像冰面裂开的红纹。

    他却笑了。

    “灵枢不稳,那便以丹药为链,把自己拴在悬崖边。”

    他深吸一口气,将册子置于火晶之下。

    雷火一照,玉白封皮竟变得半透明,内页自行翻动,发出“哗啦”一声——像海浪拍岸。

    第一页,只画一幅图:

    一片墨黑海面,月上中天,月影被浪碎成万片银鳞。鳞上立一虚影,人身鱼尾,手持一柄由月光凝成的长刃。刃尖指处,浪头高高扬起,像一匹被勒紧缰绳的银马。

    图旁,以火蚕纱烙字:“潮生之刃,非金非玉,乃以自身灵枢为炉,借月魄、海魄、兽魄,三魄合一,凝为‘潮刃’。

    潮刃一成,斩的不是血肉,是敌之‘灵枢轮廓’。灵枢一碎,丹火自灭。”

    再翻一页,是行功路线图。

    路线却与寻常经脉截然不同——自丹田起,不循十二正经,反走“玄阙”、“幽潮”、“灵鲸”等二十七条奇脉。

    每一奇脉旁,都注有小字:“需以潮生法力冲脉,潮生法力者,月满则盈,月缺则竭。

    若法力断竭一刻,奇脉反噬,自身灵枢亦被斩去一角。”

    陆仁盯着那条“灵鲸脉”,瞳孔微缩。此脉自丹田斜穿左肋,终点在“心尖”——正是火毒啃咬“兽矶残绿”之处。

    若借潮生法力冲脉,火毒或被海水一举卷走;但若失败,火毒借潮力反扑,心脉立断。

    “原来如此……”

    他低语,声音像冰面擦过刀背。

    “潮生篇,本就是以命为刃的刀法。”

    他合上册子,再取从落鸢岛拾英社杀人越货得到的那十五颗折骨丹,取第一粒含于舌下,并不吞下。

    随后双手结“潮生印”——拇指相抵,余指交叉,像两股海浪对撞。

    印一成,火晶雷火突然一暗,室内温度骤降。寒髓玉床趁势吐出一层白霜,顺着他脚踝爬升,顷刻覆满全身。

    霜下,皮肤却透出赤红,像冰壳里封住的一簇火。

    陆仁闭眼,心神沉入丹田。

    丹海之上,七条火蛟正翻腾咆哮,却被他以意念强行拧成一股,化作一条“火蛟索”。

    火蛟索一头扎进气旋深处,一头探向册子。册子玉白封皮顿时亮起幽蓝微光,像海面升起的月。月影投在丹海,立起一道虚门——

    门后,是漆黑海沟,沟底有银鳞闪动,像无数月光凝成的刀刃。

    陆仁深吸一口气,火蛟索猛地一甩,带着他整副心神,冲入虚门。

    “轰——”

    体内传来一声闷响,像巨浪拍碎堤岸。

    二十七条奇脉同时亮起幽蓝纹路,纹路所过之处,火毒被强行剥离,像黑红蜈蚣被海水卷走,发出“嗤嗤”惨叫。

    舌下那粒“折骨丹”趁机化开,化作一道赤火长堤,堵住心脉缺口。

    一息、两息、三息……

    奇脉蓝光渐盛,火毒渐弱。就在第四息,月影忽暗——法力将竭!

    陆仁猛地睁眼,左手一拍石床,整只葫芦震起,倒出一把丹药,少说也有十来粒。

    他张口,全数吞入。

    丹海火蛟得此大补,立刻昂首怒啸,化作第二条、第三条……直至第七条火蛟同时钻入虚门,月影重凝,且比先前更亮。

    “潮生·卷一,第一转,月魄入脉——”

    他低喝,声音嘶哑,却带着笑。

    幽蓝纹路终于走完最后一寸,在左肋“灵鲸脉”终点汇成一弯银月牙。

    月牙一成,火毒彻底被海水卷走,化作一缕黑烟,从毛孔渗出,被寒髓玉床瞬间冻成黑晶,叮叮当当落满一地。

    陆仁缓缓收印。

    雷火重亮,照出他满身霜衣,霜衣下,皮肤透出温润玉光,像被月光重新打磨。

    胸口那枚铜环,内侧灼痛尽消,只剩一点幽蓝潮纹,像海水把火毒原来位置,悄悄填成一枚月牙。

    他抬手,指尖虚握——

    一缕幽蓝法力在指缝间流转,像月光凝成的丝线,轻若烟,锐若刃。丝线所过之处,火晶雷火被一切为二,断口平滑,久久不聚。

    “潮刃初成。”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海潮回涌的疲惫,也带着刀锋新开的喜悦。

    窗外,缺月庐穹顶之上,冰壳外,正是雪线。雪线之上,赤阳草正悄悄抖落一夜红霜,像提前为一个月后那场猎杀,洒下第一捧血。

    赤阳峰,焚天宗·宗门正堂

    正堂凿在子峰焚天峰腹心,外覆千年玄冰,内嵌万年火髓,冰火互噬,竟在穹顶凝出一层恒定雾幕——雾色半红半白,像一柄被霜雪封住的烈焰,悬在众人头顶。

    地面整块赤阳墨玉铺就,玉内火纹天然结成焚天缺火大阵,阵纹随呼吸明灭,踩上去,仿佛踏在一头沉睡巨兽的背脊。

    四角立四根镇龙柱,柱身缠赤金链,链上挂拳头大的锁火铃,无风自震,发出低沉“咚——咚——”声,似替人心脏代搏。

    此刻,柱前主位摆着一张缺月案,案长三丈,宽七尺,通体由缺月木雕成——木色苍白,却自带一缕幽红月影,随光线游移,像一弯永远填不满的血月。

    案后,焚霄端坐,仍披那袭赤红衮袍,袍面焚天缺火纹却收了焰芒,只余冰蚕丝勾出的冷白火芯,像一簇被寒霜压服的烈焰。

    他眉心火痕内,那道缺月状黑影比三日前更深,仿佛荒兽残角已在他骨缝里又扎进了半寸。

    左右分列三位长老——

    大长老“焚渊”,白发如雪,却生一双赤红重瞳,瞳内各悬一簇小火苗,永不熄灭;

    二长老“焚阙”,身形枯瘦,背微驼,手里却托一座半尺高的“火髓山”微雕,雕内岩浆翻涌,映得他半边脸枯槁、半边脸狰狞;

    三长老“焚璃”,唯一女修,容貌只二十许,腰间悬一串“火铃”,铃身刻细小婴纹,铃响如婴啼,能乱人心魄。

    堂下,三张客椅摆成“品”字,椅由玄冰髓雕成,白雾缭绕,与主位墨玉恰好冰火对峙。

    椅上三人,正是夷国无极门掌门——玄尘子,及其两大弟子。

    玄尘子着一袭无尘道袍,袍色介于青与灰之间,像雨洗过的旧瓦,看似黯淡,却在火髓映照下泛出极浅的月华;

    他面容清癯,眉长及鬓,鬓角却各有一缕银丝,垂至锁骨,像两道被岁月磨钝的剑锋;

    膝上横一柄无极拂,柄由断云木削成,丝乃天蚕冰纱,拂尾垂落,竟在地面结出一层薄薄霜花,与赤阳墨玉相触,“嗤嗤”作响,升起的白雾在他脚边凝成一朵朵小小莲花,转瞬即逝。

    大弟子顾无咎,坐于玄尘子右下首。

    他穿玄衣,衣摆却以银线暗绣“回风溯雪”纹,行动间,像夜雪逆卷;腰悬“无咎剑”,剑鞘无花纹,只一道裂痕,裂痕内却嵌“镇星石”碎屑,星光随火髓明暗,像一条会呼吸的银缝;他面容极冷,唇薄如刃,自入座后,目光未错半分,只定在焚霄眉心那道缺月黑影上,仿佛在看一柄已出鞘却未饮血的剑。

    二弟子谢蕴,坐于左下首,比顾无咎矮半肩,却更秀雅,着素青直裾,袖口以“雨丝银”绣云纹,云纹随火铃震荡,像随时会化作一场小雨;他膝上横一张“无弦琴”,琴身乃“空桑木”,无弦,却自鸣——每当锁火铃“咚”一声,琴腹便回一道极轻“嗡”,像远山答谷;他眉眼温顺,只在偶尔低眸时,瞳底掠过一缕青影,像雨云里藏的一截闪电。

    焚霄先开口,声音不高,却在冰火穹顶间来回撞三次,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热,最后一次落地,赤阳墨玉面“嗤”地浮起一层火雾,像地火被言语撬开:“玄尘师兄,十余年未见,你鬓角月华更胜往昔。”

    他称“师兄”,而非“道友”,无形先抬半辈,却又不至谦卑,像把一柄温酒递到对方唇边,等其自饮。

    玄尘子微微一笑,拂尘轻摆,霜莲再生,声音清越,却带着雨瓦般的旧意:“焚霄师弟眉心缺月,也比当年更深三分。看来那畜生,又长了角。”

    一句“畜生”,把荒兽缺月魍的凶戾,轻描淡写化作老友鬓边白发,堂中冰火雾幕随之一顿,竟似被两人语锋削薄三分。

    焚霄不再寒暄,左手负后,右手一翻,掌心已托一物——那是一只“火沁笼”,笼由火沁玉雕成,寸许高,通体赤黑,笼内却悬三团虚影:其一,焚天丹,赤红如朝阳,丹表火纹却凝成一只小小缺月;其二,火魃核,仅拇指大,内核却像藏一座燃烧城池,隐闻万鬼哭嚎;其三,吞曜幼崽,蜷成银黑光球,球面星辰生灭,像把夜空折叠成胚胎。

    三物被火髓一照,虚影瞬化丈许,热气冲得锁火铃“哗啦”齐响,似万婴同啼。(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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