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潮刃大成

    “一月后,缺月魍最虚,角脱半寸,丹火逆鳞皆露。”

    焚霄声音沉下来,像火髓里浮出一柄冷刀。

    “我焚天宗自可镇之,但需有一支‘无尘’之力,替我封住畜生‘逆鳞月阙’三息。三息内,我得将其角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他抬眼,重瞳火渊与玄尘子对视,火与月,一瞬交击,竟在两人之间凝出一道半红半白的细小闪电,闪电落处,赤阳墨玉无声裂开一道发丝细缝。

    “我要借的,是无极门‘无尘界’——以无尘拂为幕,无咎剑为钉,谢蕴琴音为锁,三息之内,让缺月魍陷入‘无尘无月’之境。”

    “事成之后——”焚霄掌心再翻,火沁笼旁又多一物:那是一截“冰髓星铁”,长仅半尺,却通体星辉,像把银河冻成铁条;“星铁十斤,焚天丹三枚,火魃核一枚,再附赠——”

    他声音微顿,火痕一挑,像刀尖点唇,“缺月魍逆鳞下,那滴‘月华魍髓’,归无极门。”

    话音落,堂中一瞬死寂。

    锁火铃不再响,火髓山不再涌,连冰雾都悬停半空,像被“月华魍髓”四字吓住。

    那滴髓,传说可让修士丹海化“月阙”,一夜直入混沌中期,且永无逆火之虞。

    玄尘子垂眸,拂尘丝尖在地面画出一朵霜莲,莲生七瓣,瓣瓣皆无根。

    第七瓣成形时,他才开口,声音像雨丝落在旧瓦,轻,却渗进每一道裂缝:“师弟所求,不过三息。三息,却要我师徒三人,把命放在畜生齿边。”

    “可——”

    他抬眼,眸色澄澈如初冬雨湖,湖底却掠过一缕青电,“毕竟,我无极门,欠焚天宗一条命。”

    “十余年前,断魂谷封印崩塌,若非法阵缺口被你焚渊长老以肉身堵住,我夷国已亡。”

    “这条命,今日还你。”

    焚霄闻言,眉心缺月黑影竟似轻了一分,火雾重新流动,像刀归鞘。他不再道谢,只抬手,对着三位长老方向,轻轻一引——“那便请玄尘师兄,与我一并观图。”

    缺月案后,赤阳墨玉无声下沉,升起一幅“缺月谷”全景沙盘——雪线以上,赤阳草如血海,弯月形谷地缺口处,一具荒兽虚影正伏卧,角未全生,却已有黑红月华凝成实质,像一柄倒悬的弯刀;谷外,七条兽群迁徙路线,以七色火线标出,最外侧“灰线”上,一百二十八只野兽缩影,正沿路线缓缓推进;沙盘顶端,更悬一轮“月相仪”,仪上缺月逐日减损,直至一月后,成一条细若发丝的银线——那便是缺月魍最虚之刻。

    玄尘子拂尘轻点,霜莲飘落沙盘,莲心正对荒兽逆鳞,“三息,我需立于月缺正北三十丈,以无尘拂开界;无咎居东,以剑钉其左目;谢蕴居西,以琴锁其右魄;三息内,畜生眼前无尘、无月、无影,只剩师弟你一人。”

    顾无咎第一次开口,声音比冰更冷,却比剑更直:“我只问一句——三息后,若你未能拔角,畜生先醒,如何?”

    焚霄大笑,火痕一挑,像烈焰撕破霜布:“那便是我焚天宗气数尽,与你无极门无关。三息之后,生死自负。”

    顾无咎点头,不再言语,只抬手,指尖在剑鞘裂痕上轻轻一弹——“叮!”

    镇星石碎屑飞起一粒,落入沙盘,恰好嵌在荒兽逆鳞处,像提前钉下的墓碑。

    谢蕴抚琴,无弦却起音,音如夜雨,细而绵长,在堂内绕梁三匝,化作一句:“一月时间,足够我与师兄练‘回风溯雪’与‘无尘界’合击十三次。”

    “第十三次,若雪线无风,月无缺,琴音便为信号——那时,请焚霄掌门,拔角。”

    焚霄举杯,案上已不知何时摆好七只“火髓盏”,盏内酒色半红半白,像冰与火被强行揉在一起;他先敬玄尘子,再敬其徒,最后敬自己三位长老——“那便一月后,雪线之上,赤阳草最密处。”

    “我焚天宗,与无极门——”

    “共斩缺月!”

    七盏相碰,声音清脆,像一弯新月,被七柄剑同时击碎。

    火髓酒入喉,冰火同爆,却在众人胸腔里,凝成同一句话——三息,要么斩月,要么葬月。

    一月闭关,缺月庐内无日无夜。

    火晶雷火被陆仁以潮刃削得只剩豆大,悬在顶壁,像一颗将熄未熄的晨星。寒髓玉床上的霜衣厚了三寸,又被他体温反复融化、冻结,凝成一层半透明的冰甲,甲内幽蓝纹路游走,仿佛月影在冰下呼吸。

    丹药消耗如流水:焚天丹三粒,折骨丹二十五粒,外加杀人越货得来的“血蛟丹”七粒,全数倒进火漆葫芦,再倒进丹田。丹海之上,七条火蛟早已合并成一条“火鲸”,鲸尾一摆,便掀起幽蓝潮汐,潮汐里又有银鳞闪动——那是潮刃的第二重意:月魄化刃,刃可碎星。

    每至冲脉关键,陆仁便以指尖划开左肋,逼出一缕心头血,血珠落在《潮生篇·卷一》的玉面上,立刻5被吸进波浪暗纹,像海水吞下一枚朱砂。册子因此翻得更快,哗啦哗啦,仿佛急潮拍岸。

    第三十日子时,火晶雷火“噗”地熄灭,室内陷入绝对黑暗。

    黑暗中,却有一线月光自陆仁胸口升起——那枚铜环内侧,幽蓝潮纹终于圆满,化作一轮指甲盖大小的月轮。月轮边缘,锋利得看不见,却能听见:它轻轻转动,空气便被切出一声极细的“嗤”,像雪线之上冰刃割断风。

    陆仁睁眼,瞳孔里各悬一月,月影深处,有鲸歌低回。

    他抬手,指尖虚捏,一缕三尺长的潮刃凝成实体——非金非玉,只是一道被月光冻住的浪。刃尖轻点地面,寒髓玉床无声而裂,裂缝笔直如尺,直至石室尽头。

    “潮刃·大成。”

    他轻声道,声音里带着海潮退尽后的空旷,也带着刀锋饮血前的静默。

    随后,他收刃、敛息,将满室冰甲震成齑粉,粉末落地,竟发出细雨敲窗的沙沙声。

    次日,晨。

    缺月庐穹顶之上的冰壳被朝阳照得通红,像一柄倒扣的火镜。七道身影从冰镜下鱼贯而出,每个人都披着“赤阳草”编成的霜披,草叶边缘结满红霜,行走间簌簌掉落,像一路撒血。

    陆仁走在最前,背后六尺铁匣被哑女无声递回。他未回头,只以右手食、中二指轻叩匣盖,哑女便微微颔首——那是猎户间新定的暗号:饵已就位,可斩霜。

    路线图是青衫书生以血墨画在扇面:自缺月庐出发,向西北三十里,过“无回沟”,再入“裂霜谷”。沟谷之间,雪线之上,赤阳草由疏到密,草叶颜色也由暗红转炽白——那是裂霜狡的猎场,亦是它的囚笼。

    一路上,风像被冰磨过的刀,割得霜披猎猎作响。孪生兄弟的骨笛被哥哥含在齿间,以体温化去霜花;弟弟则把耳贴地,每隔十息便听一次,怕雪下有冰罅暗裂。

    疤面老麂走在最后,铜镜般的伤疤被寒光映得惨白,他却咧嘴无声而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那牙是三十年前被“裂霜狡”吼声震断,今日正好讨回利息。

    直至日中,七人抵达裂霜谷口。

    谷口像被巨斧劈开的冰镜,两侧冰壁垂直百丈,壁内嵌满古兽遗骨,骨缝渗蓝霜,远看像无数冷火在壁中燃烧。谷内却空无一物,只有风卷赤阳草的红霜,在冰壁上撞出细碎的猩红。

    “没呼吸。”弟弟把耳从冰面抬起,声音压得比霜还低,“连虫豸都冻死了。”

    琥珀瞳女子右眼尾的赤阳草籽火痕,此刻只剩一点暗红,像将熄的炭。她蹲身,以指尖捻起一缕霜粉,在鼻前一抹,瞳孔顿缩:“霜毒在退——裂霜狡不在这里,它去了更冷的地方。”

    “更冷的地方,只能是‘归渊’。”青衫书生收拢折扇,扇面火纹被霜气压得只剩一条细线,“但归渊在谷底三百丈下,我们若下去,退路就被冰瀑封死。”

    疤面老麂用指甲刮了刮冰壁,刮下一层蓝霜,在舌尖一舔,喉咙里顿时发出铁锈摩擦的咯吱声:“霜味发苦,那畜生昨日还在此地,今日却弃巢——要么进阶,要么负伤。”

    孪生哥哥把骨笛横在唇边,吹出一声极轻的“呜”,笛声像冰下暗流,顺着谷壁滑下去,片刻后,回声空空,无兽回应。

    哑女把六尺铁匣竖插入冰面,匣盖“嗤”地弹开一线,露出内里一排乌金钉;她以右手作刀,在左颈轻轻一划,血珠滚落,被乌金钉瞬间吸走,钉尖随之泛起幽蓝——那是“血引”,若裂霜狡在三百丈内,必被血味勾来。

    一息、两息、三息……

    风停了,赤阳草叶静止,像被无形之手掐住脖颈。

    “不在。”哑女打出手势:右手食指与拇指圈成月缺,其余三指伸直,随后月缺缓缓闭合——“诱位,可;但猎物已远,需饵深入。”六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陆仁身上。

    陆仁未语,只抬手,以指腹在铜环内侧那轮月轮上轻轻一刮——“叮!”

    月轮微震,发出一声极轻的潮吟,像远海在耳膜深处涨潮。

    “我去。”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潮刃斩冰的脆亮,暗道:“若它进阶,正好借霜毒冲关;若它负伤,也算捡便宜。”

    随后说道:“你们伏在谷口,听我骨哨三声——两短一长,便是引它入圈,到时你们可全力用法器攻击那处。”

    青衫书生欲言,陆仁已解下霜披,露出内里一袭玄衣,衣襟以幽蓝丝线绣出“灵鲸”奇脉走向,心口处,月轮透衣而出,像一盏被冰罩住的灯。

    “若我死,”陆仁抬眼,瞳孔里两轮小月静悬,“潮刃会自行崩散,霜毒与月魄同归于尽,不会留下尸骨,也省得你们收殓。”

    哑女猛地合上铁匣,乌金钉“叮”地一声,像替他点了第一声丧钟。

    陆仁却笑,笑意像冰面裂开的一线水:“放心,我欠自己一条命,利息还没收够。”

    言罢,他转身,独自踏入裂霜谷。

    一步,两步,三步……

    脚印在赤阳草上压出细碎的猩红,草汁被霜气瞬间冻成晶砂,随风滚落,像一串微型的血鸦,一路目送他深入冰渊。

    谷内,风重新流动,却带着更低更冷的呜咽。

    冰壁深处,似有巨兽缓缓睁眼,瞳孔里倒映出一道孤独月影——月影独行,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刀,正用自身锋口,去试天下最冷的霜。

    血鸦三十六只,化作三十六线猩红,贴着赤阳草梢分散而去,像三十六根烧红的针,被暮色一寸寸吞没。

    陆仁盘膝坐在一块裸出的火沁岩上,掌心铜环内侧的月轮轻轻旋转,割得空气“嗤嗤”作响。

    “再深入十里便是赤阳峰顶,若仍无兽迹……便回头。”

    他对自己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心跳能听见,毕竟陆仁此行只想对付野兽,而且是目标中的那只,本身对此地环境也不熟悉,如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厉害野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一切要万分小心。

    夕阳最后一缕赤光落在峰顶,像一柄弯刀把雪峰劈成两半:一半烧得通红,一半冻成幽蓝。

    风从刀口吹下,带着高空才有的稀薄与锋利,吹得他睫毛结霜。

    三十六只血鸦的视线,通过铜环里那粒熄灭的鸦眼,同时倒映入他丹海——海面升起三十六道猩红水柱,柱顶各悬一幅小像:雪窝、冰缝、枯井、裂谷……

    却都空荡,没有呼吸、没有蹄印,连赤阳草都被连根拔走,只剩满地猩红草汁冻成尖刺。

    直到最北端那幅画面一晃,出现一道黑漆漆的洞。洞口不大,像有人用冰凿在峰腰上随意凿了一斧,却深不见底。

    血鸦俯冲,视野里闪过一层灰白蜕皮——蜕皮层层堆叠,每一片都有月缺形暗纹,边缘薄得能割断风。

    陆仁心里“咯噔”一声:“不是裂霜狡……是缺月魍的幼蜕?可荒兽十年才蜕一次,怎会这么多?”

    他收拢血鸦,任它们一只只钻进铜环,鸦眼重新亮起,却都带着同样的惊疑。(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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