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阳光晒醒的。
醒来时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想起昨晚的“停战协议”。想起秦昼苍白着脸说“我们休战”,想起我做的简陋三明治,想起他说“我想要的是姐姐心甘情愿”。
起床洗漱,换了衣服。下楼时,听到厨房传来声响。
不是机器人管家的机械动作声,是有人在做菜的声音——锅铲碰撞,油在锅里滋滋作响,还有……哼歌的声音?
我走到厨房门口,看到秦昼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深蓝色的围裙,上面印着幼稚的小星星图案,和他一身熨帖的家居服格格不入。
他正在煎蛋,动作娴熟,手腕一翻,鸡蛋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完美落回锅里,蛋黄完整。
旁边的小锅里煮着粥,香气四溢。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露出笑容:“姐姐早。马上就好,你先坐。”
我走到餐厅坐下。餐桌已经摆好了:两套骨瓷餐具,水晶杯,中间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是我喜欢的花。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整个空间温暖明亮。
秦昼端着托盘走出来,一一摆上桌:煎蛋火候完美,培根酥脆,烤番茄上撒着香草,还有一小碗燕麦粥和水果沙拉。
他自己面前只有一碗白粥和一片吐司。
“你就吃这么点?”我问。
“看着姐姐吃,比什么都满足。”他在我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看我,眼神专注得像在欣赏名画。
这种被凝视的感觉还是让我不自在。但想起昨晚的协议,我忍住了没说什么。
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煎蛋。确实好吃,蛋黄是溏心的,调味恰到好处。
“怎么样?”秦昼问,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学生。
“很好。”我说。
他笑了,笑容满足而纯粹。然后拿起勺子,开始喝自己的白粥。
我们安静地吃早餐。阳光,花香,食物热气腾腾。如果不是知道这栋房子的真相,这几乎像个完美的早晨。
吃到一半,秦昼说:“姐姐,关于你昨天提的条件,我调整好了。”
他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给我:“这是宅邸系统的临时权限。每天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你可以自由使用网络和通讯。其他时间系统会屏蔽外部信号,但内网可以使用——你可以看电影、看书、或者和机器人管家下棋。”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个简洁的界面,显示着“林晚意-临时权限”,下面有倒计时和功能列表。
“为什么是上午十点?”我问。
“那个时间我通常在开会。”秦昼说,“姐姐可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他在履行承诺。虽然只给了一小时,但至少给了。
“第二个条件,”他继续说,“你的卧室和浴室,我已经从监控系统里移除了。机器人管家不会进入,我也不会。但……”
他顿了顿:“如果姐姐在里面超过两小时没有动静,系统会发出安全提示。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姐姐有低血糖史,我怕你晕倒没人知道。”
这个理由我无法反驳。
“第三个条件,”秦昼看着我的眼睛,“我会努力做到。但如果有时候我控制不住……姐姐要提醒我。直接说‘秦昼,停下’,我就会停。”
他说得很认真。
“你真的能做到?”我怀疑。
“我会努力。”他重复,“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学。”
吃完早餐,秦昼收拾餐具——没让机器人动手,自己端着托盘去了厨房。我听到水流声,他在洗碗。
我走到玻璃花园里。阳光很好,植物生机勃勃。那株薄荷又长出了新芽,我蹲下来摸了摸。
九点五十分,秦昼从厨房出来,已经换上了西装。深灰色的三件套,衬得他身形挺拔。
“我去公司了。”他说,“十点整,姐姐的权限会开启。一小时后自动关闭。如果需要延长,可以按系统里的申请按钮,我会收到通知。”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姐姐也可以用那个时间和苏晴联系。但……我希望姐姐不要让她太担心。就说你很好,在休养。”
他在给我画框。可以联系,但内容要“合适”。
“知道了。”我说。
秦昼走到我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极轻地碰了碰我的头发:“姐姐今天……很漂亮。”
说完他就收回了手,像怕我反感。
“我走了。”他说,“晚上见。”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午餐厨师会做椰子鸡,姐姐记得按时吃。”
“你也是。”我说。
秦昼笑了,那个笑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明亮:“好,我也按时吃。”
门关上。宅邸里安静下来。
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
十点整,权限开启的提示音响起。
屏幕上的“网络连接”图标亮了。
我第一时间打开微信。消息爆炸般涌来,大部分是苏晴的。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晚意!你怎么样了?!回话!!”
我打字:“我没事。在休养。”
几乎是秒回:“真的没事?秦昼没对你怎么样?”
“没有。他……在学着改变。”
“改变?晚意,你别被他骗了!那种控制狂怎么可能改?!”
我看着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苏晴又发来一条:“你给我个地址,我偷偷来看你。或者我们约在外面见面,别告诉他。”
我犹豫了。
可以吗?趁着这一小时权限,约苏晴见面?秦昼会知道吗?他会有什么反应?
倒计时在跳动:55分钟、54分钟……
最后我回复:“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理清一些事。”
苏晴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说:“好。但我只给你一周。一周后如果你还不出来,我就想办法救你。我说到做到。”
对话结束。
我退出微信,打开浏览器。搜索“特殊监护权撤销条件”,跳出一堆法律条文。我看了几条,心越来越沉——秦昼说得对,要撤销很难,尤其在我妈的文件如此完备的情况下。
除非我能证明他“滥用职权”或“损害我的利益”。
但过去几天,除了限制自由,他确实在“照顾”我。甚至昨晚的低血糖,也是因为我不吃饭导致的。
这是个死循环。
我关掉浏览器,打开新闻网站。世界还在照常运转:政治、经济、娱乐。我的纪录片获奖的消息已经过了热度,只有少数电影媒体还在讨论。
那个在纽约领奖的林晚意,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倒计时还剩十分钟时,我收到秦昼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按时吃饭。”
我回复:“知道了。”
他没再发来。
十一点整,权限自动关闭。网络断开,手机又变回一块高级板砖。
我把手机放下,走到窗边。
窗外是上海的天际线,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每个人都自由地走着,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我站在百米高空的玻璃后,看着他们。
秦昼说,我们在学习。
他学习放心,我学习……在笼子里生活。
午餐时,椰子鸡很美味。我吃得很慢,想着苏晴的话,想着那些法律条文,想着秦舟今早离开时的笑容。
机器人管家站在不远处,微笑等待吩咐。
生活继续,在这个有边界的世界里。
而我不知道,这场“学习”,最后会走向哪里。
我只知道,今天早上的煎蛋很好吃。
秦昼洗碗的背影,有点笨拙,但认真。
而阳光照进玻璃花园时,那些植物真的在生长。
也许,这就是停战的第一天。
也许,这就是“慢慢来”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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